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夕自從掛了電話就忐忑不安,她這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卻找不到原因。越想程誠的話越無法鎮定,太陽xue上的神經突突的跳著,她輕輕敲了幾下頭,糟糕的症狀還是沒有緩解。


    原本已經都睡著的大家,忽然驚醒了,沒兩分鍾,校車上一下子炸開了鍋。落夕懵懵懂懂地看著大家,想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旁邊的同學遞給她一隻手機,落夕一看,手一抖差點兒把手機扔在了地上。落夕從座位上站起,身體跟著校車一起搖搖擺擺,腦中轟轟隆隆地響快要炸開。


    有手機的同學都收到一條彩信,彩信裏是落夕慌張從辦公室飛奔而出的照片,外套在手裏拎著,那條裙子被撕得稀巴爛,領口裂到露出了淺黃色的文胸,圖片上還有一行字: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落夕努力地回想著,當時的教學樓裏空無一人,沒成想竟然有跟蹤,拍攝角度清晰,甚至她的表情都展現無餘。


    司機急刹了車,落夕的膝蓋和頭撞在了前排的座椅上,硬生生的疼。校車車門打開,楚驕陽卻上來了,他徑直來到落夕的麵前,牽起她的手就下車上了奧迪。落夕傻傻的,隻能任由他牽著。


    楚驕陽踩了一腳油門,車子飛馳而出,把校車遠遠地落在了後麵。落夕抱著書包一眼不發,車裏沒有開收音機,隻能聽到嗡嗡地發動機聲,還有楚驕陽時緩時急的鼻息聲。楚驕陽剛才接到了校長的電話,原本以為那一次的事件不過是唐突所為,誰知竟然也被利用了。


    “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有點兒唐突,落夕抬起頭看著楚驕陽,“哦”了一聲,繼續一聲不吭地坐著。楚驕陽的車開得很快,一度飆到了一百八十邁,十五分鍾後,車子停在了長浮一中的門外,看看時間,不過五點,在中學,這個時間不早不晚。


    楚驕陽熄了火,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但看了落夕一眼,又把煙放了回去。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外麵是川流的車,裏麵卻時間凝固,氣氛窒息。


    楚驕陽拔掉了車鑰匙,“你坐在這兒別動,我回去看看。”


    落夕不說話,楚驕陽踏出車門,可又好像想起了什麽,回過頭說道,“落夕,我不會不管你。”


    哢撻一聲過後,落夕抬起了頭,楚驕陽已經鎖了車小跑著到了馬路對麵。現在的她出奇的平靜,好像置身事外在看一場鬧劇。落夕推了推門把手,車門開了。她知道楚驕陽會鎖車,所以落夕提早把車門拉開一條小縫。


    外麵的風可真冷,落夕不由地用棉服把自己又裹緊了些。明明是故事的主角,她怎能允許自己一無所知,一向就稀裏糊塗慣了,所以什麽事都無所謂,可這件事她做不到無所謂。


    她穿過馬路,站在學校門外,“長浮一中”這四個字揮灑豪邁。她咬著牙走進門裏,果不其然,她的出現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可落夕隻看到了楚驕陽,告示欄裏有她的巨幅海報,是幾張圖片拚接起來的。有她衣衫淩亂的照片,有化著濃妝在酒吧現場的照片。這些組合在一起,令人想入非非。


    楚驕陽一揮胳膊,海報便被撕了下來,撕拉的聲音脆生生的刺耳。楚驕陽把海報團在手裏,轉過身對著圍觀的人群一聲吼,“看什麽看?!”


    人群呼啦一下散開,楚驕陽才看見下了車的落夕。他的態度瞬間緩和了下來,對著瞪著眼睛有些呆滯的落夕說,“不是讓你在車上等著嗎?”


