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她知道嗎?


    其實仔細想想, 是能想得到的——李斯年想要的,一直是自由。


    這些時日,她從羅十三那裏拿了不少李斯年的資料,將李斯年的生平往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李斯年與淩虛子雖無師徒之名,卻得了淩虛子的真傳,也繼承了淩虛子獨有的情報網, 替她殺死崔元朗也好, 得知崔家又利用太史令裏間她與李泓的關係也罷, 都是淩虛子的人在替他做事。


    她也知道他有經天緯地之才,更知道以他的才情, 終生困在一方三清殿實在委屈,可他想要的東西, 她委實不敢給。


    畢竟她和他之間有血仇, 他又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偽裝,隻為取得她的信任, 離開三清殿, 恢複自由。


    困龍一旦入海, 便再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她身後是待她至真至誠的家人,是風雨飄搖的大夏, 她賭不起, 更不敢賭。


    程彥搖頭道:“你要的東西太重。”


    李斯年便笑了起來,問道:“翁主何時才會信我?”


    程彥看了看李斯年的臉。


    想起了被他害死的那些人。


    程彥避而不答,隻是問道:“你我相識已有半年, 不知這半年時間裏,你有沒有想到第二個心願。”


    “心願?”


    李斯年輕輕念著這兩個字,笑了一下,問道:“若翁主不能給我自由,那便送我去一趟梁州罷。”


    程彥眉頭微動,道:“此事幹係重大,不能我能決定的。”


    梁州,是李斯年的故鄉。


    雖說梁王的勢力早被剿滅,但誰也說不好,會不會有漏網之魚留在梁州,趁她送李斯年回梁州的時候將李斯年救走。


    如今的大夏,北狄虎視眈眈,朝中世家林立,奪嫡之事再起風波,若這個時候李斯年整合梁王殘餘勢力,趁機作亂,對於大夏來講,是雪上加霜。


    她不敢冒這麽大的風險。


    李斯年見程彥無意送他去梁州,便道:“翁主一直找的東西,在梁州。”


    程彥微微一怔,李斯年繼續道:“梁州地勢複雜,山川眾多,遠不比中原之地的土地肥沃。”


    “番薯自海外番國傳至梁州,我的祖父發覺此物不挑土壤,無論豐年欠年總會豐收,便將此物種在自己的莊子裏,尋了貼心之人打理,待收獲之後,或磨成粉,或切片分發百姓。”


    程彥便明白了。


    梁州與大夏是競爭關係,番薯這麽好的東西,梁州自然不願大夏也得了去,從種植到收獲,外人無從得知,甚至下發百姓的時候,還會毀去番薯原本的模樣,當地的百姓尚且不知是番薯,更何況千裏之外的華京了。


    程彥猶豫片刻,道:“我與母親商議一下,若她允你去梁州,我便送你過去。”


    番薯的誘惑實在太大。


    尤其在她母親準備對北狄用兵的時候。


    打仗拚的不止是兵力,更是財力和糧食,可大夏肥沃的土地被世家們掌控著,從他們手裏扣糧食,比登天還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世家尾大難甩,若再對他們讓步,他們會成為比北狄更可怕的存在。


    北方有大片瘠薄之地無人耕種,番薯種下去,不需要太多的看護便能豐收,完全可以抑製糧草太過依賴世家的局麵。


    李斯年笑了起來,道:“我等翁主的好消息。”


    夜色越來越深,程彥起身離開,剛走出湖心亭,身後又響起李斯年清潤的聲音:“翁主。”


    程彥腳步微頓,李斯年道:“昭陽宮的薛妃快要生了。”


    “她或許能解翁主的困境。”


    程彥秀眉微蹙。


    她若為男身,當主天下,這句話是淩虛子對大行皇帝說的,是天子最為忌諱的話。


    也許正是因為這句話,她的母親才會被先廢後謝元打壓得極慘。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一旦被舅舅得知,舅舅哪怕待她再親,心裏也會犯嘀咕。


    薛妃不過生個孩子,能解她什麽困境?


    程彥沒去問李斯年。


    事實上,李斯年明裏暗裏幫了她很多,也提點了她很多,她不喜歡欠人情,李斯年狠辣的行事作風給她留下了太深陰影,再加上他想要的東西她給不了,便不想再承他的情。


    程彥回到宮殿,細細思索李斯年在湖心亭說的話。


    李斯年的話雖不多,卻句句一針見血,都是她急需去解決的事情,且這些事情,她除卻母親外,不能求助任何人。


    次日清晨,程彥出宮去找李淑。


    李淑在鈞山練兵,人多口雜,無暇與程彥細說朝政,過了兩三日,她才抽出時間來,問程彥找她何事。


    程彥道:“姨丈私養府兵的事情,母親知道吧?”


