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高原一口飯都沒吃,隻喝了一點水,現在麵對著色香味俱全的熏豬肘,內心的掙紮和糾結可想而知。


    天啊,這是咱們人民警察該用的招嗎?他不禁搖頭苦笑,可轉念一想,以王局長的人性化執法理念和攻心為上的審訊特點,能玩出這樣的花樣倒也一點不奇怪。


    哼!想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為一個肘子而屈服呢!如果傳揚出去,豈不讓人十五個人笑半個月!那麽多革命先烈,在酷刑和死亡威脅麵前都大義凜然,就算比不了這些英雄人物,總不至於連這點誘惑都挺不住吧!


    這樣想著,他強迫自己把目光從肘子上離開,然後重新盤膝坐下,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


    然而,那肘子卻好像在他的腦海中生了根,無論如何驅趕,都揮之不去,而誘人的香味則如同鎖定了他的嗅覺器官,就算屏住呼吸,也照樣往鼻孔裏鑽。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口水完全不受意念的控製,分泌得越來越多,隻能咕咚咕咚的往肚子裏咽。


    大腦似乎無法控製他的肢體,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但一想到王化貞也許正坐在監控室的屏幕前,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於是便又咬著牙坐下。


    反複折騰了幾次,意誌最終還是戰勝的饞蟲,不知道什麽時候,疲憊也將饑餓掩蓋,終於沉沉睡去了。


    他做了個很丟人的夢,在夢裏,他正蘸著醬料,大口吃著肘子,服務員又端來一盤烤串,蛋白質被烤焦而產生的特有香味與孜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愈發刺激了他的食欲,於是趕緊伸手抓了一串,口中還喃喃的道:“再來瓶啤酒就好了!”


    不知道啥時候,服務員竟然變成了王化貞,仍舊是笑眯眯的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喝酒恐怕不行哦。”


    他嚇了一跳,頓時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可睜開眼睛才發現,王化貞竟然就站在床邊,而房間裏真的彌漫著燒烤那獨有的香味。


    “怎麽樣,還打算堅持下去嘛?”王化貞平靜的問。


    他往桌子的方向望去,發現餐盤裏果然放在一大把各種烤串,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王局長,你這招也太損了點吧。”他苦笑著道。


    王化貞卻很認真的搖了搖頭:“我可以用更直接和簡單的辦法,但那樣就不好玩了,好不容易遇到你這麽個有趣的對手,早早收場,豈不掃興?”


    高原有些詫異:“有沒有搞錯,你在跟我玩?這不是一個經偵專家該有的工作態度吧?”


    “我的工作態度無關重要,領導看中的是我取得的結果,何況,審訊本身就一場高等級的智力遊戲,勝負甚至可以關乎到一方的命運走向。”王化貞輕聲說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今天是你絕食的第三天,按照醫護人員的建議,體檢要每12小時進行一次了,所以,還得麻煩你配合下哦。”說完,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醫務人員便推著設備走了進來。


    今天的檢查更加詳細,一番折騰之後,得出的結果卻令高原都有些意外。


    三天沒吃飯,他僅僅掉了1.5公斤的體重,血糖略低,但還在正常值範圍之內,血壓、血氧含量等多項生命指標也基本正常,血液中的酮含量也不高。


    看著檢查結果,王化貞皺著眉頭說道:“沒想到你身體素質這麽好,照這個架勢,再餓兩天也沒什麽問題。”


    高原沒吱聲,並非故意沉默,而是怕一張嘴,哈喇子直接流下來。


    本來以為體檢結束就告一段落了,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直接顛覆了高原的認知。


    王化貞打了個電話,不大一會,老徐和那個年輕警官,又端著兩個餐盒走了進來,待醫務人員走後,王化貞和兩個手下便在屋子裏大模大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聊著雜七雜八的事情,擺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戰的架勢。


    香噴噴的飯菜和誘人的烤串,不停的衝擊著高原的心理防線,令他苦不堪言,最後忍無可忍,大聲喝道:“你們有完沒完!過分了吧?”


    “過分嘛?我覺得挺正常的呀。絕食的是你,又不是我們,警察也是人,餓了必須吃東西嘛。”王化貞放下筷子,轉過身,微笑著問道。


    高原白了他一眼:“請你們出去吃!我要睡覺。”


    “你沒資格命令我們吧。”王化貞還是笑吟吟的說道。


    “那就把我關到別的屋子。”


    王化貞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恐怕也不行,這屋唯一滿足羈押條件的房間,把你關在別處,萬一跑了怎麽辦?”


    高原都快要瘋了,真想衝過去把桌子給掀了,可那麽做除了表現出他內心的虛弱之外,並沒什麽實際意義。


    “要不,你也過來一起吃點?”老徐插了一句。


    王化貞連連點頭:“對,來吧,有什麽事,咱們邊吃邊聊。”


    高原的兩條腿似乎已經不受大腦控製了,竟然真就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雖然及時停了下來,但兩隻眼睛卻還是盯著那些美食,時隔多年,王化貞還開玩笑的說,那簡直就不是人類的眼睛,閃著幽幽的藍光,完全是一頭餓瘋了的狼。


    見他駐足不前,王化貞又慢條斯理的道:“絕食是很可笑的行為,真的,太小兒科了。”說著,起身走過來,輕輕拉著他又往前走了兩步:“來吧,你是個聰明人,犯不著做這種糊塗事,如果絕食能達到目的,那豈不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嗎?”


    說實話,高原真有些動搖了,以至於走到了距離桌子隻有半步之遙的地方。就在幾個人都認為他要坐下的時候,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推開了王化貞的手,轉身緩緩的走回床邊,麵朝裏躺下了。


    王化貞望著他背影,笑容漸漸消失,與兩個同事交換了下眼神,眉頭緊鎖,輕輕歎了口氣。


    第四天,高原開始出現了輕度頭疼和反映遲鈍,並伴隨著嗜睡,饑餓感反而不那麽明顯了。


    體檢過後,他被實施了強製進食。


    當身體被牢牢固定在擔架床上的時候,高原在心裏默默的想,這一局,我雖然沒勝,但也並沒有輸掉。


    在輸了兩袋營養液之後,他身體的各項指標已經恢複了正常,頭不那麽疼了,饑餓感也減輕了許多。


    王化貞的臉上仍舊帶著笑容,隻是多少顯得有沮喪。


    “還要繼續玩下去嗎?王局。”他冷笑著問。


    王化貞點了點頭:“當然,這才剛剛開始,主角還一個都沒登場呢。”


    “主角?誰是主角?”他問。


    王化貞神秘的一笑:“這出大戲的特點就是,到目前為止,沒人知道到底誰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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