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會見江南女性公務員,有人送來一份文件。錢清打開看了看,就見是關於福建清軍的消息。抬頭就見與會眾人一臉的好奇。按照霍崇所說,這就是生物進化到某個階段時候演化出的‘模仿本能’。錢清雖然對於動輒幾千萬甚至上億年的進化時間感到非常無奈,也提不起興趣。然而對於霍崇描述的進化結果很有感覺。並且每次都能在很多地方得到驗證。


    當然,人類卻也不是簡單的模仿。屋子裏麵還是有些看著經過自我改造後顯得有涵養的人,譬如高龐的老師陳銘泰,他就盡量讓自己裝作沒看到。陳銘泰的女兒則是另外一種,雖然也是好奇,但是陳退一很輕鬆的用記筆記的方式把自己的好奇轉化到了別的方向。


    拿起紙在空中抖了抖,錢清笑道:“哈哈,這是好消息。我軍在仙霞嶺擊潰了清軍,清軍已經逃散。我軍已經基本不用擔心敵人從福建陸路殺過來。”


    這些投奔了華夏朝廷的人中響起一陣歡喜的感歎,很明顯,這些人並不希望自己背叛了曾經被視為朝廷的滿清之後,再因為投奔錯了對象而被滿清當做逆賊處決。


    錢清能理解眾人的不安,就告訴大夥等著消息就好。華夏軍主力已經從山東、河南等地集結到鎮江。很快就會與清軍進行決戰,“隻要清軍在江寧戰敗,他們再不可能順江而下。朝廷再派一支偏師解決了福建的清軍,江南就再不用每日裏擔驚受怕。”


    聽著錢清目的明確,效果又好的講述,陳銘泰對錢清這位未來的女王爺更是好奇起來。女人在家族裏有很大發言權,在江南不是稀奇事。然而掌握實際權柄,更擁有真正地位的女人是從所未見。


    難道華夏朝廷真能讓如此局麵維持下去不成?


    錢清卻也沒有把見麵持續太久,和女性公務員們又說了一陣,勉勵大夥要自尊自愛自信。此次會麵就結束了。


    畢竟錢清到鎮江的目的不是官員們的人事安排,而是要指揮決定江南命運的江寧之戰。


    戰況不斷傳來,清軍得知華夏軍開始派遣援軍的消息後,對江寧城發動了新一輪進攻,大有要趁著華夏軍沒有集結之前一舉攻破江寧的意思。


    從戰爭角度,這也算是正確的手段。畢竟華夏軍留給清軍的時間不多,如果清軍繼續耽擱下去,就會陷入前有堅城,後有圍堵的局麵。


    就在錢清準備調動人馬向江寧移動之時,雷虎這邊接連派來人稟報,清軍竟然撤兵了。


    實事上雷虎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之前清軍表現出驚人的勇氣,敢於華夏軍奮力搏殺。而且攻城戰中表現得也可圈可點。就這麽走了,雷虎是反複偵查,才完全確定。


    此時清軍統帥富察·傅清並不在意。他此時已經帶著要死的覺悟下令撤軍。十幾萬人馬一路後撤,中間的難處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


    好在華夏軍沒有出城追趕,讓清軍一路狂奔,推到了安全的距離。這邊傅清直接向前趕,先到了天門山,準備防禦。


    天門山山勢陡峭,如刀削斧砍,突兀江中,隔江對峙,真可謂“天門中斷楚江開”,二山中又以東梁山最為陡峭,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瀉千裏的長江折轉北去,形成“碧水東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隻見遙遠的水天相接之處,各種船隻從“天門”中穿梭往來,讓遊人賞不盡大自然這鬼斧神工的美景;船過“天門”順江而下便可遊覽詩仙李太白江中攬月、騎鯨升天的采石磯和青山太白墓;再往下不遠處就是和縣烏江鎮,可遊覽生為人傑死為鬼雄、兵敗垓下的西楚霸王項羽廟。題詠天門山的詩詞歌賦甚多,然最富氣勢的仍是李白《望天門山》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天門煙浪”的意境,正在於此。


    看著山勢,千百年來,以其獨有的山形水勢和豐厚的曆史文化底蘊吸引著曆代名流、墨客來遨遊題詠,然最富氣勢的仍是李白《望天門山》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天門煙浪”的意境,正在於此。


    傅清知道,這裏就是自己的死地。決不能退了。


    鎮江的司令部裏對這個消息很是訝異,有人甚至懷疑清軍是不是在誘惑雷虎出戰,實際上設下了埋伏。錢清並沒有驚訝,隻是想起自己在濟寧與鄂爾泰和嶽鍾琪兩人作戰的感覺。


    這兩人都是清軍裏麵能征慣戰之輩,指揮著十幾萬人馬與擁有野戰優勢的錢清周旋,靠著有效準確的兵力調動,始終不給錢清任何機會抓住清軍予以痛擊。


    經過那段時間的拉扯,錢清已經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此次的感覺與那時候差不多。這讓錢清更覺得上心。


