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攔住蒼霄的去路。


    蒼霄未動,淡淡道:“天意。”他一閉眼。額上的神印微微一亮。若一隻覺一股無形的力量纏住了她的四肢。她想掙開,但是她現在擁有的那點微末之力又哪裏是蒼霄的對手。


    反手間若一隻見一層光膜如玻璃罩子一般將她罩住。蒼霄道:“想要出來便擊碎結界,彼時雙生印自然會解。”


    “蒼霄。”若一盯著他,“你在逼我。”


    他不說話,默認。


    若一閉了閉眼,她深深吸口氣,集力靈力於掌心,沒有絲毫猶豫的狠狠擊在結界之上,銀光閃爍的結界應聲而碎。若一隻覺耳後微微一熱。那處黑色的印記便隨著飄散在空中的點點亮光一起消失。


    蒼霄垂著眼眸,麵無表情,隻是白色的長睫之下眸光微微轉動,刹那便消逝無波。


    雙生印,他們之間同生共死的約定。


    “蒼霄,解印,除魔,守衛天下,隻要你說你要做,我就和你一起做。”若一道:“你是魔我和你在一起,你是神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沒有雙生印,沒有清湯掛麵。隻要有顏若一和蒼霄,就行了。”


    蒼霄眼瞼微顫,最後輕輕閉上。


    海風輕撫,吹過兩人鬢角的發絲,倏地,一陣亂風平地而起,繞了若一的視線。等若一再回過神來時,蒼霄已經消失了蹤影。


    若一張口想喚,最後卻默默的立在半空之中。任腳下飛花被輕風卷上,撲天蓋地的灑滿了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熏池終是找到了若一。彼時,若一已經在空中守望成癡。


    熏池不由歎氣:“若一……”


    “熏池。”若一埋著頭,打斷熏池的話,“在這樣的時候,我竟然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你曾對我說‘天意如此’,而在我回到九州之前,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對我說要得之坦然,失之淡然,現在蒼霄卻也對我說天意……天意嗬,天意。”


    熏池歎息:“天地本是無情之物。”


    “天意無情,熏池,你可能告訴我,有情人如何順從無情天意。”若一道,“蒼霄曾經和我說過,如果我對上天怨恨,那麽,他便踏平空桑,替我掀了九霄,再逆了天道。定讓不仁天地道出個‘天意使然’的一二來。而如今,他也對我說這兩個字……回想那時讓我感動的言語,當真是字字譏諷,句句好笑。”


    熏池沉默。


    若一接著道:“既然你們都信了天意,不妨讓我來逆一逆,看看是否天意使然就真的能成就一個人的命運。”


    “若一想如何?”


    若一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熏池:“回幽都,找蒼霄,讓寡欲的神也動一番情。”


    熏池失笑,搖了搖頭。


    “熏池覺得我這樣做不對?”


    “你下了狠心要做的事,我又如何阻攔得了。我搖頭隻是因為……蒼霄的劫數怕是還沒渡完罷了。”


    熏池言盡於此,若一也沒有心情追究下去。


    熏池將船駛到小島岸邊花了一天的時間。這一天若一獨自待在小島之上,她花了半天時間找到了蒼霄扔掉的那塊清湯掛麵玉佩,又花了一小半時間來琢磨回到九州後,她與蒼霄相遇的種種可能和情況,然後要怎麽解決。


    想到最後,她在蒼霄睡過的那張床上深深的刻下了如下幾個字:


    死纏爛打,不死不休。


    既然現在蒼霄已經不會主動了,那麽就由她來主動一點吧。若一知道,蒼霄對她,從來都狠不下心腸。


    尋常宮。


    今日尋常宮的天氣陽光明媚。然而守護宮門的弟子,表情卻很是難看。


    “霧歸大人,宮主尚在宮中,這個著裝……著裝不可如此隨便。”


    “隨便?”霧歸挑了挑眉,對自己光著胳膊這事不以為然,“這尋常宮發光發亮得越發厲害了,讓我覺得太熱,這樣穿我舒服。”


    “可是……可是宮主在,這樣於理不合,於理不合!”


    “他都瞎了能看見個鬼。別擋路讓我進去。”


    “霧歸大人!大人……大人不可……”


    “吵什麽!”一個冷厲的女聲插了進來。霧歸與守門弟子抬頭一看,見著傾月緩步而來。守門弟子連忙跪下行禮。霧歸挑了挑眉道:“呦,許久不見,又肥了一圈嘛!”


