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終於結束,帶客人認識家裏的環境一事,原本該是華萌的責任,今天方瑜全都攬下了。


    她將唐淨黏得緊緊的,基於禮貌,唐淨表麵微笑以對,可因為時差關係已經累得半死的他,在她一介紹到他居住的樓層,立刻謝絕了方瑜接下來的節目,關上門睡大覺去了。


    將餐具清洗幹淨,廚房也整理好後,華萌擦幹濕漉漉的手,轉身走出廚


    「有什麽事嗎?」來者不善,她隻能在心上多做準備,沒苞其他的防禦方法。


    「唐淨幾點來的?」一雙夾雜著嫉妒與不甘的目光,淩厲的投射在她身上。  她為什麽老愛搶她喜歡的男人,她要不要臉,懂不懂分寸啊?要不是她們好心收留她,像她這種連親戚都懶得管、父不詳的私生子,早就餓死在外頭了。她不好好服伺方家,竟然還老是跟她搶男人!?她難道不懂得要飲水思源,


    尤其今晚餐桌上,唐淨常不經意的就聊到華萌,嘴裏說的都是她的好,雖然都讓她極力將話題給轉回來,可是他對她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冷淡,讓她好失落。


    她猜問題一定是出在華萌身上,說不定這小雜種在唐淨耳邊碎嘴,壞了她的形象。


    「我跟唐……唐先生隻是在買花的時候剛好遇到,他說要幫我拿花回來,所以……」一看到方瑜臉色大變,她就知道她又說錯話了。


    實話實說是錯,可要怎麽自圓其說,她當真想不出來啊!而且萬一方瑜跑去跟唐淨對質,說謊的罪名她更承擔不起啊!


    「他還幫你拿花回來?還幫你煮菜?他還幫你做了什麽?」想到唐淨今天下午還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方瑜就有氣。


    沒事幹嘛裝神秘,一定又是這個女人搞的把戲,說不定是她故意要她!


    「沒有了。」華萌沒有把握方瑜會把她的話聽進去幾成。


    「他對你可真好啊!」怕被人聽到,方瑜即使憤怒的咆哮,也知道要壓低嗓音,「你早知道他是要回國度假的表親,卻故意裝做不知道,存心看我出糗嗎?」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的身分。」華萌心焦的辯解。


    「喔?」方瑜挑高單眉,「那你心裏一定暗自竊喜,突然有個男人對你這麽好吧?」


    聞言,華萌不自覺低下頭去。


    當他執意要幫她做菜時,那執拗的模樣,她無法不承認當時心中的確有一股暖流流過。


    她隻不過是受點小傷,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他卻將它看得那麽嚴重,連水都不讓她碰。


    他的手雖巧,下廚卻是第一次。每完成一道菜,他就樂得像個純真的孩童一般;每試一口,他第一聲誇讚的絕不是自己,反而是頻頻讚美她這個師傅底子好、教得妙,連他這根朽木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他的連聲讚美讓她紅透了雙頰,可他卻說得那麽自然,沒有任何虛偽矯飾。


    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待遇?什麽時候讓人這樣疼寵過?當時她確實心動了。


    氣得喪失理智的方瑜-把揪住她的頭發,硬將她拖往廚房旁邊的廁所,摔往濕淋淋的地麵。


    「我告訴你,這一次你要是膽敢跟我搶,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方瑜的腳踩住欲爬起來的纖細肩膊,用力一壓,髒水沾上了唇。


    類似的情景以前也發生過--


    當華萌跟傅琰在一起的事爆發開時,方瑜也是以這樣的方法威脅她跟傅琰分手。可是當時的她抵死不屈。


    憤怒的方瑜因此將她硬塞往馬桶,逼她喝裏頭的髒水,還在十二月天將她淋得一身濕,害她得了重感冒,卻又不得不下床工作。


    那一陣子方瑜隻要一有氣,就發泄在她身上,讓她過得苦不堪言。可是因為當時的她有傅琰,所以她熬得過去。


    然事後再仔細回想,當時傅琰並非全不知曉方瑜對她的欺負,但他卻故意不聞不問,隻會在口頭上要她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一天到晚感冒、受傷,要不然他會心疼的。


