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回來,傅文絕就聽見傅文儀在嚼舌根,不免好氣又好笑。「趁著我不在,居然在這裏說我是非?」他走上前,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不是每個男人都跟你無緣的死鬼丈夫一樣。」


    傅文儀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人家是開玩笑的,你認真什麽?人家秀敏也沒當真啊。」


    和秀敏笑視著兩人,接著話鋒一轉,「今天還順利吧?」


    「一切都順利,有幾家花樓還加了訂單。」傅文絕說,「我看這鋪子快不夠用了,剛才我聽說隔兩間店的那家香燭鋪就要收了,我想把它租下來,你覺得如何?」


    和秀敏點頭。「這些事,你拿主意便行。」


    「嗯。」他輕撫著她的發,溫柔地道,「那我明天就去跟那家店主商量。」


    看著兩人互相扶持,互信互愛,傅文儀不隻替他們高興,也十分羨慕,不禁感慨地道:「真希望祖父能看見你們現在這樣。」


    傅文絕沉默了一下,才問道:「他老人家好嗎?」


    「不壞,就是笑得少了點。」她說。


    他輕歎了一口氣,眼底有著無奈,卻什麽都沒說。


    三個月後的一天午後,老舒匆匆趕來,神情慌張。「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好了!」


    雖說傅文絕已經脫離了傅家,可在老舒眼裏,他仍是大少爺,而和秀敏理所當然是大少奶奶。


    正在招呼客人的和秀敏跟正要出門的傅文絕看他神情驚慌,都十分緊張,傅文絕急問:「老舒,發生什麽事?」


    「老爺子他……他昏倒了。」老舒說。


    傅文絕神情一凝。「現在情況如何?」


    「叫了大夫,可老爺子還昏迷不醒呢!」


    傅文絕趕忙將事情交代給莊四維,便帶著挺著五個月身孕的和秀敏,跟老舒趕回傅府。


    回到傅府,一幹下人見了兩人,臉上都是歡喜的笑容,這兒一聲大少爺、大少奶奶,那兒一聲大少爺、大少奶奶,招呼聲此起彼落。


    傅文絕一心牽掛著祖父的身體,隻是輕輕和眾人點頭,便領著和秀敏來到祖父的寢室,隻見祖父躺在床上,身邊卻沒半個親人守著。


    不知怎地,看著這一幕,傅文絕有種鼻酸的感覺。


    他跟和秀敏手牽著手,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著沉睡的傅定遠。


    和秀敏跟他使了個眼色,他馬上會意,鬆開她的手,在床沿坐下,輕輕握住傅定遠那滿布皺紋的手,輕聲道:「祖父,我是文絕,我來看您了。」


    傅定遠沒醒,雙眼閉闔,灰白的眉毛揪皺著,像是在夢中還不安穩似的。


    「祖父,孫兒不孝,讓您老人家氣壞了身子。」


    和秀敏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傅定遠待她其實極好,可傅文絕卻是為了她而跟他斷絕爺孫關係,雖說先開口提的人是傅定遠,不是傅文絕,但終究是因為她。


    「老爺子,您可要好起來,我跟文絕的孩子年後就要出世了,您知道嗎?」她柔聲說著,「我們還想著讓您來給孩子起名字呢。」


    「是啊,祖父……」傅文絕接著說,「大夫說這孩子九成是個男孩,您老人家一定很高興吧?」


    「老爺子,我們的餅店做得很好,身為傅家子孫,文絕沒丟您老人家的臉。」


    和秀敏也來到床邊坐下,將手輕輕放在傅定遠的手背上。「老爺子,您千萬要好起來呀。」


    這時,傅定遠發出囈語,微微動了動身軀,見狀,兩人驚喜地喚道——


    「祖父!」


    「老爺子……」


    傅定遠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的看了看他們。


    「祖父,是我,還有秀敏。」傅文絕說。


    傅定遠怔愣了一下,慢慢回神。「是你們?」


    「老爺子,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和秀敏抹去擔憂又歉疚的眼淚,破涕為笑。


    看見因擔心自己而哭的她,傅定遠心頭一緊,他氣若遊絲的問:「秀敏,你氣我嗎?恨我嗎?」


    她用力搖搖頭。「不氣、不恨,老爺子從前多疼我呀。」


    傅定遠聽了,難掩激動,她果然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祖父,您趕緊把身子養好,什麽都別多想。」傅文絕緊緊握著他的手。


