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傅文儀指點迷津,傅文絕似乎明白和秀敏為何做了這樣的決定。「文儀,你是女人,你說說,大哥該怎麽做?」


    她認真思索片刻,突然問道:「大哥,你是真愛她吧?」


    「當然。」


    「多愛呢?愛到放棄一切都可以?」她又問。


    傅文絕微頓。「你的意思是……」


    「人必先置之死地而後生。」傅文儀的眼底閃過一抹黠光。「讓秀敏跟祖父都見識一下你的決心吧!」說罷,她附在他耳邊出了一些主意。


    傅文絕聽著,先是訝異,後是激賞,然後點了點頭,稱讚道:「文儀,你這招高。」


    「高是高,但也有風險。」她有些擔心地道,「若祖父真鐵了心,大哥恐怕真會一無所有,又或是秀敏鐵了心,你也無法擄得美人歸,總之,這是步險棋。」


    傅文絕一點都不擔心,反倒一派輕鬆。「富貴險中求,美人亦如是。」


    「既然如此,我就先祝大哥馬到功成,人財兩得。」她逗趣的說。


    「少爺,小姐……」突然,老舒來傳,「姑爺來了。」


    兄妹倆一聽,互看了一眼。


    「我家那死鬼?」傅文儀沒好氣地道,「他來做什麽?」


    她都回娘家住多久了,他現在才來?哼,該不是跟那怡紅樓的姑娘不好了,現在想求她回去吧?


    「這……小的不知道。」老舒為難的皺起眉頭。


    「把他帶過來吧。」傅文絕說。


    「大哥,我不想見他。」傅文儀氣呼呼的嘟起嘴。


    他好言勸道:「他都來了,就聽聽他想說什麽吧。」說完,他跟老舒使了個眼色,老舒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老舒帶著傅文儀的丈夫方家威進到小苑。


    方家威一看見傅文絕,不免一愣,老實說,他對傅文絕是有點畏怯的,傅文絕不苟言笑,總是靜靜的看著人,好似心裏不管藏著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縱使害怕,他仍力持鎮定,有禮的一揖。「大舅子,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傅文絕聲線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時,是傅文儀憋不住了,她一個箭步上前,質問道:「你想起我跟兩個女兒了嗎?不是已經忘了我們?」


    「娘子,你鬧夠了,也該回去了吧?」


    「難道是我的錯?」傅文儀不滿的低吼,「你說要娶怡紅樓的姑娘為平妻,跟我平起平坐,你當我是什麽?」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自己想想……」方家威要繼續往下說前,還顧忌幾分的瞥了傅文絕一眼。「你嫁進方家幾年了,卻沒生下半個男丁,我可是方家三代單傳,你是要我方家絕後嗎?」


    「生不出兒子是我的錯嗎?」傅文儀怒火中燒。「難道你沒責任?跟你無關?」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都來接你回去了,你回不回去?」方家威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雖家裏人要他來接妻子回家,可他卻是拖拖拉拉幾個月才來,來了說不到兩句話又動氣。


    「如果你要娶那個女人當平妻,我就不回去。」她態度堅決。


    「你這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他毫不客氣地道,「你生不出兒子,憑什麽不準我再娶?」


    「我還年輕,要生還有的是機會,我看你根本是被那個女人迷住了,才千方百計要娶她進門!」傅文儀自尊心極強,絲毫不肯妥協。


    「傅文儀,我跟你說,你今天若不跟我回家,我就給你寫封休書!」他語帶警告。


    女人被夫家休了可不是什麽名譽的事,傅文儀一聽見他這麽說,也愣住了。


    「你、你敢?我做錯什麽了?」


    「你嫉妒。」方家威說得理直氣壯,「你因為嫉妒,害我方家斷後,還不是錯?」


    「你……」


    「你不帶著女兒跟我回家,我就給你休書。」


    這時,傅文絕默默的回到書齋,過了一會兒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封信。「文儀,你還想跟他回去嗎?」