    他故意對方瑜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即使她忍不住了,想跟他討取一點庇護,都被他巧妙地閃開。


    心高氣傲的方瑜自認長得不賴,怎麽男人緣會輸給了貌不驚人的私生子?這口氣她無法忍住,就算知道華萌被傅琰甩了後,她固然在一旁幸災樂禍,但她曾輸給華萌卻是事實啊!


    她腦袋不如她,連愛情也不如她!?方瑜才不相信。


    「告訴我,」她蹲下身去,問著仍被壓製在地上的華萌,「你是用什麽方法迷惑唐淨的?」


    為什麽他對她那麽冷淡,卻對華萌如此殷勤?方瑜對華萌使用的方法好奇的要死,又不願擺出低姿態,故用十分鄙夷、不屑的口吻問她。


    「我跟他隻是巧遇,」話一出口,好不容易浩鸕木嗬耄又被方瑜腳上猛地一踩,舌尖感覺到鹹鹹的氣味,一個猝不及防,髒水被她吞了下去,頓時花容失色。


    「我有方法讓你說!」


    方瑜將她拉起,打算故技重施,將她的頭壓進馬桶裏。


    華萌怕極了那尿騷味,忙開口嚷道:「我說!」


    「就不信你不說。」方瑜將她甩往一旁,氣勢淩人的命令:「快說!如果敢說謊,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她哪有什麽方法?不過是路上偶遇,不過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強要送她回來……苦惱的華萌靈光一閃,指導了方瑜一招虛構的裝可憐招數。


    「故意在他麵前受傷,得到親近的機會,再想辦法抓他的心。」為加強效果,華萌攤開兩手掌心,「他會幫我做菜,是因為我的手受傷了。」


    「原來你都是用這種賤招?」難怪她平常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原來是為勾引男人裝出來的!


    「那……我可不可以走了?」華萌似笑非笑的牽動嘴角。


    「其他的招數呢?」方瑜擋住華萌起來的動作,打算一次盡得真傳。


    「我隻用這一招。」


    「少來,哪那麽管用,一招可以用到底。」


    華萌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所以傅琰把我看穿了。」


    聞言,方瑜幸災樂禍的大笑,「我就知道,原來你的腦袋也想不出什麽好方法,所以被人看穿之後,就活該被甩了!」


    將她過往的傷口坦承在方瑜麵前,是最痛卻也是成果最好的方法。華萌知道方瑜不會再攔她了,低著頭,自她身邊走過。


    說不定從明天開始,她就可以看到一個滿身傷痕、頻頻作戲的方瑜了。


    抬頭,又在彎道的鏡子裏看到自己。這次她沒多作駐留,匆匆的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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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燦爛,在初冬時分,曬得人暖洋洋。


    華萌手拿大剪,站在灌木叢前,思考著該怎麽修剪,才能將這些枝葉修剪整齊。


    在心中畫好草圖,華萌的纖手快速動作起來,沒多久,原本多角型的草木被她修理得整整齊齊。


    華萌抹抹額上的汗,看著辛苦的成果,滿意的笑了。


    方家人就喜歡這種人工修飾過的感覺,她今天應該可以得到不錯的分數。


    才剛高興著,突然一道黑影閃進眼簾,她愕然的瞧著唐淨從晴朗的天空一躍而下,摔進了她辛苦的成品裏。


    一時之間,枝葉亂飛,平整的直線出現了一個大凹洞。


    「奇怪了,我怎麽老在力量上控製不當?」唐淨懊惱的從灌木叢裏爬起,手上抱著的仍是那個大滑板。


    華萌猜,他八成又借她們家的圍牆,練習滑板特技了。


    「你……」又好氣又好笑的她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連「罵」字怎麽寫都不知道的她,開口淨是關心,「你有沒有怎麽樣?」


    「我?」他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再看看左右兩腳,笑著咧開嘴,「好得不得了。」


    他好得不得了,她的成品卻是傷痕累累啊!