    落夕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看著他,許久才說了一句,“楚老師,我害怕。”


    楚驕陽的眉中微蹙,“你跟著我,別一個人呆著。”


    楚驕陽牽起落夕的手,直接上了行政樓。同樣,落夕在行政樓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她低著頭,小跑著跟上楚驕陽的腳步。袁大頭的辦公室門開著,楚驕陽直接闖了進去,而落夕向後縮了縮手掙脫了緊握著她的楚驕陽,隻安靜地站在門邊,不敢向前。


    楚驕陽把那團皺皺巴巴的海報摔在了袁大頭的辦公桌上。


    “你作為學校的教導主任,怎能任由學生的照片貼在公告欄裏而不作為。”


    袁大頭被嚇了一跳,摸摸油光錚亮的腦門,“楚老師,不要因為是自己班上的孩子所以有心庇護,落夕確實是問題少年。”


    “你別轉移話題,我在問你為什麽允許照片在學校裏到處飛。”


    袁大頭從來沒被這樣不尊重過,一時有點兒接受不了,他的臉憋得通紅,“我一整天都在開會,連行政樓都沒有出。剛剛坐在這裏便聽說了落夕的事,還沒搞明白你就衝上來一頓亂罵。”


    “你少裝蒜,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楚驕陽強硬的添堵激怒了袁大頭,他從座位上站起,手指戳在辦公桌上,一字一句地說,“落夕這樣的學生,三天兩頭的闖禍,學校裏的領導一聽到她的名字就頭疼,總要給她點兒教訓,否則以後人生的路會越走越歪。”


    “請你搞清楚,落夕是受害者,你們不去找潑髒水的真凶,反而助紂為虐,到底有沒有師德?!”


    袁大頭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大冷天的額上卻急出一層細汗,“我早就聽說你個人作風有點兒問題,喜歡和學生攪在一起,所以你沒資格跟我談論師德。落夕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這全校都知道,她什麽事做不出來?”


    “我……什麽……都沒有做。”


    細弱蚊蠅的聲音還有些哆嗦,但終止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們爭吵的焦點就站在門邊。辦公室安靜了下來,袁大頭看了落夕一眼,卻還是長歎了兩聲,出了一身汗的袁大頭解開衣領的扣子,隨手翻看著文件夾,“我已經通知她家長了,等家長來了再說。”


    現在對於叫家長,落夕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可能真的是次數太多,她已經麻木了。


    “你們都做了決定,還說什麽都不知道?”楚驕陽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尤其是袁大頭這樣的態度。


    袁大頭就當沒聽到,隨意翻看著手頭的文件,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不過是裝模作樣。


    接下來的幾十分鍾裏,落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挨過來的,總之她隻記得自己站在楚驕陽的左邊,落父火急火燎地想上來揍她,嘴裏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那些難聽的話說了些什麽,她不記得了。


    足夠清醒的時候,是在一家快捷酒店。樊舒搖搖她的胳膊,問她要不要洗澡。落夕看了看四周,隻有她和樊舒。她嗯了一聲向浴室走去,但樊舒不允許她關門。落夕想了想,“那還是一會兒洗吧。”


    落夕看出樊舒的不放心,便說道,“姐,我不會尋短見的,我還沒考上大學呢,還沒談過戀愛呢。”


    樊舒雖然將信將疑,但也放鬆下來。樊舒塞給她幾百塊錢,“你爸這兩天肯定不會放過你,住我家也不合適。房費我交了一個禮拜的,你就在這兒住著,這些是飯錢。”


    挺著肚子的樊舒終於走了,落夕上房門插上門栓的一刻,還是癱坐在了綿軟的地毯上。慢慢地她回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袁大頭嚴厲地指出了落夕在學校這幾個月來犯下的種種罪惡。落父先是說了幾句好話,她中途始終沒有頂嘴,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可是卻成了最大的罪人。


    在落夕高中生涯的第五個年頭,她終於名譽掃地了,她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她也沒想到在老師的眼裏,自己竟然這麽不堪。落夕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手機叮的一聲飛進一條短信,署名楚驕陽。


    “睡了嗎?”


    落夕撥通了號碼,等待音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聽到那聲“落夕”,她才嗚嗚地哭了起來,“你……你不會不管我吧?”


    “不會,我在樓下。”


    落夕跑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麵已是萬家燈火,熙熙攘攘的街上依然嘈雜的頭痛。她住在快捷酒店的三層,那輛她熟悉的白色奧迪停在酒店樓下,楚驕陽靠在車身上,在給她打電話,“我上去不太合適,你別害怕,我就守在這兒呢。”


    晚上的氣溫驟降,落夕能看到楚驕陽講電話時口中的白色霧氣,她擦了擦眼淚,停止了抽泣。楚驕陽的聲音一向沉穩有力,那種略帶強勢的氣場令落夕心安。


    電話裏楚驕陽歎了口氣,“小姑娘家的,清白最重要,你以後還要嫁人,這種閑言碎語最好不要有,我會盡快找到那個陷害你的人。”


    “楚老師,我在你心裏是……怎樣的人?”


