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秀敏的喉嚨像是塞滿了熱沙,遲遲不出聲音。


    「我以為你離開是不想做小,可當我聽說你要嫁到燕家做妾時,我真是不懂。」傅文絕的眼底有著一抹懊喪。「文儀說,那是因為你是真愛我,你善良,不忍傷另一個女人,你愛我,又不願恨我,你願意嫁到燕家做小,那是因為你不愛他。」


    「夠了……」她艱難的發出聲音,但隻有她自己聽得見。


    「和秀敏,你心裏還愛著我,怎能嫁給燕家小當家?你何苦委屈自己,苦了我,又辜負燕家小當家?」


    「不、不要再說……」和秀敏秀眉緊擰,氣恨的瞪視著他,卻早已淚如雨下。


    「你以為你犠牲自己,就能成全所有人、所有事嗎?」傅文絕上前一步,更靠近轎門。「不,你錯了,你的犠牲成全不了什麽,隻會造成更多的遺憾跟傷害。」


    「不……」她眉間跳動,聲線顫抖,「你根本……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目光一凝。「你希望我開茶樓幫助更多人,但你不希望我因此賣地而讓你爹及其它人無地可耕,你知道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獲得我祖父的挹注,可他又因為門第之見要我另娶他人,所以你選擇離開,甚至以為隻要你另嫁他人,我便會乖乖聽從祖父的安排成親,然後他會用傅家資產助我開茶樓,我開了茶樓可以幫助像莊四維那樣的孩子,你爹跟其它人也可繼續耕作。」


    和秀敏驚訝的看著他,因為他確實說出了她的心思。


    「但你知道嗎?」傅文絕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底滿是深濃情意。「沒有你,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傅文絕的這些話,讓圍觀的人都動容,尤其是那些女人家,不論老少。


    「我需要你,我什麽都可以放棄,唯一不想也不能放棄的隻有你。」


    聞言,和秀敏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一旁也有人開始鼓噪——


    「和姑娘,你得嫁他,世間難得有情郎啊!」


    「你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兩個人,這親不成結。」


    「和姑娘,你要是不嫁他,你真是太傻了!」


    紅姑跟燕家的丫鬟家丁見情勢一麵倒,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人幫忙敲邊鼓,傅文絕臉上有了笑意。「和秀敏,我已不是傅家大少爺,如今的我什麽都沒有了,就隻有你,這樣你還願意跟著我嗎?你願意同我吃苦嗎?」


    和秀敏抬起淚濕的眼瞅著他。「你是傻子嗎?你這是何苦?」


    「兄弟齊心,其利可斷金。」他說,「夫妻同心,亦是如此,隻要我們夠堅定,就能從無到有。」說著,他又向前一步,來到她麵前。「秀敏,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一輩子愛你、照顧你,絕不三心二意,我現在一無所有,但你放心,隻要我傅文絕有一口飯、一碗水,先吃先喝的一定是你。」


    他這番愛的誓言教她感動不已,她透過被淚水朦朧的雙眼望著他,卻更覺他俊朗的模樣清晰。


    「和秀敏。」傅文絕伸出手,深情凝望著她。「你願意做我傅文絕的妻嗎?」


    所有人都等著她將手放到他手心裏,街市上人那麽多,可此時竟鴉雀無聲,全都屏息以待。


    和秀敏望著他好一會兒,才緩慢卻堅定的伸出手,放到他寬厚的掌心裏。


    當兩人的手緊緊牽握的那一瞬間,四周歡聲雷動。


    紅姑無奈的倚著花轎,望天而歎,「唉,真是白忙一場了。」雖是這麽說,但當她看著眼前這對璧人時,嘴角卻不自覺緩緩揚起。


    傅文絕攔轎搶親在江東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可意外地,竟沒有人批評,反倒被他攔轎時的那番誓言深深感動,進而加以支持,事後,傅文絕親赴燕家致歉,而燕家也展現風度,未再追究。


    君子有成人之美,能成就別人的好事,燕家沒有損失,反倒賺了好名聲。


    傅定遠輾轉得知此事,十分氣怒,認為孫子壞了傅家名聲,久久不能釋懷。


    和秀敏後來才知道,傅文絕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放棄屬於他的土地跟資產,隻剩下手邊的一點銀子。