    「倒是你,昨天的傷好了嗎?」


    「好多了。」她笑笑。


    腳上的傷口被長褲遮著,手上也帶著手套,她以為口頭應付就可以敷衍過去,誰知道唐淨竟是半信半疑的走過來,不由分說就將手套拉了下來。


    「結痂了。」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結痂就表示快好了。」


    「有擦藥嗎?」他揚睫看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瞳盯得她手心發麻。


    那不受控製的心跳又受到他眼神的牽引……


    「有……有擦。」


    「腳呢?」他蹲下來,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一把將長褲拉高至膝蓋。


    「不要這樣!」驚慌的她拉著褲管連退兩步。


    華萌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隻是嚇到了,我並不是故意的。」


    「是我不對,我太心急了。」他又張開嘴,毫無心眼的笑。


    知道他並非生了氣,華萌忐忑不安的心定了下來,「膝蓋也結痂了。」她矮身主動將褲管拉高,「快好了。」


    「給你。」他從口袋裏拿出一罐乳狀品,「將它擦在傷口上,可以避免複原的傷口成疤。」


    望著突如其來的禮物,華萌猶疑著不知該收與否。


    「快收下來啊!」唐淨硬把藥塞到她手裏。


    「謝謝。」她訥訥的道謝,無法阻止如春雷般狂烈的心跳。


    他皺眉看著她拿著大剪的手,「你非得做這些工作嗎?」


    「當然啦,這些都是我的職責。」


    「除了買菜跟修剪花木外,還有什麽?」


    「打掃、洗衣……反正所有的家事都得做。」


    他歎了一口氣,「還好你得天獨厚,」他的手握著她除掉手套的手,指尖在手心四處遊移,「不太容易長繭。」


    他的碰觸讓她很不自在,更怕被人瞧見了,尤其是方瑜,不知她會怎麽聯想這一幕,可他掌心的溫熱讓人感覺好舒服,舍不得被放開。


    「你好像很關心別人的手腳?」他的焦點都在她的手上、腳上,好像受了點傷就是世界末日般,她不禁好奇的問。


    「不隻手腳,」他用一種十分用心的專注盯著她的眼,「你從不覺得你跟別人長得不太一樣嗎?」


    華萌心整個糾結在一起。他在暗示她其貌不揚嗎?


    「我知道。」她應答的聲音輕若蚊蚋。


    如果她可以選擇,她當然希望能有個美麗的外表,這樣如果他跟她走在一起,別人就不會覺得突兀……華萌心一驚,她在想些什麽啊!


    「原來你也知道。」唐淨點點頭,「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多費唇舌了。」他不自覺的開心笑出聲來。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他看穿她的心思,故意先發製人?


    「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覺得難堪的華萌手輕輕抽離他的,背轉過身將手套重新戴好,默默的拿起大剪修剪庭園。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做這種工作?」


    華萌手上的動作一頓,「難道長得醜,就沒有工作的權利嗎?」


    「你說什麽權利?」她的話幾乎含在嘴裏,唐淨聽不太清楚。


    「我從小就做這些工作,我會的隻有這些。」


    「你是說,你從小就在這邊幫傭?」


    華萌點點頭。


    「原來這裏有長工製?」唐淨大驚失色,「你不會是跟他們簽了終身約吧?」


    「算是吧!」


    如果血緣是一種約束的話,如果她舅舅拿的錢是她的賣身錢的話,那他說得其實也沒錯。


    她或許可以走,可是人海茫茫,她不知該往何處去;而且她又不像一般傭人一樣領有薪俸。她在這間屋子的付出,全是理所當然的,身無分文的她一踏出這個大門,就跟街邊的流浪漢差不多了。