    楚驕陽沒說話,落夕自嘲般地笑了笑,“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答案。”


    “什麽答案?”


    “糟糕的女人。”


    楚驕陽沉默,好似在整理思緒,之後才說道,“因為看不慣傻傻呆呆的你,才會說你糟糕,其實我才是最糟糕的那個人。你讓我明白,真誠的女孩應該是什麽樣子,與看上去柔弱看上去善良都無關。”


    落夕聽著電話裏那個令人心安的聲音,微微地彎起了唇角,“楚老師,陷害我的人還是別找了,沒什麽意義。”


    楚驕陽哎了一聲說道,“你別管了,快點兒睡吧。”


    落夕重新躺回床上,她熄了燈卻睡不著,時不時起身看看外麵,白色的越野車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很紮眼。城市的夜空很難看到繁星,她看著天際偶爾的閃爍,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可越思考越沉重,這些年,她真沒有什麽好總結和好回憶的。女孩子不是隻有善良和純真就夠了。


    落夕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總之是被樊舒的敲門聲驚醒的。


    “你可真能睡,都十點了。”


    落夕不說話,隻是把樊舒迎進門裏。樊舒看著床上攤著的幾本書,又調侃起來,“你還看書來著。”


    “一早就醒了,可是不想起床,所以躺著背單詞呢。”


    “倒是有長進了,知道學習了。”樊舒看了看屋內,又說道,“你還是這麽邋遢,隻住了一個晚上而已。這屋子就亂七八糟了。”


    樊舒總是挑落夕的毛病,落夕靜靜地收拾著攤在床上的書,一聲不吭。


    “那天你回家裙子就破了,我也沒想到別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也沒發生,我發誓。”


    “那就趕緊找到拍你照片的人,然後讓同學作證,這種照片傳開,你以後還想找男朋友嗎?”


    “如果因為輕信流言蜚語而不願和我在一起,我還不如一直單身。”


    落夕進了洗漱間洗臉,樊舒又追了上來,“你的行為會影響到家裏人,你爸和我媽出門會被人指指點點。”


    “那有什麽,指指點點也不會死。”


    樊舒站的有點兒累了,靠在門上瞪了落夕一眼,“總之,你快點兒找到拍照的人,然後跟大家解釋清楚。”


    “我不想追究了。”


    “幹嘛不追究,難不成你真的不檢點,和社會上的男青年混在一起?!”


    落夕咬了咬嘴唇,但肚子裏的火氣還是沒有壓製下去,她把手裏的牙刷扔在洗臉池裏,“讓我怎麽追究?!這樣的照片誰看了都會問是怎麽回事,難道讓我說是因為楚老師看見裙子想起你,所以失態撕壞的嗎?!”


    伶牙俐齒的樊舒一怔,氣焰瞬間澆滅,她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眼神也越發的暗淡了。


    落夕用濕毛巾擦擦嘴邊的牙膏沫子,衝進了玻璃浴房裏,滾熱的水從頭頂灑下,昨日的不適才有所緩解,本來眼角酸酸的,但水澆下來,反而哭不出來了。她站在熱水下麵發呆,嘩嘩的水聲中,落夕腦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卷進來的,前因後果想都想不明白。把前後幾天的事串起來,她似乎又有些明白了,雖然不敢確定。落夕任由水流下,她走出浴房,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機,按下了那個隻會打來但自己不曾撥出去的號碼,但還沒接通,落夕就掛了,上課時間,想必他也不會接。


    她思索片刻,還是給程誠發了短信,她握著手機等了很久,可惜回音石沉大海。


    這一澡衝了一個小時,樊舒沒有催,反而是她洗累了才從裏麵出來。落夕吹幹濕漉漉的頭發,從鏡子中看著略顯模糊的自己。長發披在肩頭,還墜著水滴。大學生都是這個樣子吧?及肩的長發,幹淨不施脂粉的臉龐,還有因為愛情滋潤而幸福的微笑。或許她就是和大學無緣,長浮一中,是毀掉她青chun的地方。


    落夕從裏麵出來的時候,才瞧見樊舒一直在床上坐著,一言不發。


    “你別覺得愧疚,也別覺得對不住我,我也是為了自己。”


    樊舒抬頭,落夕看到她的眼睛有些通紅,原來樊舒也會有難過的時候。落夕沒有看樊舒的眼睛,隻是拉開窗子透氣,風湧進來她不由打了個哆嗦,“我怕是有點兒喜歡他了。”


    樊舒從床上站起,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麽?”