    由於他離開傅家,因此他們的婚禮是在城郊一間小寺裏,由和家一家人、幾名和家及傅文絕的好友,以及傅文儀的共同見證下舉行,簡單而隆重。


    之後,傅文絕用手邊現有的銀子,在城裏租了一間兩層樓的鋪子,樓下做生意,樓上是他們小兩口生活的地方。


    和秀敏善於製作手工餅及各式糕點,傅文絕則專精於做生意及經營,還自行設計包裝,他們不隻在自家鋪子賣餅,也將餅包裝後送往各個茶樓、酒樓、客棧,甚至是花樓等處寄賣。不多久,他們的餅在江東城打響了名號,生意蒸蒸日上。


    生意興隆,訂單如雪片般飛來,他們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於是便將那些婦人或是較大的孩子拉到店子來邊學邊做,其中便包括了莊四維。


    莊四維機靈勤快,不隻做餅做得快,還能跟傅文絕到各處去做生意。


    和秀敏做的餅有了口碑,便開始研發能和餅搭配的各種花草茶,由於需要大量的花草,她又讓那些佃農家的婦孺們專職種植各種花卉及香草。


    他們的餅店帶動了整個生產鏈,讓許多人因著他們的餅店而有了收入。


    半年時間過去,他們的餅店已成了江東城數一數二的名店,醜餅也成了江東城的名產,店麵雖小,收益卻相當驚人。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的過去,而和秀敏也已懷上了雨個月的身孕。


    這日,傅文儀來到他們的鋪子。


    「文儀,怎麽來了?」正忙著將烤好的餅擺上架的和秀敏,笑視著剛走進鋪子的她。


    「當然是來吃餅的嘍。」傅文儀笑說。


    和秀敏自盤中拿了一塊餅給她。「喏,新口味。」


    她接過,咬了一口,嚼了幾下,一臉驚奇。「這味道好!」


    「當然。」和秀敏難掩驕傲。「我弄杯茶給你……秀心,幫我倒杯福氣茶過來。」


    「好!」秀心答應一聲,不一會兒便端來一杯茶。「文儀小姐,請喝茶。」


    「謝謝你,秀心。」傅文儀接過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讚歎,「真好喝。」


    「待會兒我讓秀心幫你裝一壺回去。」和秀敏開心的笑著。


    「我老是來白吃白喝。」傅文儀不好意思的說。


    「哪兒的話。」她好笑的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對了,最近好嗎?」


    傅文儀歎了一口氣,一副操勞過頭的樣子。「每天要對帳,還要巡地,真是累死我了。」


    自傅文絕離開傅家之後,他以往的工作便落到休夫回娘家住的傅文儀身上,她雖是女人,卻十分精明,頗諳經營管理之道。


    「老爺子還好吧?」和秀敏又問,「還在生文絕的氣嗎?」


    「氣當然是氣,不過我估計他就快要舉白旗投降了。」傅文儀調笑道。


    「怎麽說?」


    「你以為他說要跟大哥斷絕爺孫關係,就不再管他死活嗎?大哥是他一手栽培長大,他又對大哥寄予厚望,你說,他能放手得那麽利索嗎?」傅文儀忍不住一笑。「偷偷告訴你,他常常要老舒來這兒探頭探腦呢。」


    和秀敏欣喜地道:「真的嗎?」


    傅文儀點點頭。「看你們的餅店做得風風火火,他應該感到很是寬慰吧?他是老人家,腦袋舊了一點,但是你放心吧,他遲早會開窮的,再說……」她笑視著和秀敏依舊平坦的肚子。「你肚子裏已經懷了傅家的後代呢,光是看在這個小東西的分上,他就得投降。」


    和秀敏輕撫著肚子,內疚地道:「說起來,對他老人家也很是歉疚。」


    「別想那麽多,你跟大哥把日子過好才是真的……對了,大哥呢?」傅文儀這才發現傅文絕不在店裏。


    「他帶著四海去百花樓鋪貨,應該快回來了。」


    「大哥常去那些鶯鶯燕燕的地方啊?」她問。


    和秀敏點頭。「那些花樓可捧場了,每天都訂很多餅呢。」


    「秀敏,你可要小心啊。」傅文儀一臉嚴肅地勸誡,「你現在懷著身孕,大哥又常出入那些地方,那些姑娘們可厲害得很,小心大哥他背著你亂來,我跟你說,我那無緣的死鬼丈夫就是……」


    「哇。」


    突然一聲大喊,嚇得傅文儀的身子微微一震,話語也跟著一頓,她沒好氣的轉身,這才發現事主回來了,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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