江都縣的富商和官宦人家,基本都居住在城西。而城西並不在曹霸的勢力範圍內。曹霸將見麵地點定在這裏,也是為了向許子由表明自己沒有惡意。畢竟都是道上混的,誰都不放心去對方地盤談事情。


    雙燕樓也算是江都縣數一數二的酒樓了,據說當年隋煬帝還曾經微服來過,至於真假誰都不知。不過這家酒樓單從外麵看,占地就不小,裏麵裝修也十分豪華。


    此時在三樓一個單間裏,胡飛正坐在下首,一臉笑容陪著一個青年男子說話。青年男子身後立了倆人,都是膀大腰粗,一臉凶悍之徒。這男子皮膚黝黑發亮,臉上透著一股子精悍,正是漕幫江都分舵舵主許子由。


    店小二推開門,將最後一道菜上了,出去關上了門。


    許子由有些不耐:“我說胡飛,你們老大怎麽還不來?”


    胡飛陪笑道:“應該快到了,要不小的去看看?”


    許子由擺擺手,胡飛站起身來正準備出去,門一響,曹霸笑著走了進來。許子由見曹霸身後還跟著一個書生摸樣的,還有倆人還帶著鬥笠不露麵目,十分不悅。


    曹霸抱拳道:“有點事耽誤了,還望許兄弟恕罪。”


    許子由一臉不耐:“先不說這個!你帶來的是什麽人?怎麽臉都不敢露!”


    曹霸笑道:“這位是我江都大才子張煥,想必許兄聽說過。”


    許子由一拍大腿:“可是‘問世間情為何物’張叔珩?”


    張煥淡然一笑,點了點頭。許子由前倨而後恭,笑著站起來,硬要張煥坐上首。


    張煥也不客氣,坐下笑問道:“許兄為何忽然如此客氣啊?”


    許子由也不理會他的嘲諷,一拍掌歎息道:“好教公子得知,舍妹最是喜歡詩詞,公子幾首詩詞,舍妹都讚不絕口。還說有機會的話,請你留下墨寶呢。許三,去拿筆墨來!”


    張煥倒是一愣,有些啼笑皆非。這許子由倒是性情中人,一點都不客氣。


    曹霸也一愣:“許兄,是否談完事再說。”


    許子由一瞪眼:“我那妹子發起火來,我都退避三舍。好容易等到張公子,天大的事等會再說。”


    張煥心道這許子由連妹子都怕,想必不是什麽壞人,見曹霸有些不耐煩,擺擺手示意無妨。那許三辦事倒是快,不一時就拿了筆墨來。張煥也不推辭,將那首摸魚兒一揮而就。許子由一臉笑意,連連道謝。


    張煥微微一笑:“許兄,今日乃是我請曹霸代為邀請你的,還望勿怪。”


    許子由將字交給許三,咧嘴一笑:“張公子真是客氣,我就是一個粗人,能幫得上張公子什麽忙的話,隻管說就是。”


    張煥臉色轉而肅然道:“我想請教下,漕幫苗奎的近況。”


    許子由一愣,臉色也冷淡起來:“張公子乃是文曲星下凡,何必糾纏這些江湖之事,沒得墮了身份。剛才的問題我就當張公子沒問,改日見麵還是朋友。今兒這頓飯,我請客就是。告辭!”


    許子由話一說完,帶著倆個隨從就準備離去,卻被帶著鬥笠的黑風攔住了去路。


    許子由臉色微怒:“張公子這是何意?真要撕破臉皮不成!”


    張煥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並不答話。


    許子由微微歎口氣,心道即使將來妹子惱火,也顧不得了。做個手勢,倆個隨從一左一右走向黑風。


    許三伸手就要推搡黑風,嘴上還放狠道:“不想缺胳膊少腿的就滾遠些……”


    黑風不待他話說完就動了手,橫臂將他的胳膊撞在一邊,反手就是一個嘴巴。黑風沒用多少力氣,卻也把許三打了個趔趄。另一個漢子立刻大怒,揮拳向黑風臉上打來。可拳頭揮出一半就被黑風一把抓住,黑風手上用力一扭,隻聽“嘎巴”一聲,那白臉漢子就慘叫一聲跪了下去,一條膀子軟軟垂在身邊,顯然是脫了臼。


    許三剛剛回過神兒來,正想上前幫忙,卻被黑風搶上一步撞進懷裏,一掌砍在脖子上,一聲不吭倒了下去。


    許子由還沒反應過來,倆個手下就相繼倒地,援手都來不及。許子由也是聰明人,自知上前動手也不是對手,坐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閉目不再說話。


    張煥道:“許兄,今日我來毫無惡意,許兄為何不見見故人?”


    許子由閉著眼,隻是不答話。


    張煥微微一笑,對計無智點點頭。


    計無智冷哼一聲:“許老八的兒子,威風的很啊!”


    許子由臉色震驚,睜開眼道:“你是誰?怎麽認識我爹?”


    計無智和黑風同時取下鬥笠,黑風走到許子由麵前,定定的看著他,許子由頓時大睜倆眼。


    “黑大叔,計大叔,你二位不是……”許子由咽口唾沫,艱難的開了口。


    計無智坐下後淡然一笑:“不是死了?嘿嘿,我和老黑命大,那苗奎能奈我何!”