    傅定遠深深的看著孫子。「文絕,你氣我嗎?」


    「不氣,一點都不氣。」他說,「是孫兒不孝,氣壞了祖父。」


    傅定遠搖搖頭。「不,是我冥頑不靈,差點兒壞了一段姻緣……文絕,你真不怪我?」


    「當然。」傅文絕語氣堅定地回道。


    傅定遠的目光移往和秀敏身上。「秀敏,你呢?你真不怨我?」


    「老爺子,秀敏從沒怨過您,是真心話。」


    聽著,傅定遠沉默了一下,眼神真切而帶著懇求。「文絕,我老了,恐怕也沒多少日子了……」


    「祖父,您千萬別這麽說。」


    「你聽我說……」傅定遠反抓住他的手。「文儀很精明,也把家裏物業打理得極好,可我還是希望、希望你能回來……」


    聞言,傅文絕一震。「祖父?」


    當初,他是抱著破釜沉舟、壯士斷腕的心情跟傅定遠決裂,雖然傅文儀說這是一步險棋,他可能會一無所有,可他還是做了。


    過了這麽久,他早已不抱任何返回傅家的希望,況且祖父是個好麵子的人,當初說得那麽決絕,現在卻主動開口求他回來,肯定是掙紮了許久。


    「祖父,我曾讓你失望……」


    「不,你不曾讓我失望,是我食古不化,把你給趕跑了。」傅定遠帶著期盼看向和秀敏。「不隻你,我還差點失去了一個乖巧善良的孫媳婦。秀敏,你願意跟著文絕回來嗎?」


    這哪是她做得了主的事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傅文絕落腳的地方,都是她的家,於是她看向傅文絕,沒說話。


    傅文絕讀出了她的眼神,思索了一下才道:「祖父,不管何時,隻要您需要我,我都會回來。」


    聽他這麽說,傅定遠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那你們能趕緊回來嗎?今天或是明天?還是……」


    「祖父說是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


    「那就今天吧!」傅定遠說,「我待會兒立刻讓人去幫你們把東西搬回來,你的小苑都沒變,一如往昔。」說完,他像是吃了大力金剛丸似的翻身坐起,然後喊著,「老舒!老舒!」


    見剛才還病懨懨的他,突然元氣大增,變了個人,傅文絕跟和秀敏都呆住。


    「祖父,您……」傅文絕隱約意識到什麽,疑惑的看著他。「您沒生病?」


    傅定遠朗聲笑道:「難道你希望我病?」


    「老爺子,您這是……」發現自己跟傅文絕都被擺了一道,和秀敏哭笑不得。


    「我剛才還擔心得眼淚直掉,您……」


    「你那眼淚更讓我確定了自己的愚蠢。」傅定遠笑視著她。「我那麽對你,你卻還真心關懷著我,我真是慚愧啊。」說著,他拍拍她的手。「秀敏,放心吧,往後我不會再虧待你了。」


    「祖父,您要我們回來就說一聲,何苦這樣嚇人?」傅文絕感到好氣又好笑。


    「因為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願意回來,也許你還負氣呢,所以文儀就給我出了這個主意。」


    傅文絕無言以對,又是傅文儀這個鬼點子王出的主意?想當初也是她給主意,要他放棄身分及資產,一方麵逼傅定遠妥協,另一方麵又可讓和秀敏及所有人看見他的決心。


    不過話說回來,她出的主意都挺有效益的。


    這時,老舒跟傅文儀走了進來,其實從頭至尾,他們都在門外不遠處。


    「老舒,你立刻找幾個人去把大少爺跟大少奶奶的東西搬回小苑,快。」傅定遠急切地吩咐道,像是擔心小兩口又會反悔。


    「是的,老爺。」老舒臉上滿是歡喜,答應一聲便離開了。


    傅文絕睨著賊眉賊眼的傅文儀。「好啊你,大哥待你不薄,你這樣整我?」


    傅文儀聳肩一笑。「冤枉啊,我隻是希望我們一家團聚。」說著,她捱到和秀敏身邊,涎著笑道:「這麽一來,我跟麗心、蘭心又能吃到秀敏做的菜了。」


    傅文絕眉心一擰。「原來這才是你設計讓我們回來的主因?」


    「也不完全是。」她調皮又無賴地笑了笑。「主要是管帳跟巡視田地真的太累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千金大小姐比較快活。」


    她這麽一說,可把大家都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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