    「這可就麻煩了。」唐淨雙手環胸,不勝苦惱。


    他跟方家要一個人當然不是問題,但如此全能又任勞任怨的女傭想必難找,強取或多或少會傷了和氣,所以他目前並不想以如此鴨霸的手段奪得她。


    她不知他在煩些什麽,他該不會是看她礙眼,想叫她從這裏滾出去吧!她忍不住臆測他的想法,但也隻有他本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唉!」凝神許久的他重歎一口氣,「你如果笨拙一點就好了。」


    可她如果當真笨拙,眼中那抹獨特的堅忍氣質,說不定也會消失無蹤,而他要的那百分之二十,就在這一雙表裏脆弱、無助,暗裏堅強的瞳眸啊!


    什麽意思?華萌又不懂了。方家人個個嫌她笨手笨腳,怎麽他反而希望她笨拙一點?


    「唐淨!」唐淨的思緒被一聲驚喜的呼喊截斷。


    方瑜正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過來,突然頭往前一栽,摔倒在唐淨腳前。


    她真的照她的話做了?華萌瞠目結舌,呆愣當場。緊接著突湧上來的笑意,讓她必須搗著嘴,才不會讓人看到,她因強忍而扭曲變形的唇角弧度。


    被唐淨扶起來的方瑜哭喪著一張臉,故作柔弱的靠在唐淨身上,不斷的委屈訴說她剛摔倒的地方有多疼。


    「我看你還是回屋裏休息好了。」唐淨皺眉道。


    「我想也是。」方瑜拉著他的手,眼底寫著希望他攙扶的渴望。


    「走路小心點!」唐淨鬆開被她糾纏的手,擺明並不打算如其所願。


    怎麽會是這樣?方瑜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華萌。


    華萌朝她聳了聳肩。當真有用才奇怪呢!她隨口掰的招式,如果當真說中了唐淨的性子,那她就有資格到街上擺攤算命了。


    什麽爛招式?根本一點用也沒有!方瑜惡狠狠的目光暗地投向華萌。想起她剛剛那一跤摔得結實,滾出的眼淚半假半真實,細想之後赫然驚覺,這該不會是華萌故意整她的把戲吧?


    見方瑜臉上表情驟變,華萌立刻知道,她又準備倒大楣了。男人,真是禍水,還是閃遠點為妙。


    「你們要不要進屋去聊天?」她好心的提議,「外頭太陽這麽大,會把你們曬黑的。」黑個頭,這種天氣曬太陽最舒服了。


    「說的是。」唐淨一點頭,方瑜立刻心花怒放。


    「對啊,連我都快被曬昏了。」方瑜假裝不勝腸光熱力的點點額,主動拉住唐淨的手,「我們進屋去,我泡好喝的花草茶給你喝。」


    很好,總算把一堆麻煩打發走了。華萌不得不暗佩服自己的應變之道了。隻要他們一定,她就可以放心來收拾剛剛被唐淨破壞的殘局了。


    「你也一起來。」左手被方瑜勾著,唐淨的右手拉住華萌的手,欲將她一塊拖進屋裏。


    「我不用了。」華萌慌忙拒絕。


    「華萌忙她的事。」方瑜伸手扯住華萌的手,將她拉離唐淨的掌握。


    「我不能邀她嗎?」唐淨露出迷人笑靨。


    方瑜整個人的魂兒立刻被勾走,著了魔的她麵露猶豫。


    「我還得整理院子,」華萌手指向唐淨製造出來的一片混亂,「謝謝你的好意。」方瑜被迷昏了,她可沒有。


    「冬陽雖不烈,但還是會曬黑的。」唐淨道,「而且是我弄壞的,我也有責任,等一會我幫你收拾。」


    「這是我的工作。」她笑了笑,「你們趕快進屋去吧!」


    「唐淨,走了啦!」方瑜的魔手再度纏上了他,「傭人的工作就是收拾善後啊,要不然花錢請她們幹嘛。」


    好險!她剛腦袋不知哪條神經打結了,差點就答應了唐淨,讓華萌跟著他們進屋。


    她不過是一名卑賤的女傭,還是外頭女人的私生子,哪有資格跟她方家大小姐平起平做,同喝一壺茶!


