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懷明白她的擔憂。「別怕,如今禁衛軍掌握在父皇手上,張家人不敢亂來。」


    是嗎?芍藥心存懷疑,張家人或許不敢明著發動政變,但並非沒有法子在不驚動禁衛軍的情況下威脅皇上的性命……這個猜測太大膽太嚇人了,王爺不會相信吧。


    「我們去封地好嗎?」以前他會不顧一切走向東宮,可是如今他不能不考慮芍藥腹中的孩子。芍藥勇敢堅強,無論他想做什麽,她都會支持他,不過為了讓腹中的孩子平安出世,他們都不能不有所割舍。


    芍藥聞言眼眶一熱,知道他做此決定不易。「皇上會答應嗎?」


    「父皇可能不會答應,但我必須表態。」他在向太子表明一件事——他無意爭奪皇位,盡可能將父皇欲奪張家權的行為單純化,父皇奪權是為了鞏固皇權,這對將來太子即位也是有益,想必太子也不樂意聽張家行事。


    「嫁給王爺的時候,妾身就做好隨王爺去北燕郡的準備。」


    略微一頓,戚文懷忍不住問:「會害怕嗎?」


    「凡是人,皆有害怕之時,可是害怕又如何?遇著困難,還是要走過去。」芍藥調皮的低下頭,用額頭輕撞他的額頭。


    「王爺想做什麽就去做,妾身相信王爺。」


    「王妃。」瑞雪的聲音在門邊響起。「高成在外麵,說是皇上要見王爺。」


    戚文懷眼神一沉,芍藥回道:「知道了。」


    「你別動,我自個兒來就行了。」戚文懷旋即起身下床更衣。


    隨著宮中的情勢越來越緊張,戚文懷每一次出門,芍藥總是會有一種麵臨生離死別的不安,因此她每日早上都會親自送他出門,晚上一定會等他回來,所以此時她還是堅持起身,披上鬥篷送他走出房門。


    「今晚別等我了,待會兒就上床安置了。」戚文懷深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貪戀的看了一眼,方才快步轉身離開。


    許久,芍藥動也不動的站著,直到瑞雪出聲喚她。


    「王妃,你是有身子的人,招了涼就不好了。」


    「就是啊,瑞雲姐姐如今招了涼,可難受了。」綠兒也忍不住補上一句。


    芍藥轉身回房,同時提醒。「你們也當心一點,季節交替之時最容易招涼了。」


    「我們知道,王妃用不著為我們擔心,專心照顧好腹中的小主子才是。」


    瑞雪隨同芍藥回房,為她解下披風,綠兒端了熱水進來,伺候她洗臉、上床。


    雖然累了,可是沒有戚文懷在身邊,芍藥就是睡不著。整個心懸在那兒,怎能睡得著呢?可是,她教自個兒平靜下來,太醫說了,切莫思慮太重,對孩子不好,務必要放寬心,如今,還有什麽事比平安生下孩子重要呢?她將雙手放在肚子上,默默祈求上蒼一定要讓她平安生下孩子。


