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將軍富察·傅清從睡夢中醒來,此時天還沒亮。傅清走出帳篷,就覺得外麵蚊蟲飛舞,撲麵而來。


    本想清醒一下,傅清隻能先回到帳篷裏。昨晚沒有派遣人馬夜襲,傅清也能睡下。看著帳篷簾子,傅清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做。


    其實能做的已經再清楚不過。江寧的清軍既然無法攻破城防,那就隻能離開。


    雖然江寧是極為重要的大城,卻隻是華夏軍的邊境要地。不用想就能明白,華夏軍正在集結兵力,準備在清軍師老兵疲之際與清軍決戰。


    此時不趁著清軍還有戰鬥力的時候撤退,等那幫養精蓄銳的人馬抵達之後,想走都走不了。


    然而走也不容易。十幾萬清軍精銳拿不下麵對三萬華夏軍,清軍一旦撤走,南京以東的所有土地都會盡歸霍崇所有。


    任何勢力隻需要占領了江蘇、浙江一帶,再穩穩占領江寧。就算是小南朝。華夏軍此時還坐擁山東、河南、安徽。這就不是簡單的南朝,而是一個朝廷。傅清真的不想承擔如此責任。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看到門簾外麵竟然有了些光亮。傅清再次走出帳篷,就見天邊已經明亮起來。眼看著即將東升的朝陽,傅清突然想破口大罵自己那幫沒用的部下。火器不如逆賊,還能說霍崇這逆賊精善此道。肉搏戰中被華夏軍打的落花流水,自己部下戰前說能一個砍三個的話都是吹牛。


    清軍擂鼓升帳,傅清直接問道:“今日誰願攻城?”


    這話一出,沒人應聲。傅清把臉一黑,“既然沒人領命,我就點將。之前沒參戰的營,便攻城。”


    城上華夏軍見到清軍再次前來,趕緊做好應戰準備。清軍還是老一套,先將稻草點起,不成想風向本來向著江寧城方向吹,卻慢慢變了。等稻草燒出大量煙霧,煙霧反過來向著清軍陣列吹來。


    如果不是清軍個個都不動彈,從城頭看下去,他們就會如神仙般被煙霧裹著。然而清軍畢竟不是神仙,被煙霧嗆到,捂嘴的,咳嗽的,比比皆是。好好的肅殺戰場竟然出現一絲滑稽可笑的局麵。


    傅清本想嚴厲的督陣,然而見到這場麵,本就有撤退考慮的他,心中更是不安起來。前兩日清軍靠著煙霧遮蔽占了不少便宜,難道和這次天意已經轉到賊軍那邊不成?


    因為這陣風,清軍的進攻被大大推遲。等風停了,已經過了中午。清軍隻能吃飯。


    到了下午,風又起來,卻還是向著清軍方向。眼見進攻的通道上視線極好。傅清不敢讓清軍冒著華夏軍的火力突進,看日頭西斜不少,隻能下令收兵。


    又過了這一日,江寧城這邊來了通信員。雷虎等司令部人員聽聞五萬左右的部隊到了揚州,心中大喜。得知此次領軍的乃是錢清,雷虎心中更是歡喜,其他高級軍官們就喜憂參半。


    不過錢清並沒有立刻全軍進發的打算,而是先派一個師前來增援。雷虎等人也知道總的戰略安排,就是要用江寧城吸引住清軍,等待突襲清軍的機會。


    又過兩日,增援的部隊抵達了江寧城對麵的江北。傅清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得知這支人馬不過萬餘,清軍這邊立刻提出與這支增援人馬碰一碰的建議。


    傅清把心一橫,決定試試看。雖然傳說中華夏軍野戰無敵,可傅清並沒有領教過。也許隻是之前交手的清軍犯了大錯呢?


    下了決心,傅清就詢問這支華夏軍是怎麽來的,船隻停在何處。探馬立刻稟報,華夏軍逆流而上。


    “他們的船隻停在何處,有多少船?”


