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木易行猛然睜開的眼睛與帶著驚疑與殺意的目光,白十二心中不禁笑了起來。


    他猜對了。木易行果然是天衍門的人,而且還是個地位不低的頭目。


    盡管這一開始,因為看到了房日兔與晁王天一起回到鎮海幫總堂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猜測,但之後在晁王天“跳反”之後,他卻從晁王天那裏得到了與他猜測並不相同的答案。


    因為晁王天並不知道什麽天衍門,也不知道房日兔的身份,他隻知道,房日兔之所以會找他麻煩,隻是為了通過他找到花琳琅的下落。


    而他也不過是按照以往與木易行合作的模樣,將房日兔帶上了三台山,見到了木易行,讓房日兔與木易行商談。


    再之後,木易行告訴他,交易達成,隻是房日兔答應的銀子還需要時間去籌集,所以便先讓他將房日兔先帶回鎮海幫總堂,等待錢財到手後再放房日兔離開。


    這個時候的白十二,才知道房日兔是被什麽人劫走的,也知道了他之前的猜測並不正確。


    但白十二心中卻總有種感覺。


    木易行就是天衍門的人。


    隻是因為他很可能與房日兔分屬不同的尊主手下,所以才會故意裝作不知。


    這隻是種直覺,白十二也根本找不到半點證據來證明這種猜測。


    所以在與朱瑾萱慪了幾天氣,在他決定了要來審問木易行之時,他心中立刻便生出了,先用這個來詐一下木易行的想法。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效果很不錯。


    木易行雖然馬上便收回了臉上的驚疑,並重新閉上了眼睛,但他卻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早已經暴露了一切。


    隻是他還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如何去做,所以隻能暫時閉上眼睛,裝作無事發生,同時全速轉動腦袋,思考自己該如何做才能盡可能的挽回因為這個巨大的失誤給他帶來的危機。


    “嗬,不要這麽驚訝。”


    但白十二又怎麽可能給他留下這種時間,已然發現了破綻的他,當然是立刻就打蛇隨棍上,繼續開口說道。


    “我不僅知道你是天衍門的人,甚至我還知道之前那個前來向你買花琳琅消息的兩個家夥,同樣也是天衍門的人。”


    白十二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因為他知道,木易行肯定會睜開眼睛的。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果然,就在白十二的話音才剛剛落下,木易行的眼睛便再度睜開,隻不過這一次卻慢了許多,而且,他竟然也沒有否認白十二所說的這些內容,不知道是已經自暴自棄了,還是覺得白十二確實是真的知道這些消息,他的否認隻會讓他顯得太過可笑。


    “我不想說什麽。”


    白十二依舊滿臉微笑的輕輕的搖了搖頭,用木易行恨不得砍下自己的腳直接塞進其嘴巴的表情繼續說道。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其實對你,和你背後的那個天衍門都十分的了解,在你看來我是前來審問你的,但在我看來,我卻是來給你一個機會的。”


    “嗬,什麽機會?做叛徒的機會嗎?”


    可惜,白十二的話無法引起木易行的共鳴,他用毫不掩飾的譏笑,冷冷的回應著白十二。


    “不不不,你錯了。”


    不過,麵對木易的譏笑,白十二卻沒有半點的懊惱之情,臉上依舊帶著令木易行心中深感厭惡的微笑,伸出修長的食指來,放到木易行麵前,輕輕的搖動起來。


    “我並不是想要你坐叛徒,我隻不過是想在你現在身處的那艘到處漏水的破船徹底沉沒前,給你一個成功逃離這艘破船的機會。”


    “哈哈,真是笑話。”


    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無比可笑的笑話一般,木易行突然大笑起來。


    “不過就是知道幾個天衍門門人的身份就能夠令你生出這等可笑念頭來,真不知道我該誇你膽大敢想,還是該笑你不知天高地厚。”


    木易行的大笑持續了許久,白十二也沒有半點打斷他的意思,隻是就這麽繼續眯著眼睛微笑著看著他,直到他的眼淚都因為笑的太久而從眼眶之中流出,知道他終於停止了大笑,一邊用手指擦著眼角笑出的眼淚,一邊用無比不屑的語氣繼續譏諷著自己。


    “笑夠了?”