    傾月額上的青筋微不可見的跳了跳,剛忍下一口怒氣,但見他這個穿著,火又燒了上來,斥罵道:“不知規矩的東西!宮中又不是鄉野,哪能由得你想怎麽穿就怎麽穿!給我把袖子套上。”


    霧歸撥了撥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好笑,穿衣打扮是看自己的喜歡。就像我不能把你的袖子扒下來一樣,你也不能要求我把袖子套上……”


    傾月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數你貧。少說廢話,回去換衣服。”


    霧歸摸了摸被拍疼的腦勺,笑道:“姐,你再這麽凶,怎麽嫁得出去。”


    傾月一聲冷哼:“你給我尋了十幾年的弟媳,可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霧歸靜默了一會兒,自嘲的笑道:“你還不知道麽,你弟媳早在兩百年前就被殺掉了。永遠的死了。”他擺了擺手,熟門熟路的躥回了自己的屋。


    獨留傾月一人在原處無可奈何的歎息。


    傾月找到季子軒的時候,這個應該高高在上的尋常宮宮主正把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拖在地上,捏著一根小棍,蹲在地上與另一個小小的“東西”玩著不知名的遊戲。


    那東西似乎玩火了:“軒軒騙人!你說你看不見!”


    季子軒含笑:“我確實看不見。”


    “騙人!你明明每次都贏。”


    “因為你還小。”


    “我想贏……一直輸,蟻蟻都死光了。”


    “既然如此,下次我便輸掉就是。”


    小東西一聽,高興了:“那,那這樣,軒軒你要先這樣走,然後這樣走,然後我就可以把你打散了……”


    堂堂尋常宮主被這樣使喚讓傾月有點看不下去,她道:“宮主,霧歸回來了。”


    季子軒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道:“叫他梳洗完了再來見我。”


    “屬下已經囑咐過他了。”


    季子軒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尋尋的腦袋,道:“自己先玩。”


    季子軒才走上大殿沒多久,就聽見一個人踢踏著鞋子漫步走了進來,那人散漫道:“唔,宮主。好久不見。”


    “霧歸依舊如此隨性。”季子軒笑道,“終於是舍得回來了。”


    “到不是舍不舍得,隻是自己住的地兒被魔物霸占了,沒法子,自然得回來到宮主這裏躲一躲。”


    霧歸言辭中無不譏諷,刺得季子軒笑容微微一滑:“魔物?”


    “自然是魔物。”霧歸勾著唇角道,“我倒不想,這被玄冰封印起來的蒼霄竟還有蘇醒過來的一天,也不想蒼霄的女人也會追著他去了荒涼的海島。當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宮主說呢?”


    季子軒沉默。


    霧歸眸色一狠:“宮主這副表情,是在感激蒼霄被永困孤島呢,還是在歎息,畢竟蒼霄好歹也是您的……”話未盡,意已至。掃了眼繼續沉默的季子軒,霧歸笑道,“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了,不管是蒼霄還是他的女人,都已被我一刀了結在了那孤島之上,宮主,此次我立了如此大功,可是有賞?”


    “有賞。”


    這話卻不是出自季子軒之口。隨著這冷淡的女聲而來的還有一記淩厲的殺氣。霧歸連忙閃身躲開,那靈力打在地磚上,砸碎了一地的磚,飛石亂濺。


    霧歸眯眼,看清塵埃落定後,那個高挑的女子的身影。在尋常宮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號人物,霧歸不由挑眉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此女子長得美麗,眉目間皆是一股傲氣,但是麵色卻是不健康的蒼白。


    她冷冷一笑道:“賞你去死可好?”


    此人正是莫默。


    霧歸還在愣神,傾月自殿外快步跨入,一見殿裏的情形,馬上指著默默喝罵道:“大膽!竟敢在宮主麵前動用武力……”她話還沒說完,莫默又是一記靈力砸在了季子軒的身邊。


    塵埃飛散之中,莫默指著季子軒道:“顏若一是我的女人,蒼霄是我女人的男人,你膽敢對我的人有什麽作為,我便是拚著命,也定要鬧得你尋常宮永無安寧。”


    傾月氣得臉色發黑,霧歸聽得滿頭霧水,隻有季子軒一人,在滿地狼藉的大殿中欣然笑了。


    “如此,我已動了他們,又該如何是好?”他溫和的笑著,“你便留在尋常宮,鬧得我永無安寧好了。”


    莫默安靜的站了一會兒,盯住季子軒,突然道:“依你進來這些似討好似死纏爛打的作為,季宮主,我可以認為,你是愛上我了麽?”


    “大膽!”傾月怒喝。霧歸眨巴著眼,覺得眼前這場景神奇得讓人難以接受。


    季子軒兀自抿唇笑了會兒,又摸了摸下巴道:“我清楚的記得,我曾經斷過自己的情根。”


    莫默挑眉。


    “但是,卻似乎沒斷得幹淨。”


    傾月聽了這話,一臉的怒氣頓時轉成了難以置信的訝異,霧歸下巴一鬆凸了眼,驚異的望著季子軒。


    季子軒看不見眾人的表情,依舊笑得儒雅:“莫姑娘,你怎的現在才發現?反應著實遲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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