    李淑點頭道:“清源的鎮遠侯還是跟著阿遠掙下的軍功,阿遠死後,清源性情大變,偷養府兵,不過是想有朝一日再回戰場罷了。”


    說起鎮遠侯,李淑麵上的攝人威儀淡了幾分,道:“阿遠不屑於用陰謀手段,帶出來的人與他一樣,這樣的人打仗是一把好手,卻不通朝堂政鬥。清源如今遭崔家挾持,實在再正常不過。”


    程彥聽李淑並無懷恨許清源當年沒有出兵相助的事情,便試探問道:“娘有沒有化解之法?”


    “此事你無需去管,我去辦便可。”李淑爽快應下,輕笑出聲:“我知道你舅舅在擔心什麽,但阿遠帶出來的兵,縱然身死,也絕不會背叛大夏,背叛天子。”


    程彥心情有些複雜。


    李淑對鎮遠侯的讚賞是發自肺腑,這種推崇,是李淑從未對程仲卿有過的。


    在李淑心裏,程仲卿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臉了_(:3∠)_


    程彥很快將這種惆悵情緒驅逐出腦海。


    眼下正是她與崔莘海鬥得水深火熱的時候,她可不能想那些有的沒的,隻是母親素來厭惡李斯年,未必肯讓李斯年回梁州。


    程彥道:“李斯年前幾日找了我,讓我放他自由。”


    李淑麵上一冷,程彥連忙道:“當然!我沒有答應,他便退而求次,說想回故鄉梁州看一看。”


    “這些時日,他幫了我許多,況番薯也在梁州.......”


    李淑鳳目微眯,道:“今日底下的人向我說了一件趣事兒,崔元朗那個登徒子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且死狀可怖,顯然是之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讓她的羅生暗衛瞧了,都說殘忍至極。


    “李斯年是個厲害角色,不可小覷。”


    程彥眸光閃了閃。


    她當然知道李斯年是個厲害角色,隻是番薯在李斯年手裏,她隻能與他合作。


    再者,母親這般恨謝家人,能容忍李斯年活著已經是看在淩虛子的麵子上了,怎麽會允許李斯年回梁州?


    盡管李斯年以番薯作為交換。


    哪曾想,李淑道:“不過,他若是能悄無聲息除去崔振波,他回梁州之事,我倒也可以考慮一下。”


    程彥大喜:“娘可不許騙我!”


    李淑笑道:“你這丫頭,我何時騙過你?”


    關於番薯的事情,程彥向她提過很多次,她知道番薯的重要性,可為了番薯便放了李斯年,實在讓她不甘。


    程彥見李淑應允,試探道:“娘要不要見一下李斯年?”


    李斯年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了,便能所向披靡,大夏與北狄的戰事迫在眉睫,母親性子孤冷,無人可用,如果可以,她希望母親肯放下恩怨啟用李斯年。


    李淑拒絕道:“你且讓他去做這件事。崔振波是京兆尹,掌京師兵馬,可不是崔元朗那般好下手的。”


    程彥隻得放棄。


    與此同時,太史令服毒死在家中。


    太史令娶的是夢溪林家的女兒,剛成婚不過四五年,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林家女悲傷難以自製,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一個沒有寫完的奏折。


    看完奏折,林家女迅速封鎖消息,連夜回了自己娘家,將這個奏折報於娘家。


    是夜,林家族長拿著奏折在屋裏來回渡步,他的周圍,坐滿了林家在朝為官的兒郎或者女婿。


    “此事幹係重大,萬萬不能隱瞞天子,祖父,我們報上去吧!”


    他何嚐不知這個道理?


    如今的朝中,薛家為禦史,楊家為丞相,大將軍是天子的發小,崔家占去了太傅,剩下九卿,也以薛、崔、楊為首,兵馬實權,盡被三家瓜分。


    林家不過掌了大司農,主大夏財政,可世家林立的時代,大司農形同虛設。


    若能以這個奏折撕開三家鼎立的局麵,林家從朝中分到一些實權,那是最好不過了,可這個奏折上的內容,稍之不甚,便是滅族之禍。


    猶豫半晌,林修然攥緊了奏折。


    次日清晨,朝會之後,林修然並未離去,找了老黃門,等待許久,終於等到了獨自求見李泓的機會。


    林修然躬身把奏折遞給老黃門,老黃門呈上給李泓。


    李泓看罷,笑道:“此話乃是無稽之談,做不得數。”


    一個太史令,怎及淩虛子知天命?


    林修然道:“臣之前聽祖父言及,先廢後謝元不喜長公主,其實另有他因,隻是此因牽扯天家國運,祖父並未與臣細講,陛下大可看一下先帝的起注錄,一探究竟。”


    林修然的祖父是先帝心腹,擔任當時的太子太傅一職,後來李淑逼宮,林修然的祖父辭官自裁,林家就此一蹶不振。


    李泓合上奏折,道:“此事朕知道了。”


    其實他也挺好奇,那麽多的皇子公主,為何謝元獨獨容不下他姐姐,對姐姐百般迫害,甚至遠超對成年皇子的防備。


    作者有話要說:  李淑:她是嫉妒本公主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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