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天,陳心怡明顯感受到了高原事件給她帶來的壓力。


    首先是工作調動。按照常文謙的想法,待邱明良正式接手與高盛中國的談判之後,便把她調到市#委,先熟悉一段時間,等原秘書長一退休,便立刻走馬上任。


    如果換在平時,這種平級調動是很尋常的事,常文謙跟組織部門打個招呼,在常委會上簡單通個氣即可,但萬萬沒想到,市#委組織部長楊龔卻把這個提議硬給頂了回來。


    作為市常委之一,楊龔在幹部的任免和工作調動上,還是有相當話語權的,他給出的理由很充分,陳心怡的未婚男友高原,目前涉嫌經濟犯罪,正在接受公安機關的調查,在問題沒有正式結論之前,陳心怡的工作不宜調動。


    這是個連常文謙都無法反駁的理由。作為雲州的最高長官,他也不敢強行命令,隻能私下裏找楊龔協商,期望下屬能給個麵子,好歹把這件事圓下來。


    書記找上門來,楊龔當然不好再公開反對,當即表示一切按照領導的意思辦,但隨後提出了一個要求。


    假如高原的問題牽扯到陳心怡,幹部帶病調動這個責任,可得由您來承擔。


    常文謙很撓頭,憑心而論,他不認為陳心怡會有什麽問題,但關鍵是不知道高原的案子會涉及多大的範圍,會不會出現某種萬一。所以,思忖再三,最後隻好表示,還是先等一等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時。


    楊龔聽罷,也立刻表態,秘書長的位置給陳心怡留著,隻要高原那邊有了結果,馬上就辦。


    得知工作調動遇阻的情況後,陳心怡毫不猶豫的找到了蘇煥之,主動提出,為了避嫌,暫時辭去市長助理的職務,一切等高原的案子有了結果之後再說,蘇煥之沒有批準這個請求,但權衡再三,還是給出了個折中的方案。


    上次生病住院之後,陳心怡的身體一直沒有完全恢複,所以特批療養一個月。


    這明顯是個耍滑頭的處理方案,但事到如今,倒也不失為一個解決辦法,陳心怡考慮了下,最終還是決定接受了。


    從二十二歲參加工作至今,十多年間,她早就習慣了忙碌節奏,突然閑了下來,冷不丁有點不適應了。


    第二天她還是清晨六點多就起床,正打算洗漱上班,猛然想起自己已經被休假了,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苦笑著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高原被省城經偵帶走三天了,仍舊一點消息都沒有,她的心裏好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無論如何梳理,也理不出個頭緒。


    她忽然感覺自己活得很失敗。


    頭頂著權貴的光環,身居市長助理的要職,在政府混了十多年,可到了今天才發現,自己居然誰都沒交下,關鍵時刻,甚至連可以托付的人都沒有。


    怎麽辦呢?總不能就這麽傻等著吧!思來想去,最後也隻能拿起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雖然父女倆一度鬧得很僵,但此時此刻,除了這個至親之人,還能找誰呢!


    電話剛響了一聲,陳國秀便接了起來。


    “心怡啊,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呢,他娘的蘇大嘴這個王八蛋玩得什麽把戲,憑什麽把你掛起來!”陳國秀罵罵咧咧的道。


    陳心怡沒想到,自己這點事這麽快就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裏,於是連忙解釋道:“找他幹什麽,不關蘇市長的事,是我自己主動要求暫時停職的。”


    “別說高原還沒定論,就算他真有經濟問題,跟你有狗屁關係,你主動請求停職,這不是授人以柄嘛!楊龔和古城區的霍雨田都是邱明良的死黨,他們這是在拿高原的事做文章,你連這點兒都沒看出來嗎?”陳國秀埋怨道:“常文謙也好,蘇煥之也罷,都是老油條,明知道楊龔是在搞火力偵查,卻都當起了縮頭烏龜,他們不肯出頭倒也無所謂,但你的態度必須旗幟鮮明啊!”


    陳心怡聽罷,淡淡一笑,平靜的說道:“我主動要求暫停工作,其實就是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呀,在這種問題上,不想給任何人留下口實,在某種程度上說,也可以算做以退為進吧。”


    陳國秀歎了口氣:“傻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這幫王八蛋才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他們勢必要大做文章......”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陳心怡打斷了:“爸,工作上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今天之所以打電話,其實是想說高原,他被省城經偵帶走三天了,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總得想個辦法呀!”


    陳國秀略微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實不相瞞,心怡,這兩天我本來是打算回雲州的,但就是為了高原的事更改了行程,情況基本都打聽清楚了,至於辦法嘛......”


    一絲不祥的預感悄悄襲來,令陳心怡不禁有些緊張,連忙追問道:“不好辦,是嗎?”


    “不是不好辦,是非常難辦。”陳國秀說道:“表麵上看起來,就是久泰建安的部分員工不滿公司被收購,聚眾鬧事,媒體也跟著起哄,可仔細一分析,就能看出其中的奧妙,這件事背後的推手非常神秘,而且實力強大。”


    陳心怡眉頭緊鎖:“說了這麽多,背後的推手到底是誰,又想要達到什麽目的呢??”


    陳國秀歎了口氣:“要是知道是誰在運作,一切就都好辦了,麻煩就在於,迄今為止,鑼鼓點敲得震天響,卻隻見聲音不見人,這個節骨眼上,誰先探頭誰倒黴,這可是無數人用頭頂上的烏紗帽換來的經驗教訓啊。”


    陳心怡想了想:“以高原職位,就算是真有經濟犯罪,好像也牽扯不了多大範圍吧?至於布下這麽大個局嗎?”


    陳國秀冷笑一聲:“我的傻閨女,說了這麽多,你難道還沒明白嗎?高原隻不過是個餌兒,有人在利用他,想釣出大魚來,而這條大魚到底是誰,現在誰也看不清楚,也許是賈東明,也許是蘇煥之,還也是邱明良,甚至都可能是我!”


    “你?!”陳心怡吃了一驚。


    “是的,別以為是危言聳聽,類似這種隔山打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我見得太多,別看我退休了,但也不排除有人在我身上做文章的可能,孩子啊,爸爸必須加小心啊,否則,以後恐怕連個追悼會都沒資格開了。”陳國秀說道。


    陳心怡能聽得出來,父親並不是在開玩笑,況且,他也很少開這種玩笑。


    “那高原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坐視不管吧?”她忽然感覺很無助,不知道為什麽,說這句話的時候,鼻子有點酸。


    陳國秀不慌不忙的說道:“可以坐視,但未必不管,至於怎麽管,管到什麽程度,還是那句話,再等一等,看看局勢如何發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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