    鎮江與江寧距離不遠,錢清率領一個師渡過長江,沿著長江南岸一路進發。雷虎聽聞錢清前來,也派兵接應。雙方在江寧城輕鬆匯合。


    眾將在會議上講述了戰爭經曆,錢清本想說點啥,卻還是說不出來。華夏軍的戰爭手段太依靠火器,這樣的習慣在此戰中表現的越來越明顯。


    雷虎見錢清竟然不吭聲,覺得這事情大了。正想試探著問,不成想一眾師長等高級軍官們的反應比雷虎還快。


    “大姐,俺們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合適?”徐敏直接請教起來。


    有徐敏先問,其他更沒有不好意思,也跟著詢問起來。


    雖然知道這幫人都是錢清帶著起來,雷虎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這些老兄弟對於錢清的敬畏。這也讓雷虎有點小失落,自己明顯就沒有這樣的權威。


    錢清倒是沒想這麽多,既然大夥說的誠懇,錢清就誠實相待,“大夥跟著先生起義,這麽多年來先生從來不會讓大夥去死。若是到了危急關頭,先生向來站在陣前,護住咱們。”


    眾人紛紛點頭,這話乃是實情,完全沒什麽好爭辯的。


    錢清見眾人當中沒有不識相的,才繼續說下去,“不過犧牲總是難免。若是想一舉獲勝,大夥就得拚命。我覺得大夥已經不想拚命,隻想著打贏。”


    眾人愣住了,不少人臉有些紅,看來是感到了羞愧。沉默一陣,徐敏紅著臉說道:“大姐,俺是不想死人。”


    錢清果斷答道:“誰都不想死人,先生啥時候不把大夥的性命當回事呢!”


    說了這話,眾人有些遲疑起來。錢清指出的問題是對的,大夥的選擇也不能說是錯的。然而大夥卻也覺得好像有些事情就是不對頭。卻完全說不出哪裏不對頭。


    錢清並沒有就此事繼續追下去,“既然清軍已經撤走,江寧已經安全。接下來的戰鬥就是咱們向長江上遊打。我隻問一句話,大夥是不是覺得咱們自己不對勁?不用說那麽多廢話,就說,是還是不是!”


    眾將聽了這話,或早或晚,都表示的確是自己這邊不是很對勁。


    錢清答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去臨淄,將當下局麵講給先生聽。先生定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我還是有句話,若是先生指出問題所在,你們要不要聽?”


    “都督說什麽,我們當然要聽!”眾將毫不遲疑的答道。


    江寧之戰與之前進行過的許多戰鬥一樣,90%以上的時間與精力都花在了如何準備戰爭的階段。整個戰爭過程倒是簡單明快,雙方盡力之後,發現事情不對頭,就選擇了很合理的應對。


    錢清一路上總結了此戰的經曆,回到鎮江的時候做了後續安排,接著就回臨淄。不成想陳銘泰竟然請求同行,一起前往臨淄去拜見霍崇。錢清就帶上了陳銘泰。


    此時道路暢通,一行人很快抵達了臨淄。陳銘泰見了霍崇之後稍微聊了一陣,霍崇見錢清的神色,就派人護送陳銘泰去見見長信道長。


    陳銘泰這邊並沒有想到霍崇竟然會推薦他見一位道士,霍崇這人怎麽看都不像是信鬼神之輩,倒也來了興趣。


    這邊見到長信道長,稍微聊了兩句,長信道長問道:“陳先生,你為何以為道士是信鬼神的?”


    陳銘泰萬萬沒想到會被一名道士這麽詢問,呆住了。不過陳銘泰也是有學問的,找不出理由來,便爽快的道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想來是看了些書,就把書裏的東西信以為真。還請道長不吝賜教,以道長所見,道士們到底是做什麽的。”


    “俺們修士所求的乃是成仙。若是力不能及,就求道。再不濟,為了維持宗門,這才玩弄點門道,以驅鬼送神為業。霍先生說,等華夏朝建立,所有宗教統統歸於經商團體。陳先生在這方麵的見識,比不了霍先生。”


    陳銘泰這才真的對長信道長刮目相看。回想自己見過的那些道士,哪怕是茅山道士也差不多隻是為錢。為錢倒也罷了,卻還是滿嘴的裝神弄鬼。完全是一群騙子麽。


    感覺自己已經從低級趣味拔高到某個高度,陳銘泰問道:“道長,我這等俗人在當下會不知所措。每次竭盡全力,事後才發現自己隻是跳梁小醜。心中著實不甘。”


    “若陳先生不是客套,陳先生已經是明白人。之所以覺得自己如跳梁小醜,那是因為我等本就是跳梁小醜。雍正當年權傾天下,霍先生奮起一擊,雍正身首異處,為天下笑。大夥覺得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隻是不自知。若事情結果並非如此,霍先生進京奮力一擊,卻兵敗身死。那時候是跳梁小醜就是霍先生。”


    陳銘泰聽得打了個大大的寒顫,心中一陣激蕩。等這股子震撼過去,不禁連連點頭。


    “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陳先生,這些事情若是寫成文字,或者化作言語。大夥都有過發現自己乃是跳梁小醜的經曆,當然想讓自己成為強者,成為善者。這乃是天性,有何不對麽?”