    就像是聽到了什麽髒耳朵一般的話語一般的白十二,一邊用小指掏著耳朵,一邊十分隨意的詢問道,就如同兩個熟人在街上見麵之時互問一句“吃了嗎”一般隨意。


    而木易行看著白十二的動作,顯然將之當做成了故作鎮靜,因此麵對他的詢問,隻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便再度閉上了眼睛,擺出一副不想再搭理白十二的做派來。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我來說好了。”


    白十二的臉上終於再沒有了任何表情,他站起身來,一邊在牢房之中踱步,一邊開始說起自己所知道的有關天衍門的一切情報以及自己心中與之相關的猜測。


    不過,看似沒有注意木易行的他,其實餘光一直牢牢的鎖定在木易行的臉上,顯然是希望能夠通過木易行臉上的表情來確定他說出的這些情報與猜測的真實性。


    “房日兔出自你們天衍門中所謂的五極天中的東極天,是東極天頭目青龍嗯,按你們的話來說,應該是叫什麽尊主或是東官對吧?”


    白十二看似在詢問,但其實嘴上卻根本沒有半點停下來等待木易行回答的意思,繼續說道。


    “房日兔這各稱謂本身也就是個代號,他是青龍麾下的七位星主之一,我說的對嗎?”


    這一次,白十二的停頓時間長了許多,似乎是真的想要詢問木易行的意思,但可惜的是,木易行卻依舊緊閉著雙眼,仿佛已經睡著了一般。


    隻是表麵上波瀾不驚的他,其實內心之中早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原本是真的覺得白十二隻不過是在故弄玄虛,隻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出有關天衍門的秘密而已,但僅僅從剛剛白十二這短短的幾句話之中,他就聽到了有關天衍門架構的巨大秘密。


    幸好因為有了之前被白十二嚇了一次的經曆,他心中已經有所準備,否則他真的不敢保證自己臉上的表情不會出現變化。


    但他顯然慶幸的太早了,馬上,隨著白十二又一段話的脫口而出,他臉上故作鎮靜的神情終於再也繃不住了。


    “你知道房日兔的身份,但房日兔卻不知道你的,否則你不可能成功的讓房日兔心甘情願的掏出一千多兩銀子去買花琳琅的消息。”


    等待了一會兒沒有得到木易行回答的白十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繼續開口說道。


    “而你明知他和你都是天衍門中人,卻依舊這麽做,隻有兩種可能。”


    哪怕知道木易行很可能不會睜開眼,白十二依舊伸出了兩根手指。


    “第一,你的身份十分隱秘不能暴露,哪怕是自己人。


    第二,你和房日兔之間關係不睦,你不願暴露身份,同時也能夠借此坑他一筆不菲的銀子。”


    木易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驚慌,盡管這一絲驚慌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隻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但一直注意著他臉上的白十二,還是敏銳的發現了。


    “而以我對你們天衍門的了解,我覺得更可能是是第二種。”


    既然已經發現了破綻,白十二自然不會放過,他毫不停留的立刻展開的“追擊”。


    他停下了踱步,而是猛地大步走回了木易行麵前,將臉湊到了木易行麵前,語氣十分肯定,用十分大聲,近乎怒吼的聲音,繼續大聲說道。


    “因為,你是來自中極天,是黃龍手下的人!”


    在白十二接連不停的打擊之下,木易行終於無法再故作鎮靜,在白十二剛剛說道“黃龍”二字之時,他便不可自抑的睜大了雙眼,牢牢的注視著麵前的白十二。


    “現在,你難道還覺得我剛剛所說的念頭是可笑的嗎?”