    “我有點兒喜歡他。”


    不出意外,落夕得到了樊舒賞她的一巴掌,並不是很疼,她知道說這話的後果,隻是覺得樊舒的反應過於強烈了。


    “你……再說一遍?”


    落夕搖搖頭,“說多了沒意義,反正都是你不愛聽的。”


    樊舒反應過來,臉色有點兒慘白,“胡來的家夥,我就不應該管你!”


    “男未婚女未嫁的,哪裏胡來了?你未婚先孕才是胡來吧。”


    樊舒又揚起了手,可落夕往邊上一閃,躲了過去。落夕不敢看樊舒,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最近發生的事她淡定不下來,也隻有這一刻心裏才稍稍有些爽快。


    “你不是要保胎嗎?還是回家靜養吧,看見我隻有生氣的份兒。”


    雖然房費還是樊舒付的,但落夕還是下了逐客令。樊舒沒轍,隻得平複了一下思緒,給張家的司機打了個電話便摔門走了,終於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落夕心裏忽然暢快了不少。能有什麽,該挨的都挨了,也不在乎多挨一下。


    落夕覺得有些冷,還是關上了窗子。


    窗外酒店前,樊舒站著一動不動,風吹著她匆匆挽起的發,可能是懷孕的原因,落夕覺得樊舒沒有以前漂亮了,原本清冷的美女變成了脾氣總會暴走的婦人,那點兒令人著迷的氣質被掩蓋,倒成了最普普通通的人。


    落夕又拉上窗簾,陽光被擋在遮光布外,她開了燈,機械地換著台。她曾經夢想過一整日都不上學,然後懶懶地躺在床上看電視,直到把電視看得沒了台才叫爽,可現在絲毫沒有爽的感覺。


    落夕把電視調了靜音,從書包裏一陣翻找,找到了那個皺皺巴巴的名片,用手抻平名片,故作沉著的呼了口氣,她撥通了上麵的號碼。聽完了整隻經紀公司的廣告,她最後收到的卻是忙音。落夕撇撇嘴,這名片的事就不能當真。


    落夕把名片扔進了垃圾桶,可一分鍾後,她意外接到了短信:我在開會,您哪位?


    落夕,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發了過去。很快,她便接到了固定座機打來的電話,號碼前那四位的區號她沒見過,想必是西經市的吧?電話那端的陸常飛,語氣如故,氣場強大。


    “有事?”


    “簽約的事。”


    “哦,想清楚了?我們公司簽約的審核機製很嚴格,但如果是你,我可以特批。”


    落夕撇撇嘴,“想清楚了。”


    “那好,你等我消息,三天之內回複。”


    陸常飛是大忙人,兩個人的對話前後還沒有五句,便解決了一件事。落夕心頭的大石落下來了,她昨天考慮了整整一晚,長浮一中她是呆不下去了,也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起碼還能養活自己。


    沉思中,落夕收到了班上同學發來的短信:落夕,快進學校貼吧看看。


    落夕原本沉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她不敢,生怕再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但好奇心的驅使令她還是用手機登上了瀏覽器。一打開貼吧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長標題甚是顯眼。


    問題少女落夕長期進行*****望學校嚴肅處理,還學校一片淨土。


    這篇文章並沒有置頂,但點擊量驚人,回複量也不容小視。落夕的手有些抖,幾次按“打開鏈接”都不成功。好不容易進入那個頁麵,竟然還有截圖。


    截圖來自手機,雖然距離遠看不清,但穿著打扮無疑是落夕。落夕看著畫麵上的場景,手心一陣陣的冒著涼汗。拍攝地點就是在這家快捷酒店的走廊裏,她和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走在一起,然後拐彎進了房間。一共四張截圖,連成一個無懈可擊的故事。落夕的腦袋又轟隆隆地響起來,身還上一陣陣的冷。


    落夕哆哆嗦嗦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然後慌亂地衝出了房門,她連結賬都忘記了。頭發還沒有幹,在溫度隻有零下的大街上,發絲被凍得結起了冰淩。有人一人跟著她,然後拍下了照片,想想多麽可怕。這一次,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吧?