    【第十一章 起程北燕郡】


    皇上與皇子是父子,更是君臣。這一點戚文懷時時刻刻牢記在心,無論父皇有多疼愛他,在他心中,皇帝的身分總是高於父親的身分,正是如此,他在父皇麵前總有一些拘謹。


    「這是朕給你的賀禮,賀喜你要當父親了。」皇帝遞了一個木匣子給戚文懷。


    父皇此時召他進宮是為了送賀禮?!戚文懷壓下心裏的疑惑,推辭道:「宮裏的賞賜已經塞滿庫房了。」


    「宮裏按例會有賞賜,可是,這是父皇給的。」


    宮裏的賞賜和父皇給的還不是一樣嗎?戚文懷覺得好笑,不過也沒說什麽,皇上說不一樣,難道他還能堅持一樣嗎,總之收下就對了。


    「打開瞧瞧。」


    父皇哪一次賞東西時會特地叫他瞧瞧了?戚文懷這次倒沒有多說什麽,打開木匣子,裏麵是一個雕工精致的赤金鐲子,說起來不貴重。


    「這是你母妃親手為媳婦設計的鐲子,她總是嘮叨將來有一天要親手為媳婦戴上,可惜她沒能等到你迎娶正妃,朕如今隻是代她送給媳婦。」


    既然是母妃要給兒媳婦的,何必說是父皇給的?戚文懷覺得今日父皇話中有著不能言明的含意,可是他無心追究,隻是滿懷思念的摸著鐲子。


    「回去就給你的寶貝媳婦戴上,你母妃一定很開心。」


    「謝謝父皇。」


    「太後出殯大禮之後,你就進兵部。」


    雖然早就猜到了父皇一定會叫他進兵部,目的是接收張家的勢力,可是,狗急了會跳牆,這不過是在逼張家痛下殺手。「太後出殯大禮之後,兒臣想去封地。」


    「什麽?」


    「早在二哥坐上太子之位,兒臣就該前往封地了。記得兒臣告訴過父皇,娶個同甘共苦的妻子,兩人就前往封地,這乃兒臣肺腑之言。」戚文懷的態度無比真誠,看得出來並非一時衝動的決定。


    「朕要你留在京城,朕……朕已經失去你母妃了,不想再失去你。」皇帝看起來非常疲憊,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何他不能體會自己的用心良苦?


    「兒臣不宜繼續留在京城。」


    「朕叫你留在京城,你就留在京城,況且你的寶貝媳婦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如何禁得起一路折騰到北燕郡?」皇帝微慍的擺了擺手。「不要再提去封地的事。」


    「好,兒臣暫且不提去封地的事,可是兒臣好不容易才熟悉吏部,不想去兵部。」


    「父皇希望你……」


    「二哥如今在兵部,我還是待在吏部。」戚文懷唐突的打斷皇帝,因為他很清楚父皇要說什麽,可是有些事不能說出口,尤其幹德殿一定有榮貴妃的耳目,他們的每一句話皆會傳進榮貴妃耳中,若是父皇明明白白露出廢太子之意,榮貴妃很可能會冒險發動政變。


    皇帝顯然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失言,口氣轉為溫和。「你二哥在兵部毫無作為,朕想讓他進工部磨練。」


    戚文懷在工部待過,那兒可是苦差事,三年前的水患他還差一點喪命,一個人不小心掉入洪水之中死了,即使是人為所致也無從查起,而且太子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吃苦的人,又如何願意去工部那種地方?


    「二哥是太子,父皇應該將二哥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他為君之道。」


    「想要當一個好皇帝,應該四處多磨練。」


    「為君者不必事事躬親,重在用人。」


    是啊,劉邦與項羽爭霸能得天下,不是因為劉邦比項羽更有才幹,而是劉邦比項羽更懂得用人之道。皇帝轉而道:「還記得你母妃的教導嗎?」


    「兒臣時時刻刻不敢忘了母妃的教導。」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你母妃將你教導得很好,可惜,她去得太早了。」


    父皇是在暗示他,母妃也希望他繼承皇位嗎?不,也許對母妃來說,活下去比成為一國之君更重要。念頭一轉,戚文懷仿佛沒聽懂其中的含意,隻是淡淡的道:「是啊,母妃去得太早了。」


    「你母妃的身子一向硬朗,怎會染上了風寒就一病不起?」


    當初父皇不願意追究,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戚文懷如此想,卻什麽也沒說。


    「夜深了,朕要歇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戚文懷離開皇宮時,心情莫名沉重起來,父皇顯然心意已定,他雖從未放棄那個位置,卻不想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與太子對上,父皇太躁進了,這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太後出殯大禮之後,皇上還來不及下旨讓戚文懷進入兵部,宮中就傳來皇上對太後的死過度哀痛而病倒的消息,戚文懷隻能匆匆進宮。


    戚文懷一進宮,芍藥就一直很不安,太後去了,皇上正準備大展雄心,怎麽可能在此時因為過度哀痛病倒呢?此事有詐,宮中肯定有變,可是一想起戚文懷出門之前的囑咐,她不肯有一絲絲不安流露出來。


    「這段日?父皇太過勞累,偶染風寒也是常埋,你就一如平的專心養胎,一概謝絕訪客,就是永昌侯府派人來也不要見,我已經命喬總管緊閉門戶,嚴禁府裏的人出去,明白嗎?」


    她明白,此時有所動作很容易被冠上造反的罪名,且府裏的奴才有很多都是宮裏安插的眼線,若是宮裏有意陷害王爺,隻要派個奴才從府中溜出去被逮個正著,罪名就有了,至於是真是假,掌握在勝者的手中。


    如今,芍藥什麽也不能做,隻能等候。


    過了三天三夜,宮裏敲響皇上龍馭賓天的喪鍾,隨後芍藥就收到戚文懷讓高成遞出來的消息,因為她身子不適,不用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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