    「這你戴著,」唐淨將頭上的鴨舌帽,往華萌頂上一扣,「別曬黑了。」


    她既然已經賣給方家了,他若強加邀請,伯會給華萌帶來麻煩,隻好把帽子先借給她。等他想好了對策,再來解除她的長約。


    唐淨對華萌的關心讓方瑜心上很不是滋味。不肯再給他們多說一句話的時間,方瑜拚死命將唐淨拉進了主屋。


    華萌將頂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置於口鼻之間。


    獨特的古龍水味是他身上的味道……華萌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像怕被人發現心事一般,將帽子帶回頂上,立即轉身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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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跟她進屋來,主要是要問華萌的事?方瑜氣呼呼的吃著悶醋。


    唐淨隨意跟著方瑜的話題扯淡了一會,話鋒很快的就回到他的重點上。


    「聽說華萌自小就在你家幫傭了?」


    「對啊,大概七歲就來了吧!」初時,方瑜還沒發現。


    「這麽小?」現在的台灣還有這種類似童養媳的苦命小女傭啊?他還以為隻有書上才看得到。「那麽小的孩子能做什麽事?」華萌家窮成那樣嗎?


    看著外頭辛苦的在大太陽底下彎著腰,揮著汗水收拾殘局的華萌,唐淨有股衝動想停止她的辛勞,將她帶到美國享福去。


    那雙即使再怎麽操勞都不長繭的白嫩雙手,天生注定該是被伺候的才對!


    「像打掃、擦桌子這些都可以啊!」方瑜膩了過來,手纏住他的,「唐淨,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生,比較適合鑽石,還是有色寶石?」


    唐淨不動聲色地將手抽開,「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小的一個女孩幫傭?」沒道理啊!華萌再怎麽厲害,七歲個頭不過小小一點,有的小孩還會尿床呢!


    修複到一個段落的華萌直起身來休息了一會,呼了口氣,垂垂肩膀,將鴨舌帽拿下來扇了扇風,白皙的小臉蛋微紅。


    他發現他十分喜歡看她紅潤潤的模樣,水水的,像顆水蜜桃一樣誘人,讓他的目光怎麽也移不開。


    似乎意識到主屋這邊有視線投射,華萌轉過頭來,四目一交接,如受了驚嚇般,她慌忙將帽子帶回,手上仍是止不住的忙碌。


    他跟著她進來,聊天的對象卻不是她,看的人也不是她!?方瑜在唐淨背後狠狠瞪著華萌。


    本來隻想偷瞧唐淨一眼的華萌,一瞥過眼來,第一眼接觸到的卻是如凶神惡煞般的方瑜,嚇得她連忙低下頭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隻要把她濃密的毛發大刀闊斧修整,將那身洗得發白的衣裳換掉,她就符合他所要的外型。剩下的就是內在的重整、自信心的建立……唐淨的腦海裏已經有了完美的雛形,隻剩下動手實行,他忍不住站起身來,心裏有一股衝動,想立刻見到她的改變。


    他真的一點都沒把她說的話聽進去?方瑜氣得快哭出來了。她剛在他耳旁說了一大串,又摩又蹭的,他卻無動於衷,眼睛直盯著華萌,腦子不知神遊到何處去了。


    那個醜女有什麽好的?幹嘛一直盯著她?她不過是個賤雜種、私生子,她母親是破壞家庭的第三者……方瑜腦中靈光一閃。她要將事實說出來,讓唐淨從此以後鄙視華萌到底,再也不會用這種奇特的眼神看著她!