    “回稟將軍,逆賊是用大船拉住很多小船,逆流而上。船隻並不多。”


    “逆流而上怎麽會沒有多少船?”傅清不是很明白。


    探馬也不明白,隻能把見到的事情講給傅清聽。華夏軍的明輪船兩側安裝了巨大的輪子,輪子傳動,逆流而上。這種大船後麵用纜繩拖曳了許多平板船,上麵乘坐著華夏軍的人馬。所以萬餘人根本不是分別乘坐許多船,而是乘坐幾排船抵達的江寧對麵。


    傅清聽了之後還是不太明白。船隻上安裝了輪子,利用輪子劃水,雖然不常見,卻不是沒見過。然而探馬所說的根本就是聞所未聞。自古以來,長江下遊逆水行船,非得用船槳不可。還真的沒聽說過單靠船隻自身的動力就這麽逆流而上。更不用說大船後麵還拖著小船。


    不等傅清罵完這一撥探馬,又有探馬衝進大帳,驚慌的喊道:“將軍,逆賊已經過了江!”


    傅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是幾個時辰,逆賊們說是過江就能過江了?難道逆賊各個都是水滸中傳說的浪裏白條不成?


    定了定神,傅清詢問到底是怎麽過江的。探馬就比比劃劃講述了一個奇談。


    大船拖曳著小船,斜著向江上遊航協。隨著江水衝刷,就這麽慢悠悠的過了江,在江心坡靠岸。華夏軍早就在江心坡準備好了通道,很輕鬆就接了華夏軍渡過了長江。


    震驚與迷惑的不僅有清軍主帥傅清,為清軍出力的槽幫兄弟們也親眼目睹了華夏軍過江的方式。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傅清這種啥也不明白的白脖尚且能從描述中感受到了震動,槽幫這些吃水上飯的已經被嚇的趕緊前往江寧城來‘求見老爺’。


    雷虎雖然在迎接增援部隊,還是吃空見了見槽幫的好漢。這些人見到雷虎是倒頭邊跪,雷虎心中歡喜,連忙命人扶起他們。


    槽幫的已經明白了華夏軍的厲害,船老大試探著詢問雷虎以後要怎麽對槽幫。


    雷虎笑道:“大夥都是吃這路飯,總不能讓我們一家獨吞。以後兄弟們若是想到我們這裏來做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


    船老大聽了這話,心中無奈。若是槽幫跑來華夏軍的船隊裏幹活,那不就是被華夏軍單方麵獨吞了麽。所謂給大夥飯吃,那就是讓槽幫的兄弟們能夠單獨獲得船隻,獨立運營。這才叫做給大夥飯吃。


    然而船老大也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除非是槽幫跳出來與華夏軍對打,還能打贏。否則就隻能暫時聽話。


    所以船老大也不敢和雷虎正麵懟,隻能聽著雷虎在這裏瞎嗶嗶。


    雷虎隻是覺得應該盡可能把人都拉倒自己這邊,也不是真的對漕運什麽的有認知。雖然也聽過百萬漕工衣食所係的話,也知道大概是什麽意思,卻也沒有真的放心裏。當下進行戰爭才是關鍵。


    先把增援部隊安排在滿城裏休息,雷虎加強了防禦。生怕清軍趁著華夏軍的鬆懈發動猛攻。


    然而雷虎還是小看了傅清。清軍的確提出了趁著夜色發動進攻的建議,然而傅清卻斷然拒絕。此時的傅清很清楚前任杭州將軍與江寧將軍的下場,原本傅清還是有些看不起兩人,覺得兩人實在是太膽小了。


    可此時此刻,傅清卻不覺得心中對兩人生出些敬意。華夏軍的強悍已經超出了想象。


    一萬人說運到就運到,那麽三萬五萬人馬也不會更費力。此戰之前傅清就很清楚,兵貴神速,靠的就是突然襲擊,以兵力優勢奪取江寧,再從江寧出發對鎮江、揚州,蘇州杭州發動進攻,奪回江南。


    然而此時別說打下江寧,清軍能不能在江寧城下自保都是兩可的事情。而清軍如果打不下江寧,這次戰爭目的就已經失敗。


    無法獲勝,還留在原地,從兵法上就是自取滅亡之道。然而作戰不成功,就會受罰。前任杭州將軍與江寧將軍帶著近十萬人逃出生天,結果還是革職下獄。傅清此次的下場又會如何呢?


