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內,隻他們兩人,靜得都可以聽到風過的聲音。


    付寧站在他一旁,望著碧波一片,久久都沒開口,容卿的到來太過巧合,讓她都不得不有所懷疑高將軍的那幕是他做的手腳。猶豫之際,耳邊傳來了悠揚的笛聲,低沉而綿長,從笛孔出溢出的聲音潤澤婉轉,如沐春風,忽然,那笛聲在最高處時戛然而止,付寧有些愣神地回頭。


    「阿寧,你還沒有回答我。」


    她笑,答非所問:「大哥既然來了,那就勞煩大哥替我母親治下病。」


    收起了笛子,容卿緩緩點頭:「好,我說過的,隻要是你開口的,我必定為你辦到。」敲了下輪椅,他跟隨的奴隸連忙過來推他,付寧也緊緊跟在身後,經過冬城身邊時,她能感覺到容卿的身子微顫了下,「阿寧.......」


    「大哥怎麽了?」


    「沒事,我的馬車就在前頭,你,」他低垂了眼簾,白玉如玉的麵容一半影在暗處,看不清他此刻真切的神情,隻聽得那聲音溫和如初,「同我一道上來吧。」從袖子伸出修長而蒼白的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見狀,付寧也不好推辭,安排了冬城和其他奴隸一道,她跟著容卿一道起了他的馬車。由於他雙腿不便,常年要離不開輪椅,這馬車也被精心改造過,隻需推著輪椅就可直接進入車內,接著有兩個奴隸抬著他坐到了軟墊上,看著這些,她心裏浮現異樣的難受。這樣出色的人竟殘缺了雙腿,如同展翅翱翔的鷹被折了翅膀,這份痛,該有多甚?


    「我早已習慣了。」他揚起淡淡的笑,撫平了她皺起的眉峰。麵色柔和地揉揉她的長髮,幾下後,他的手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尷尬地扯了嘴角,「從前阿羽在時,我這般,他都會吃味的。」


    「大哥......」


    「阿寧,若你真的要嫁人,就把他忘記吧。」


    跌跌撞撞的馬車緩慢地前進,她隻隨口應著,開了窗,隻覺馬車內悶得難受,深深地吸氣,目光無神地望著遠方。她不是沒有下過決心忘記他,可真要忘記時,她卻千般不舍,似心頭生生剮了塊肉,那是她一次交付身心的男人,又如何能說忘就忘?


    方想轉身,馬車駛過了一塊突出的大石,她一個沒注意身子就直直望後倒去。


    「主人,對不住!」外頭的奴隸慌忙停了下來。


    「無礙,繼續。」


    低頭,看著伏在他腿上的女子。輕柔無比地撫著她濃墨似的長髮,眼角的笑意漸漸染上了酸澀的味道。知道她忘不掉阿羽,更是懊惱當初還給了她鞭子,若是她能忘了是不是就不會這般痛苦難當?可是,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羈絆,他真的無法親手斬斷,所以他不後悔,一絲一毫都不後悔。


    「阿.......」


    話音未落,外頭的奴隸勒住了韁繩:「主人,已經到了。」


    「嗯,知道了。」


    付寧趕緊從他腿上起來,背對著他,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大哥,母親的病就交給你了。」而後三步並作兩步就下了馬車,匆忙之間,還是聽到了車內那聲悠長的嘆息,她隻裝什麽都不知,引著他到了母親的院子。


    容卿準備了東西後就逕自進了屋內,還特意吩咐了,旁人不要打擾,付寧了解他的脾性,也就點頭答應了。


    這時從後來跟上的冬城也走上前來,遠遠地站著,還是她轉身才注意到了他。一時之間,兩人的距離隻剩下幾步,他趕緊屏住了呼吸,麵紅地別過臉,不言不語。付寧垃過了他的項圈,他被迫轉頭,當看到了她殘留的淚珠時,他一怔,細若微聞地說:「你哭了。」


    「嗯,我哭過了。」拉過他的手,「所以,幫我抹去。」


    冬城呆滯了半天,心緒複雜,哆哆嗦嗦地伸手,剛觸及到她略帶濕潤的眼角,身後就傳來了付燁咋咋呼呼的喊叫。


    「阿姐!」猛地推開冬城,付燁颳了眼,而後委委屈屈地扁嘴,「阿姐出去怎麽不叫上我?阿姐你現在變壞了!」付寧無奈地摸摸他的腦袋,知道他最是喜歡這個動作,想著他這裏若是鬧了起來,擾了給母親治病可怎麽好?付燁被摸地舒服,嘿嘿笑了,轉頭一看,地上有兩排深深的引子,他眼眸微眯,下巴一揚:「哦,原來是那瘸子來了啊,難怪了。」


    「他隻是給母親來治病的。」


    「是嗎?他還會這個?」付燁鼻孔哼氣,顯然不信,拉著她一起坐下,等待著裏頭容卿出來。看著他這般漂亮的臉上做出了這幼稚的舉止,她苦笑著搖頭,一掃方才的鬱悶,覺著這傢夥真是塊活寶,除了他太過親昵於她之外。