    看著木易行終於睜開雙眼,瞳孔之中帶著驚慌、殺意以及絲絲恐懼的模樣,白十二慢慢直起了腰,俯視著他,臉上寫滿了自信與不屑。


    麵對白十二的質問,木易行依舊沒有開口。


    剛剛因為心神一直都被白十二牽著走,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睜開了雙眼,以及有了些許時間之後,他心中突然有了新的懷疑。


    白十二說的這些話,很可能隻是為了詐他而已,其實白十二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


    “怎麽?事到如今你還在懷疑我所說的這些話嗎?”


    白十二看著低下頭去臉上滿是思索模樣的木易行,立刻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不想給他時間去思考,去再度組織心理防線的白十二,連忙再度開口問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隻好讓你放棄心中最後一點的幻想了。”


    的確是在詐木易行的白十二,心中清楚,這應該是最後一道門檻了,若是跨過去了,他的計劃就成功了,他就能成功的促使木易行跳反,不用再用任何一點刑罰便可以得到木易行所知道的一切秘密,而且還能獲得木易行的全力協助,一如之前同樣跳反的心月狐一般。


    但同樣的,若是在這臨門一腳上出了問題,那心理防線經曆過這一次巨大考驗後的木易行,隻怕就會變得更難對付了。


    “天衍門發展日久,中極天的權力卻日漸縮小,所以新上任的黃龍想要奪回其他四極天手中的權力,這也是你來到這泉州府,之前故作不認識房日兔的原因所在,我說的可對?”


    低著頭,不讓白十二看到眼睛的木易行,此時不禁瞳孔劇震。


    因為白十二所說的分毫不差。


    ‘難道他之前所說的都是真的,其實天衍門早已被朝廷摸清了底細,現在沒有動作隻是為了布局,想要將整個天衍門一網打盡?!’


    木易行的心中展開了劇烈的天人交戰。


    而白十二看著木易行那晦澀不明的臉色,心中清楚,自己剛剛這一番話奏效了,木易行已經心亂了。


    “或許你久居這偏僻的泉州府,所以到現在還不知道,東極天其實早已經名存實亡了,青龍麾下七個星主,到如今隻剩下區區三人了,其中二人便是你之前見到過的房日兔與亢金龍,至於另一個星主心月狐,對你們來說,卻是死了遠比活著要強的多。”


    白十二覺決定再加一把火,他說起了東極天如今的“悲慘”處境來。


    “因為她早已經脫離了你們天衍門,如今正在為六扇門效力,當然,她要對付的,自然便是你們這些她曾經的同伴了。”


    白十二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唏噓,似乎是完全從木易行,從天衍門的角度去考慮的,但他這麽做,其實隻是為了加重木易行心中的焦慮感。


    但白十二卻沒有想到,在他看來應當是擊潰木易行心中防線的最後一擊,反而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


    “哈哈哈!”


    就在白十二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木易行馬上就該被擊潰,進而對他竹筒倒豆子的時候,木易行卻再度突然大笑起來。


    而這一次,白十二的表情就明顯沒有第一次那般的輕鬆了。


    畢竟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木易行的大笑是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的。


    “果然,果然你隻不過是知道些許道聽途說的秘密,想要詐我而已。”


    重新抬起頭來的木易行,雙眼毫不示弱的與白十二對視著,臉上則再度掛上了濃濃的譏諷笑容。


    “年輕人,我得承認,你的確是個不錯的錦衣衛,我也承認,你差一點就真的成功讓我相信你所說的這一切了,但現在,請你帶著你的陰謀滾吧,我是不可能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的。”


    如同發表宣言一般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的木易行,第三次將眼睛閉了起來,臉上原本的譏誚表情也消失無蹤,恢複成了白十二剛剛進入牢房之時那一副如同雕塑一般,沒有任何情感的模樣。


    而看著這一切的白十二,則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明明剛剛他都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了,怎麽會突然之間,情勢就發生了這般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了呢?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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