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慫恿我跑下去投奔他的懷抱,然後跟他當對亡命鴛鴦雙宿雙棲?」


    「香、香兒又不是那個意思……」


    「香兒,我這是為他好,也為我自己好。」說得理直氣壯的同時,她選擇無視顫抖的嗓音繼續說下去,說服別人,也說服自己,「我是人人口中傷風敗俗的妓,他跟我在一起是沒有好結果的,因為彼此的生命中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特殊的存在,他對我、我對他都隻是一時迷戀,等興頭過了嗎,他會忘了我,而我也會忘記他。」


    香兒愣了愣,「就算香兒沒有經曆過也知道,感情哪有那麽容易忘,除非它從未被當作一回事……」


    「香兒,別再說了。」她會忘的,一定會忘。


    他潔白似雲,她不過是汙泥中翻滾的一條蚯蚓,他太高太遠太遙不可及,她不能妄想有擁有他的資格。


    「惜蝶姑娘!」傳話丫鬟又跑了進來,「公、公孫悠公子來了。」


    「公孫悠?他來做什麽?」


    丫鬟無法回答她,隻是用力搖頭。


    公孫悠……從敞開的窗戶傳出去的聲音足以讓樓下的人聽見吧?足以讓那人知道就算麵對別的男子,她也能笑得多開懷。她並不是隻能有他,也求他知難而退,不要再鍾情於她,那樣太不值。


    「去跟嬤嬤說,推掉董公子,我要見公孫公子。」


    近來棲鳳樓多了許多形跡可疑的生麵孔,美其名隻是尋常尋芳客,實際上全部都是段老爺安放的眼線,段老爺不隻說狼話還會出手做狠事,隻要她對那日自己所說的事出爾反爾,他也會對那日自己所說的話言出必行。


    她隻會害了段殷亭,她根本沒資格愛他,她必須放棄牆外唾手可得的幸福,見她最不想見的人,做她最不愛做的事。


    公孫悠為求親而來。


    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惜蝶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公孫公子早已娶得如花美眷,為何事隔三年,公子還要再次踏上棲鳳樓求親?」公孫悠有些難以啟齒,他停頓一下,在惜蝶毫不閃避的等待眼神下開了口,「實不相瞞,含煙入我公孫家家門後雖為我產下兩個女兒,卻無子嗣,要知道無後為大,我一直被我娘催促盡快納一名妾侍,好為公孫家開枝散葉……」


    「所以公孫公子便想到了我?」紅唇微微掀起一角,毫不掩藏那抹呼之欲出的嘲諷。


    「惜蝶,你要知道,當年的一切我不過是被逼,我是看含煙過於可憐才為她贖身、迎娶她進門,我對你的心意,由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公孫悠語氣急躁。


    其實含煙也不差,在棲鳳樓中多的是才貌兼備的花娘,當年的將錯就錯,他半點也沒吃虧,隻是現下含煙無法為他生下子嗣,在娘的催促、強迫下,眼前這張豔美無雙的容顏才再度翩然走進他的腦海,占據他的思緒。


    「原來如此,公孫公子對惜蝶如此一往情深,著實令惜蝶感動。」上青樓尋歡作樂的,有幾個拿得出一顆真心?公孫悠就不能,她在他眼裏沒有看見非她不可的堅定熾烈,頂多隻有喜新厭舊的惡劣罷了。


    「惜蝶……你願意嗎?你要說不願,我也不會勉強你。」


    「好,我嫁給你。」


    「你……說什麽?」


    「我說好。」


    「小姐!」香兒隻剩滿臉不可思議。


    東樓的其它樓層若無需要,素來都是關門閉戶,極少能讓外頭竊聽,可唯有頂層的天香閣窗戶大開,擺明了故意讓人聽取,再加上剛才公孫悠的求親鏗鏘有力,惜蝶也回得中氣十足、幹脆利落,想不讓街上那人聽見也很難。


    「惜蝶,我並非在說笑,這回我再來青羽城,甫踏進城門便聽說不少你與段府三公子的事,我以為……你心儀之人該是段三公子。」她的反應過於平淡,即使不表露出欣喜若狂也不該是這般無動於衷,他不想自己如此放下身段來求親卻遭人踐踏。


    「公孫悠,你愛我嗎?」她去掉公子二字,直呼其名,她不想再拖,這樣拖拉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她怕她隻會更舍不得段殷亭。


    「這三年來,我從沒,刻忘記過你。」


    「足夠了,時隔三年,你仍對我念念不忘,足以令天地為之動容。」笑靨展露,這回她很努力地偽裝出感動,「至於我與段三公子,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逢場作戲,光四個字就將他們之間的種種否決得輕而易舉,即使她聽見心在淌血,她無情地選擇無視,一如隻有,牆之隔的段殷亭。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公孫悠貪婪地將那張比花嬌媚、豔若桃李的絕色麵容收進眼裏,三年來,有多少次夢回中,這張笑顏是虛幻縹緲的,如今卻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即刻去找嬤嬤商討為我贖身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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