    其實母親的病已經很重了,她比誰都清楚,讓容卿來治不過是想拖延一陣子。


    隻是,屋內的付夫人一看是容卿,並不領情,奈何他醫術了得,也是不得其手。付夫人的意思是他是容家人,而阿寧不久就要嫁到高家了,萬萬不可再和容家人有所牽連。她掙紮地床上支起身子,謝過了他的好意,而後一個勁地咳嗽起來,容卿趕忙轉著輪椅想要靠近,也被她推開。


    「不用了。」


    「付夫人何必如此客氣?」


    「反正我也是個將死之人,不能拖累了付家。」


    容卿忽然笑了,這低低的笑讓付夫人也詫異起來,他音色柔和卻是字字珠璣:「付夫人,付家和高家的聯姻不會成的,即便你為此煞費苦心也是枉然,還不如好好治病。」伸手把了她的脈象,眉心一皺,「脈象懸浮,是常年憂思之故,若是好好養著,還能.....我去開方子來。」


    她半靠在床邊,拂開了他的手,冷笑:「高夫人親口答應下的,怎會有假?」


    他毫不理會,轉過輪椅,到了桌邊拿起竹簡寫下了方子,輕輕道來:「我既然答應了阿寧,就定會好好治夫人的病,夫人放心就是。」待他出了屋子,付燁就急沖衝進去了,生怕他會做出什麽不利於付夫人的事情來,他掩唇笑了,覺著真是孩子性情。


    「大哥,我母親的病......」


    「陪我走走吧。」他瞥了眼屋內,意有所指。


    付寧瞭然,來到他身後,讓冬城回院子就好,自己則輕輕推著他出了院子。一路推著他,可她心思卻不在於此,想著既然他都刻意避開母親,想來是母親的病很是危險了,不知不覺,都忘了要推著輪椅這回事了。


    「大哥,你老實告訴我,母親的病是不是......」


    他不答,怕說出真相會讓她更加傷心,隻承諾著:「我會盡力。」半響,他握住扶手,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疑問,低聲,再低聲地問了,「阿寧,你可喜歡那高將軍?」脛骨分明的手扣著一側的扶手,蒼白無力的肌膚上此刻凸顯著筋脈,生怕等到的答案是他不想聽到的。


    所幸,付寧搖了頭。


    「不瞞大哥,自父親走後付家也不似從前了,阿燁還小,無法繼承爵位,這付家眼看著就要凋零下去了。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我的婚事,大哥問我喜不喜歡高將軍,其實根本無足輕重,因為高家能讓付家好過些。」


    還是第一次,容卿聽到了她內心深處的話,麵容微動。


    他在想,自己當初真的不該動心半分,他雙腿殘缺,卻喜歡上了那個愛笑又肆意張揚的女子。阿羽喜歡她,他知道,所以從那刻起他便收斂了心意,隻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們恩愛繾綣。他殘缺,他自卑,可偏偏就是嚮往她明媚燦爛的笑容,盡管他知道這些笑全是因為另一個男人說過的一句話,阿羽說過:「大哥喜歡美好的東西,阿寧,你的笑很美。」


    當時她羞澀地窩在阿羽懷裏,這些,他也看到了。


    低頭盯著無法動彈的雙腿,他此時,從未覺得如此無力過。


    「阿寧。」


    「嗯?」


    他撐著一股力氣,緩緩道來:「你要扶持付家......」抬眸,那雙澄澈的眸子籠了煙霧,迷濛一片,正溫柔地凝著她,一瞬不瞬,「那不如,嫁給我?」


    付寧一怔,萬萬沒有料到她心中最為敬重的大哥,他會說出這番話來,隻瞪大了雙眼,呆在了原地。


    「放心,我是....開玩笑的。」容卿抓著扶手,低低地笑了,頗有幾分自嘲的味道,「我是個殘缺的人,怎能配得上你?」逕自轉著輪椅,慢慢離去了。付寧心下一揪,剛要上前幾步解釋,他停了下來,「方子已經開了,每日服用,好生修養。」


    「大哥!」她快步想追了上去。


    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停下來。


    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心口難受地發悶,那是大哥,容羽的大哥,然而她就這樣傷了他。摸摸那顆跳動的心,連站在風口吹著冷風也渾然不知,她怎麽都不會想到,那個一直溫柔的大哥,居然對她.......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這不是虐文啊啊啊啊


    自從寫了虐文後就被說是後媽


    瓦要洗脫罪名!


    話說,禁慾係的男主真是蛋疼


    寫得瓦也蛋疼


    要是瓦穿越到小說裏,肯定是那種喜歡女主就強了女主的那種男主。。。。哇哢哢


    ps:感謝雨後婷院的地雷


    感謝 may扔了一個地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女四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悠並收藏一女四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