    黑風咧咧大嘴:“小柚子,說說苗奎那狗東西的事情吧。”


    隔壁房間裏,苗影聽到‘小柚子’三個字,差點笑出聲來。原來這個外號,就是苗影取的,被許子由的妹子許梅傳了開來。


    許子由一臉苦笑:“苗奎登上幫主寶座後,為了籠絡一幹老兄弟,特別是我爹這樣不管事的,就給了我個分舵主的位子。黑大叔,我爹和故幫主交情也不淺,按理說我應該幫你們。不過眼下就剩你倆,能成什麽大事?”


    計無智淡淡道:“在漕幫,苗奎還不能一手遮天!”


    許子由歎道:“苗奎雖然不能一手遮天,不過他是故幫主唯一的繼承人,倆位大叔即使能聯合幫中兄弟,然而名不正則言不順,恐怕成事機會不會大!不過看在故人份上,今天我就當沒看見倆位大叔,也會給下麵的兄弟打招呼。”


    計無智笑了笑:“這樣說來,我們還應該感激你才是!姑爺,你怎麽看?”最後這話卻轉了頭,對著張煥詢問。


    許子由咽口唾沫:“姑爺!張公子是苗影小姐的相公?苗影小姐也沒事?”


    張煥笑著又幹了一杯,將酒杯砰地一聲頓在桌上。許子由臉色一驚正要詢問,房門大開,苗影走進來後緩緩取下了鬥笠。


    “你是苗影小姐!”許梅和苗影關係不錯,許子由也見過幾次苗影,自然記憶深刻。


    苗影也不理會,板著臉走到張煥身邊坐了下來。


    計無智冷然道:“許子由,見到本幫小姐,還不行禮!”


    許子由心裏轟然一聲,當今幫主苗奎刻薄狠辣,比起故幫主來大大不如。隻是眼看故幫主沒了血脈,不得不依從苗奎。如今苗影沒死,相比大半的幫眾都會轉而擁護苗影。想到這裏,許子由再不遲疑,躬身就拜了下去。


    苗影看著張煥,一時沒了主意。張煥握著她手,微微一笑以目光鼓勵。


    苗影站起身道:“小柚子,起來吧。”張煥強忍住笑,這稱呼由苗影嘴裏出來,怎麽聽都像是吩咐小太監。


    許子由站起身來道:“多謝小姐!還請小姐入座,屬下將知道的都說出來就是。”


    苗影小臉緊繃著:“你也坐下說,不許隱瞞!”


    許子由答應一聲,欠身坐下講述起來。


    苗奎當日大肆搜索苗影達倆個月之久,才放棄了大麵積搜索,隻是仍不死心,令人暗中留意。苗奎登上幫主之位後,也曾想大肆清洗一番。可是擁護故幫主的人更多,苗奎不得已隻好隱忍下來暗中下手。這幾個月來,漕幫總壇的老兄弟們幾乎都被派往外地,還有的莫名失蹤。反對的那幫人也不傻,都紛紛想法子保命,不少人聯合了起來,暗中對抗苗奎。不過因為沒有領頭人,雖然聯合起來了,實際上仍舊是一盤散沙。


    如今揚州總壇那邊,幾乎全是苗奎的人。苗奎弑殺兄長上位,自然也擔心被人暗害,出入都數十人保護。遭遇了倆次暗殺後,夜間睡覺甚至都要換幾次房間。


    聽到這裏,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這苗奎實在狡詐謹慎的很。想要暗中下手,看來毫無機會。


    許子由最後說道:“以我之見,小姐應當暗中聯絡擁戴故幫主的兄弟們,有了力量再作打算。”


    計無智冷然道:“那麽你父子準備如何做?”


    許子由正色道:“自然是擁護小姐!苗奎陰險多疑,像我這樣的不會被信任,遲早落個慘淡收場。”


    計無智起身對張煥道:“姑爺有何打算?”


    張煥示意他坐下,想了想道:“既然暗中下手不行,隻有再想法子。揚州總壇沒空子可鑽,別的地方呢?”


    計無智微笑道:“姑爺所言,和我的意思一樣。不妨做以下幾件事——第一,暗中聯係反對苗奎的人,可以暗示小姐沒事;第二,派人日夜蹲守在苗奎家門外,主要盯著來往信件都去了哪裏;第三,派人盯著侯思齊,目的是查清楚他和苗奎之間如何聯絡。”


    計無智說完,看著張煥等待指示。


    張煥微笑道:“再加一個意見,還要注意侯思齊送往長安的信使,看看信件送去了哪裏!”


    計無智臉色陰晴不定:“姑爺的意思是,侯思齊隻是棋子?”


    張煥點點頭:“一定如此!單單侯思齊,絕不敢如此。許兄,你手下完全信得過的人有多少?”


    許子由起身道:“跟隨我的老家人,一共有五十幾個,都可靠的很。公子隻管吩咐。”


    張煥笑道:“還請許兄挑選伶俐之人,依照剛才所言去做就是。”


    計無智忽然道:“姑爺且慢!屬下有要緊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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