    想到自己的名聲可能就要如此斷送,傅清隻覺得心中發虛,竟然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


    又想到家族會因為自己蒙羞……傅清突然就有了些勇氣。自己的父母兄弟們若是想活下去,就得先保住大清才行。如果自己因為一時意氣用事,把十幾萬精銳都折損在這裏,那才是讓大清覆滅的真正罪人。


    想到這裏,傅清穩了穩心神。仗打到現在,各路清軍傷亡已經近萬。而且傷亡都是最精銳的清軍。


    此時也不是沒有實力發動猛攻,可城內多了一萬人馬,獲勝幾率降低不說,猛攻的傷亡隻會增加。此時已經不能再圍攻,而是要先尋找能抵擋華夏軍反攻的要地把守。


    好在長江這邊的天險並不少,往西撤退就有馬鞍山與蕪湖。若是再不行,還有九江與安慶,都是可以有效防禦,並且能夠封鎖長江的要害之地。


    若是華夏軍輕敵冒進,保不準就能在這些地方擊敗華夏軍。而且清軍畢竟占據上遊,順流而下始終是優勢。


    想到這裏,富察·傅清把心一橫,對著部下說道:“各路人馬準備撤離江寧城,到蕪湖駐紮與天門等地防禦。”


    眾將聽到這命令都傻了眼。傅清已經準備被手下眾將反對,然而眼見眾人隻是驚訝,卻沒有反對。這倒是讓傅清有些訝異了


    沉默好一陣,這邊的將令中才有人問道:“天門能守住麽?”


    李白有一首名為《望天門山》的詩,詩中描述的就是蕪湖天門山。


    天門山雄踞蕪湖市北郊長江畔,因李白《望天門山》一詩而天下聞名。天門山係“夾江對峙”的東梁山、西梁山之並稱。天門二山中以東梁山最為陡峭,突兀江中,如刀削斧砍,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瀉千裏的長江折轉北去,形成『碧水東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千百年來,以其獨有的山形水勢和豐厚的曆史文化底蘊吸引著曆代名流、墨客來遨遊題詠,然最富氣勢的仍是李白《望天門山》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天門煙浪”的意境,正在於此。


    傅清要退守的就是以天門山為主要防禦所在,卻沒有完全撤退到這裏。而是在蕪湖到江寧之間的馬鞍山為前線防禦。


    沿途上經過天門山的時候,不管是傅清或者是滿清將令都對這地方印象深刻。


    天門山山勢陡峭,如刀削斧砍,突兀江中,隔江對峙,真可謂“天門中斷楚江開”,二山中又以東梁山最為陡峭,巍巍然砥柱中流,令一瀉千裏的長江折轉北去,形成“碧水東流至此回”的奇特景象。隻見遙遠的水天相接之處,各種船隻從“天門”中穿梭往來,讓遊人賞不盡大自然這鬼斧神工的美景;船過“天門”順江而下便可遊覽詩仙李太白江中攬月、騎鯨升天的采石磯和青山太白墓;再往下不遠處就是和縣烏江鎮,可遊覽生為人傑死為鬼雄、兵敗垓下的西楚霸王項羽廟。題詠天門山的詩詞歌賦甚多,然最富氣勢的仍是李白《望天門山》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天門煙浪”的意境,正在於此。


    清軍將令都覺得在這裏防禦,靠了長江山重要的關口。控製了天門山,也能有效的封鎖長江。


    傅清此時已經把個人榮辱拋在一邊,當即明確表示,必須要這麽做。既然已經拿不下江寧,若是等華夏軍重兵雲集,清軍隻會遭受更大損失。


    滿清眾將即便未必能打得過華夏軍,卻不是無能之輩。大夥對於形勢也有自己的判斷,而且判斷與傅清也完全相同。現在已經不用指望能夠一舉拿下江寧城。而華夏軍則會不斷向江寧派遣援兵。既然如此,直接撤退也沒什麽不對。