    落夕不知道要去哪兒,樊舒給留的錢也落在了快捷酒店的床頭櫃上。就這樣抱著自己的書包在街上走,淚水在眼睛裏打轉,最終還是溢出了眼眶,她默默地流著淚,想要擦掉,可怎麽也擦不完。看著街上這麽多的人,如此嘈雜的環境,讓落夕越發的沒有安全感。


    落夕的手機不停地響,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看看號碼,老師的,學生的,朋友的,還有陌生的。她的手機沒有防火牆功能,她後來隻能關了機,耳根清淨了,但還時不時的會幻聽,再看看手機,才知黑屏已久。


    落夕坐在小廣場上吹了一整日的風,晚上華燈初上,可她哪兒都不想去。


    “怎麽連手機都不開,我沿著路一直找,幸好長浮並不大。”


    落夕抬頭,風塵仆仆的楚驕陽站在她麵前。風卷著他羊絨大衣的一角,露出那條卡其色的休閑褲。落夕的情緒一下子又控製不了了,她撲到楚驕陽的懷裏,哭得好慘。


    “嗚嗚……昨天晚上忽然停電了,那個男人是酒店的維修工。我真不知道有人會跟蹤,我什麽……都沒有做過……我沒做那樣的壞事,我都沒交過男朋友。”


    楚驕陽緊緊抱著這個個頭隻到自己胸部的女孩,喉中有些發緊。她的長發雜亂的在風中飛舞著,偶爾打在自己的臉頰上,生抽般的疼。楚驕陽捏捏落夕的臉頰,“別說了,我相信你。”


    兩人在車上坐了很久,落夕不想回快捷酒店,楚驕陽本想著讓落夕回自己的飯店休息一下,但落夕一聽飯店,搖著頭不願去,生怕再給人抓了把柄。


    楚驕陽沒轍,隻能把車停在飯店樓下的停車場,然後上樓拿了一床毛毯,把奧迪車的空調開到最大。落夕漸漸蜷縮在後排座上睡著了。楚驕陽關上車門,在外麵抽了一支煙,風太大,煙上的火星子幾次都差點兒熄滅。


    楚驕陽的手機響了,他接聽,“查到貼吧裏的鏈接來源了?”


    電話裏說了些什麽,楚驕陽的麵容愈發的冷峻……


    待落夕醒來,車外麵已經蒙蒙亮了,這一覺睡得很舒服,一夜無夢。楚驕陽還保持著她睡著以前的姿勢,坐在副駕的位置上,車上的空氣很清新,看樣子他也沒在車上抽煙。


    “楚老師,你一整晚都沒睡?”


    楚驕陽回過頭,看了落夕一眼,淺淺笑了,“眯了一小會兒。”


    落夕呆呆地看著,口中喃喃,“你如果能一直對我笑該多好。楚老師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楚驕陽轉身談過身子摸了摸她的臉頰,“你這張嘴可真會說。”


    楚驕陽把車子停到了長浮一中門口,又看了一眼已洗漱幹淨的她,“落夕啊。”


    “楚老師。”


    看著落夕眨著的眼睛,楚驕陽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對不起,這些事是楚瑤做的。”


    聽到楚瑤的名字,落夕雖然有些錯愕,但是卻毫不意外。那天,楚瑤扇了她一巴掌,瞳孔中的憤怒之火能立刻把她燒成灰燼。落夕笑笑,“你很為難吧?”


    楚驕陽緊握的拳頭淺擱在方向盤上,他不敢看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我不會讓你背黑鍋的。”


    “我能和你做個交易嗎?”


    楚驕陽側過臉,才發現落夕正彎著唇角看他,“什麽交易。”


    “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但是楚老師,讓我做你女朋友吧。”


    她說得夠輕巧,卻讓楚驕陽差點兒背過氣去,“又胡說八道,越來越不著調了。”


    “楚老師,我……”


    “閉嘴!”楚驕陽打了轉向,車子一路飛快的行駛到了楚驕陽暫住的酒店。楚驕陽拽著落夕來到房間,然後把她推了進去,“不準亂跑,不準亂說話,我去解決自己闖的禍,再頭腦不清胡言亂語,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門怦的一聲關緊,連楚驕陽的腳步聲都聽不到。落夕敲著門,可惜楚驕陽早就走遠了。想從窗戶逃出去,這麽高,非死即傷。落夕撥打著楚驕陽的電話,他也不接聽。