    「我告訴你,她為什麽七歲就來我們家。」此話一出,成功的煞住了唐淨差點衝出去的腿。


    「為什麽?」


    「可是你得答應我,陪人家去挑選適合人家的珠寶。」方瑜嗓音又嬌又柔,瞬間讓唐淨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站起來搖旗。


    唐淨眼神微黯,唇邊的笑卻將方瑜整個人的心魂再度拉走,「好,那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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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好庭院,收拾剪刀跟殘枝斷葉時,華萌看見方瑜心情愉快的挽著唐淨走出來。


    「我要跟唐淨去買東西。」她不用向一個「女傭」報告她的去處,方瑜這麽做純粹是為了炫耀。


    「路上小心。」華萌恭謹的一彎身。


    「我陪她去挑個首飾。」唐淨臉上的笑容很淺,但沒有不耐煩。


    「bye-bye!」方瑜揮了揮手,驕傲的昂著脖子離去。


    看樣子,方瑜總算擄獲唐淨的心了。也好,這樣她就不會再找她麻煩了吧!


    低身將地上的垃圾全掃進垃圾袋,突然肩上被輕輕的一拍,她詫異的抬起頭來,看到的仍是唐淨溫暖的笑。


    「我知道你並不是女傭了。」他捏了捏讓他好想咬上兩口的水蜜桃臉頰,「等我回來再跟你談。」說完,他輕快的邁開步伐,走向暗暗瞪著華萌的方瑜。


    他的話莫名其妙,聽得她一頭霧水。


    「怪人。」未把他那句話放在心上的她,收拾完垃圾,騎著腳踏車往花店的方向前進。


    方先生是大醫院的院長,而方太太同樣也有個人診所,兩夫婦都十分熱衷工作,但為免家庭關係因此生疏,所以他們不管再忙,一定會回家吃晚飯,晚上十二點以前,不準有人在外逗留,包括獨生女方瑜。


    事實上,這項不成文的約定,是華萌進入方家之後才開始的。


    方太太為防方先生又在外麵金屋藏嬌,幹脆訂下這項約定,杜絕他打野食的可能。


    方先生會成為院長,全靠方太太的父親一手提攜,顧忌著方太太,理虧在先的方先生隻好乖乖遵守,這其中最為反對的當然是方瑜。不過她總有辦法應付過去,最常見的方法就是叫華萌在她床上假裝,而她本人其實早在外麵玩瘋了。


    方家的餐桌上一定會有瓶插滿豔麗玫瑰的花瓶,而且上麵的刺絕對沒有摘除。那也是方太太為了刺激先生,提醒他,華萌的存在就是枝上的刺。他摘取野玫瑰,卻也留了滿手傷。


    昨晚買回來的花束因為翻車之故,有一些已經受傷了,是唐淨的技巧好,利用陪襯的卡斯比亞蒙混過去。


    可瞞得了昨晚,可不見得躲得過今晚,而且今天絕對不能再讓唐淨幫她插花,所以華萌得再到花店去購買新的花束才行。


    在街上繞了一會兒,華萌才尋找到可以讓她將腳踏車跟街燈綁在一起的停車空位,那個地方離花店有些距離,她得自行走過去才行。


    這裏是她幾乎每天都必須經過的商店街,她習慣性的邊走邊看著商店街的商品櫥窗,看著玻璃上映著的灰色身影。


    如果母親不是那麽倔,不那麽忍氣吞聲、隻敢恨在心裏、怨在心裏,那她是否不會因此抑鬱而終,就會陪著她長大?而她又是否會因此過得好一點?


    所有的問題答案都是無解,她能做的隻有接受現實,屈服於她的命運,低聲下氣的侍奉方家一家人,任他們差遺。而這樣是否勝過隻會以哭泣,酒精麻醉自己的母親?


    至少她好好的活著,即使活得沒有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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