    陳銘泰聽到這話,思忖片刻,便起身行禮,“道長真乃得道之人。”


    長信道長也不還禮,隻是繼續說道:“想變強,往往是照貓畫虎。不過是因為看到老虎強橫,人力不敵。自己一隻小貓,也不知道如何能如老虎般強橫。不過老虎會覺得自己強麽?請陳先生答我。”


    陳銘泰再想想,突然有些心灰意冷,頹然坐回座位上,“果然如此。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看來我還是持才自傲,卻不知自己不過是小貓三兩隻。”


    “強弱不過是對比,乃是虛的。你自己有什麽,才是真正的存在。陳先生能明白這些,已經不是凡夫俗子。不過想變強,得學習。”


    就在陳銘泰在長信道長麵前完全信服之時,錢清也已經講完了自己的感受,然後看著霍崇。


    霍崇心中歡喜,自己的大徒弟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已經看到了當下華夏軍所麵對的難處,甚至是危機。帶著希望,霍崇問道:“你以為如何能解決此事?”


    錢清有些遲疑,“難道……要把那些不合適的人調離麽?”


    霍崇追問道:“為何要這麽做?”


    錢清歎口氣,“先生,這些兄弟們也是要臉麵的人……”


    霍崇不想聽錢清說糊塗話,“清兒,我是不想讓大家死,才想方設法提高火器能力。但是不少人所求的隻是為了贏。若是能實現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死再多的人又如何。他們頂多哭幾聲,安慰一下家屬。僅此而已。此時我等要的是培養幹部,培養出真正能革命的幹部。不然,隻是這麽下去。以後更多死亡,不過是毫無意義。”


    見錢清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霍崇也不再講述理論,而是講述起具體執行,“清兒,軍隊必須有道德,必須有高過普通人的道德。當下的這些人中,許多人並不適合當軍人。既然如此,製定規則,選拔適合軍隊的人,才是解決的辦法。你指望小貓變老虎,那真的是緣木求魚。貓就是貓,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老虎生出來和貓沒什麽分別,卻還是不同。若是讓一群貓在老虎的位置上發號施令,隻會把老虎從該有的位置上趕走。我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錢清聽到這裏,也知道大概沒有別的辦法,就問道:“先生,那怎麽做才好?”


    “江寧之戰已經結束,我等不用急著追擊。先擴大軍校,提高培訓力度。哪些人不合適,隻要有了新規定,新要求,自然而然就能選拔出來。不過這件事會得罪人。”


    錢清立刻答道:“我不怕。”


    霍崇非常滿意錢清的反應,便答道:“這等事不是你怕不怕,而是得讓大夥自己明白。你不用急,按部就班吧。”


    錢清答應下來。霍崇笑道:“我推薦一個人,很有意思的家夥。羅義仁這小子雖然是出於一種恨意行事,不過這家夥的反應非常有趣,是我期待的人選。這次軍校不僅要進行軍事技能的學習培訓,更要完備思想政治教育,你去和羅義仁商議一下,看看有什麽結果。另外,我考慮遷都到徐州去。雖然開封是個好地方,卻距離清軍太近。難免要牽扯不少兵力。軍校就建立在徐州。”


    這邊錢清受命而去,直接把羅義仁叫來。羅義仁見禮之後,屁股實實在在坐在椅子上。錢清登時就對羅義仁有了好感。


    在當下的時代,太多人為了地位權勢,格外的奉承。看他們的小細節就能看出端倪來。譬如對權力者的態度。


    錢清並不討厭這些敢憑借自己的力量向權力者表達力量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有能力的話,錢清一點都不在意給他們權力。


    羅義仁這邊雖然做的穩當,態度卻也穩當,等錢清詢問之後,他才說道:“錢司令,我之前已經向陛下說過,當下的事情不在於陛下的理想,而是天下人能明白多少陛下的理想。陛下說過,天下皆以為有了資本就是人生提升。若是有這般機會,絕不會放過。所以為陛下效忠,拚死搏殺,混出個名頭來,就可以封官進爵,為所欲為。陛下乃是雄主,不肯讓這些人得逞。那就得讓百姓們明白這裏麵的要害。我能為陛下效力,當然也想著要成為名臣,不過相較而言,我更願意為陛下效力,看看能否做到這等大事。”


    “你是說,你認同先生的理想吧。”錢清淡然答道。在當下,敢直接把霍崇稱為陛下的,羅義仁倒是夠爽快。不過這樣的爽快本身就很有意思。很多人這麽做的目的,並不單純。


    羅義仁談及理想,倒也沒有那麽激動,“理想這等事,實在是可大可小。我不認為天下有幾人能夠真明白。不過做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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