    傅文儀想也不想便回道:「我不。」


    傅文絕微微頷首,將手中的信交給了方家威。


    方家威呐呐的接下,疑惑的看著他。「大舅子,這是……」


    「這是傅家給你的休書。」傅文絕冷冷的說,「你自由了,想娶誰就娶誰吧。」


    聞言,方家威一震。「這……」


    「從今以後,傅文儀是傅家的女兒,與你方家無關。麗心跟蘭心是傅家的孫女,也與你方家無關。老舒,送客。」說罷,他拉著傅文儀,轉身走開。


    方家威呆站在原地,瞠目結舌。


    花轎來到和家,將新娘子迎上花轎,便出發前往城中的燕家。


    因是納妾,迎娶的陣仗並不大。媒人紅姑、轎夫加上幾個丫鬟家丁,隻有十人,沿途也未敲鑼打鼓,但即使這樣,才剛通過城門,也是引來許多路人的注意。


    和秀敏麵無表情的坐在花轎裏,雖妝扮得猶如天仙,卻不見一絲新嫁的歡喜。


    轎子外,人潮雜遝,人聲鼎沸,隱約還能聽見談論聲——


    「轎子裏的是燕家新納的小妾啊?」


    「是啊,聽說就是佃農和三吉家的閨女。」


    「你是說那個在傅家服侍傅文絕一年的和家女兒?」


    「就是她。」


    「她哪算得上是閨女?」


    「那倒是。」


    接著,和秀敏聽見幾聲曖昧的訕笑,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可反駁不了也不想反駁。


    突然,花轎停了下來,外麵傳來騷動,她好奇的掀起轎簾往外看,隻見兩旁有不少路人駐足圍觀。


    這時,轎子前方傳來了紅姑的聲音——


    「傅、傅大少爺,請問你這是……」


    「攔轎搶親。」


    傅文絕此話一出,周遭一陣嘩然,和秀敏也瞬間呆愣住。


    他堂堂傅家大少爺,怎敢做出這種驚世駭俗、惹人非議的事?


    她是新嫁娘,轎子外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她都不宜露臉,隻能安靜的坐在轎內,可這時她已經快坐不住了。


    「傅大少爺,你這是在開什麽玩笑?這是燕家的花轎,轎子裏坐的也是燕家的新娘。」紅姑說。


    「花轎還沒進燕家門,新娘還沒拜燕家祖宗,不算。」


    傅文絕這番話,又引來議論紛紛,可他不在意,今天不管如何,他都要把和秀敏給爭到手。他已經放棄了一切,傅家少爺的身分、傅家資產,他都不要了,他隻要她。


    「傅大少爺,請你行行好讓個路,這位姑娘已經是燕家人了。」紅姑放軟姿態道。


    「她還不是燕家人,可她早已是我的人。」他說。


    我的人這三個字讓圍觀的眾人驚呼連連,和秀敏也忍不住瞪大了美眸。


    「傅大少爺,你、你說這是……」


    「燕家要搶我的人嗎?」傅文絕態度強勢,語氣也相當強硬,「今天,我不會讓她坐著這頂花轎進燕家的門。」


    迎親隊伍此時進退不得,轎夫也將轎子放了下來,麵麵相覷。


    「和秀敏,除了我,你誰都不準嫁,更別說是做小做妾。」


    他近乎霸道的言語,讓和秀敏的心十分激動。她感到憤怒,憤怒他為何要壞她的姻緣?燕家要她,也願意惜她,就算她不愛燕家小當家,可隻要本本分分過日子,她跟家裏人都能過得安穩,而他這麽一攔又說了這番話,別說是燕家,日後再無任何人家容得了她。


    可她又感動,感動他至今還不願放棄她,他的心還懸在她身上,他甚至認定她是他的人,縱使他們清清白白,也無承諾。


    她的心情很亂、很慌。


    「行行好啊,傅大少爺,你這樣真會誤了時辰的。」紅姑試圖同他商量,「傅家有頭有臉,鬧大了事情,傅家跟燕家都丟不起這個臉。」


    「我已不是傅家子孫。」傅文絕說,「我已離開傅家,跟傅家再無瓜葛。」


    聽見這番話,和秀敏心思更加混亂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被逐出家門?還是……她再也坐不住了,扯下蓋頭,掀開繡簾,驚訝的看著攔在轎前的傅文絕。


    她露臉,又引起圍觀路人的一陣騷動及議論。


    傅文絕看著終於從轎中探出頭來的她,先是一怔,隨即唇角微微揚起。「你終於肯見我了?」


    看著自她離開傅家後就不曾再見一麵的他,她的心跳得好快,呼吸急促,雙頰熱,眼睛也跟著又濕又熱。


    「不是說過不準再不告而別的嗎?」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你留下一張字條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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