    既然要撤退,就要考慮已經到了句容的清軍。這支清軍也在圍城戰中打的很慘烈,若是全軍撤退之時把他們丟下,夾在江寧與鎮江之間的這支人馬定然走不掉。


    傅清也有自己的想法,聽部下提出這麽認真的問題,他說道:“我等現在恰恰不需要做出後撤的模樣,反倒要佯攻江寧城。讓江寧城不知官軍布置的同時,調動在句容的人馬繞過來。”


    傅清決定著之後的作戰,錢清也在鎮江做著自己的準備。


    進攻江寧的並非隻有傅清的人馬,兩廣的清軍沒有動靜,福建清軍卻行動起來。


    在福州也有一座滿城,城內清軍三四千人,綠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錢清這邊派遣人馬前往仙霞嶺,力求一舉先完全擊潰被堵在這裏的清軍。


    仙霞古道原本是一條軍用通道,並不寬闊,隻有2米——5米寬,道路翻山越嶺,較為艱險,但依然是連接錢塘江水係和閩江水係最短、最方便、最安全的一條“黃金要道”。因此,從唐朝以後,無數浙江商人通過錢塘江水係、仙霞古道、閩江水係,將茶葉、絲綢等商品運到福州、泉州海港,銷售到海外。


    仙霞古道因戰爭而生,當然擁有重要的軍事價值。仙霞古道上地處浙江、福建、江西三地的交通要衝,屬於“咽喉之地”,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所以,從唐朝以後,仙霞古道“熱鬧非凡”,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燃起戰火。


    此次雖然要燃起戰火,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在這樣的時候,錢清卻還是見了江南各地的女公務員,聽聞是霍崇的大弟子,也被傳說中是霍崇平日裏代言人的錢清,整個華夏朝廷的二把手。女公務員們都十分激動。


    此次會麵本就不是什麽閨蜜見麵會,所以與會的男人比女子們都多。鹽務陳銘泰與他女兒陳退一一起見到了這位華夏朝廷的二把手。


    陳銘泰見到錢清的時候不得不抬頭看。陳銘泰在江南不算低矮,也得有165靠上。然而錢清身高170,加上穿著軍靴,帶了軍帽,更顯得個頭高挑。


    令陳銘泰有些訝異的是,錢清並非是他所想的那種凶悍潑辣之輩,卻也不是什麽文雅淡然的書香門第。雖然高龐說過錢清學問很好,親眼看到的時候卻和陳銘泰想象的不同。


    非得說的話,錢清讓陳銘泰感覺到有些熟悉。這位二十來歲的女娃雖然早到了該婚配的年齡,卻還是有著一股未婚女子的感覺。犀利潑辣卻不乏冷靜。舉手投足間,不少地方竟然與霍崇有些類似。


    若不是兩人長得完全不像,陳銘泰甚至會覺得錢清就是霍崇的親生女兒。


    別的江南本地人對錢清都小心的侍候,陳銘泰卻一言不發。高龐說過,霍崇一旦宣布稱帝,就是要封王的。因為霍崇現在隻有一個兒子,雖然據說還在考慮多生點,卻也沒見霍崇真的在這方麵十分努力。


    所以霍崇手下的第一個王爺,注定是異姓王。而且會是從未見過的女性異性王爺。


    陳銘泰覺得自己此時最好什麽都別說,因為說什麽都不會對。


    然而眾人中不少人並不這麽想,甚至有人詢問起錢清對未來局麵的看法。錢清並沒有故作高深,她答道:“人心所歸很重要,然而天下未定,也談不上這麽好的局麵。當下,隻要讓江南百姓明白滿清已經再回不來就好。諸位大多是江南名門,想來會為朝廷宣講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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