    落夕敲敲自己的腦門,有些懊惱,她發現自己說話也越來越不過大腦了。樊舒曾經告訴過她的那些經驗到現在她還忘不掉。例如女孩子一定要矜持,即使再喜歡也不要表露,讓男孩子追得辛苦,以後他才會對你珍惜。可臨到實踐,卻是一件都想不起來,楚驕陽應該被自己嚇壞了吧。


    落夕哪兒都去不了,房間的冰箱裏有楚驕陽買的零食。迷你的小冰箱裏塞得滿滿的,她隨便撕開一袋來吃。被關了整整一天,到晚上九點多,楚驕陽才出現在房間門口,


    落夕斜躺在一米八大床的一角上發呆,聽到聲音忙起了身。楚驕陽走進來,落夕看到了他一臉的疲憊。他坐在慣常的小沙發上,揉了揉太陽xue。抬起頭看著她,聲音略顯沙啞,“問題解決了,沒事,明天回去上課吧。”


    “真的?”落夕不敢相信。


    楚驕陽摸摸她雜亂的長發,“是呢,哪有我楚驕陽解決不了的事兒。回家去吧,我給你爸爸打電話了,他不會打你的。”


    落夕懸著的心終於沉下來,“楚老師,您是怎麽說的。”


    “不能告訴你。”


    楚驕陽一直把落夕送到家門樓,淺淺的路燈下,落夕有些看不清楚驕陽的麵容。


    “早上說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你好好讀書,今年怎麽也該高中畢業了。下車吧,我也忙了一整日,現在累了。”


    落夕不想下車,楚驕陽看上去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落夕問出了口,“你這話的意思是把我拒絕了?”


    “算是吧。”


    這就是人們俗稱的沒戀愛就已經籠罩在失戀的陰影下吧?落夕下了車,背著書包跑上樓,連頭都沒回。家門是敞著的,落父坐在裏麵等她。落夕抿著唇進了屋,眼睛還在不停瞄著落父的皮帶放哪兒去了。


    “睡覺吧。”


    隻說了這三個字,落父就回房了。落夕好像撿了天大的便宜,她回房,看著這個舒爽的臥室,鬱結的情思才稍稍好些。即便家裏是這個樣子,但再好的酒店也比不上自己那張硬板床。


    她走到窗戶前,還沒等招手楚驕陽就看見了她,他很迅速地回到車裏,然後離開,沒有再做最後的告別。


    落夕有些失落,失落於他的無動於衷。


    晚上八點,落夕接到了陸常飛的電話。


    “簽約之前,我對你做了些調查,最近好像有些你的流言蜚語,挺有傷風化的,即便我愛才想簽下你,高層也會多方麵考慮。”


    落夕聽出了陸常飛想說的含義,“我知道,你想簽的價低點兒或者合同期限長點兒,你直接講條件好了。”


    陸常飛在電話裏輕笑,“小姑娘,你夠直接。”


    從酒吧到錄小樣,被壓迫習慣的落夕即便年齡小,也明白其中的規則。陸常飛說了條件,隻不過落夕吸了口涼氣,一簽就是十年。見她許久不說話,陸常飛又開了口,“隻要你是對公司有價值的人,十年的時間會讓你得到很多東西,而這些東西是你的同齡人一輩子都沒辦法得到的。”


    落夕揉揉頭,“我還在上高中,怎麽也得等我考完試再說吧。”


    “猶豫了?有時候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我得好好考慮一下。”


    “那好啊,到時候再說,反正想來我們公司的人都要擠破腦袋了。”


    落夕掛了電話,有些懊惱自己的沉不住氣,事情解決了,她卻不想簽約了,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樣就不會見到楚驕陽,她不願意。


    落夕用手機聯絡了幾個同學,聽說她的事情已經壓了下來,學校領導也是緘口,嚴令再議論這件事,最終要為她正了名——從以****過生活的問題少女變成了在酒吧駐唱勤工儉學的典範。這樣的跨度有點兒大,她有些受寵若驚。


    落夕對勤工儉學模範的頭銜不感興趣,,落父什麽都沒追究,想必也是楚驕陽解釋過的。她給楚驕陽發了條短信:謝謝楚老師。外加一個笑臉的表情。


    果然,沒有收到回音。落夕這一下子沒了睡覺的心思,她翻出樊舒以前買過的星座書,楚驕陽是什麽星座?金牛?雙魚?天蠍?還是射手?落夕也不知道。翻看了一下,總覺得哪個星座都像。落夕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滿腦子都是楚驕陽,想著拉練時他背著自己走了那麽遠的路,想著他的那隻大手撫過她的長發,他的每一個微笑都帶著太陽的光束。


    落夕五點就起了床,怕驚擾到落父,連走路都踮著腳尖。忙乎了一個小時,做了一份令她滿意的早餐。還是她的飯盒,一份三明治,半分水果,還有熱乎乎的nai茶。


    落夕出了樓道門,外麵的風越發的緊了,她抬頭,才發現下起了雪。這是長浮市今年的第一場雪。先是細小的雪粒,慢慢地成了漫天飛舞的雪花。雪花落在粉嫩的飯盒上,落夕趕忙揣到懷中。冰箱裏隻剩下兩顆雞蛋了,她全都裝在了飯盒裏,以至於她的早點隻剩下那幾片幹麵包。


    算算日子,離聖誕已經不遠了。雖然是個洋節,且高三學生沒有什麽假,但落夕還是很開心。她到學校的時候,原本嘈雜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落夕如若無人地坐回到座位,拿出課本讀書。漸漸的,早讀的氣氛又熱火起來。


    落夕一直坐立不安,想著見到楚驕陽會不會再次吃閉門羹。早課總是結束的那麽快,她想來想去,竟然有些膽顫,不敢去找楚驕陽了。端著飯盒一直在樓道拐角的窗戶旁邊徘徊,內心坐著思想鬥爭。


    落夕啊落夕,靦腆知羞不該是你的個性。她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兒,但幾次走到辦公室門口,最後還是折了回來。原本要去辦公室,現在卻成了欣賞雪景,隻一個小時,整個大地都素裹銀裝。


    “落夕不是有一張照片衣服都撕破了嗎?聽說是班主任幹的,學校現在為了遮醜才封閉消息的。那個班主任已經遞交了辭職信。”


    “啊,學生和老師攪在一起,雖然學校給落夕正名,但她那個性,我可不相信她清清白白。”


    身邊小聲的議論在落夕聽來很刺耳。她皺眉,好像明白了什麽。落夕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辦公室,門被她一把推開,裏麵的教師都抬頭看著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她小跑到楚驕陽的辦公區,桌上已經什麽東西都沒有了,隻剩下一盆剛澆過水的綠蘿。


    落夕摸出手機,不停地撥著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可卻是關機狀態。落夕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走廊裏的鈴聲響起,到處是箭步小跑的學生。


    落夕瞧見了在走廊了監督的袁大頭,衝上去拽著他的胳膊就問,“楚老師走了誰帶我們班?”


    “學校自有安排,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落夕瞥了一眼窗外,白雪中那輛白色的越野車並不顯眼,但落夕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還有那個孑然而立的身影。她顧不得上課就小跑著下了樓。


    “趕緊回去上課!又想記過了?!”


    落夕顧不上敷衍袁大頭,任由袁大頭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咒罵。她氣喘籲籲的跑到楚驕陽的身旁,他正整理著後備箱,一紙箱的東西,還是他上次收拾好的,裏麵的東西都沒拿出來過。壓著碎雪的腳步聲早就令楚驕陽覺察出了來人。但他好似沒聽到沒看到,隻是埋頭做著自己的事。


    “你和學校說了什麽?”落夕的眼眶裏滿是熱滾的淚水。


    “沒大沒小的。”


    “你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了?”落夕上前兩步,擋在了楚驕陽的麵前。


    楚驕陽撥開礙事的落夕,“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都說了不追究,幹嘛還這樣做。”


    “我是成年人,我不逃避。”


    楚驕陽鎖了後備箱上車,發動引擎。落夕透過茶色玻璃,看到裏麵滿滿當當的東西。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她跑上前拍拍窗戶,可惜車窗裏的那個人無動於衷。


    落夕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入白雪中融化。她邊拍著車窗邊說,“是不是因為我說要做你女朋友所以害怕了?我收回那句話還不行嗎?你當我是開玩笑的好不好。”


    那個人如同獅身人麵像般的坐在駕駛位上,雙手緊握方向盤,直視的目光看不到喜悅或是悲傷。教學樓外能聽到朗朗的讀書聲,伴著讀書聲落夕卻嚶嚶地哭了起來。最後,楚驕陽還是搖下了車窗,落夕的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他看了她一眼,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你走……竟然都不告訴我一聲。”


    楚驕陽從車上扯了兩張紙巾,從窗子探出手來為落夕擦著眼淚,“聽著,我離開這裏,是為了和過去有個了斷。與樊舒有關的人和事,我不想再有瓜葛。好好讀書,不要再混了,你不努力不上進這點,我超級不喜歡。”


    落夕抽泣著,鼻頭被凍得通紅。


    “別哭了,回去上課吧,我要走了。”


    落夕的雙手扒在車窗上不願鬆手,“你走了……誰教我們,你走了,我該怎麽辦……”


    原本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泛濫,楚驕陽用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紅紅的鼻尖冰冰涼涼,令他心頭一悸,“就這樣吧,我要走了,誰沒了誰都不是要命的事,你不過是習慣了我,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車窗慢慢搖起,楚驕陽倒車轉彎,離開了車位,向大門駛去,雪天打滑,楚驕陽開得很慢,後視鏡中的落夕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看著那個嬌小的身體有點兒出神,他深呼吸著,校門口的推拉門一點點打開,離開這裏,他的這一切也都留在了門裏,煩心的,不舍的,猶豫的,惴惴不安的情感,全部都留在了這裏。


    “楚老師!我還欠你一個懲罰!”


    落夕努力地喊著,細小柔弱卻傳至心扉,楚驕陽微微彎起唇角,那個在樓下再對校草表白一次的懲罰嗎?不管年齡多大,她卻可愛的還是個孩子。


    後視鏡中的落夕忽然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教學樓下,卻還在回望著越野車,“楚驕陽!你聽好了!”


    有唱歌天賦的落夕這一嗓子出去,教學樓裏的講課聲、讀書聲都戛然而止。落夕把雙手攏在嘴邊,仰著頭閉著眼睛,用最大的力氣喊著,“楚驕陽!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


    聲音從單薄的身子傳出來,迅速向四周傳開。


    兩秒中的安靜,教學樓裏炸開了鍋。落夕像是廣場上的青石雕塑,一動不動。不一時,教學樓裏的窗子塞滿了攢動的人頭。鼓掌的、吹口哨的、叫她“好樣的”、“不要臉”的,混雜在一起,聽得都不夠分明。


    可那輛白色奧迪始終沒有停下,反而加了把油,在飛散的雪花中急速駛去,落夕看著車尾燈漸漸脫離自己的視線,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她熱鬧了所有的人,卻淡淡孤寂了自己。


    “你是不是瘋了?!整個學校都要被你攪得翻了天!”


    袁大頭扭著落夕的胳膊想拽走她,零碎的腳步在厚實的雪地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多年之後,落夕還會回想起那個瘋狂的高三,魯莽、懵懂以及澀澀的愛,被青chun放大,映在她的心底,懷念,無法忘卻。


    最後,落夕是被落父接回去的,已經生鏽的二八橫梁自行車,落夕坐在後麵。雪地上騎車很驚險,落父扶著車把努力地保持平衡,車軲轆依然歪歪扭扭。落夕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偶爾也會是這樣的雪天,落父載著她去陵園給落母上墳,一年也就一次,後來他們父女和樊舒母女重組了家庭,落夕就沒再去過,落母是在生落夕的時候去世的,落父不提醒,落夕也是記不得落母的。


    落父兩隻腳撐在地上,慢慢滑行著減了速。落夕懂事地從車上跳了下來,落父推著車子的樣子看上去很顯老,佝僂著背,偶爾還能看到頭頂上閃出的銀發。


    “楚驕陽給我打了電話,才知道事出有因。你總是闖禍,其實都是我對你的忽略。”


    “爸爸……”落夕看著落父,好像有點兒陌生,落父從沒有如此心平氣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到家,哪知樊舒和樊母也在,好像專門等著她們。落夕進臥房換了衣服就出來了,在小沙發上坐下,刻意和他們保持著距離。學校批評一翻,回家繼續再教育,這是落家一貫的方式。


    “不管是他的原因,還是你的原因。總之,他現在走了,我們的生活恢複平靜。以後,不要和楚驕陽聯係。”落父主持著家庭會議。


    可這話是落夕不愛聽的,“為什麽不能和他聯係?”


    “因為那是你姐姐的前男友,和他攪在一起,讓外人知道了傳閑話知道嗎?”


    “我不在乎。”


    “世界上的好男人太多了,不缺他一個,況且他也算不得條件好。”樊舒開了口,開始給落夕說事實講道理。


    “他在我眼裏最好,我就是喜歡他。”


    樊舒哼笑,有點兒瞧不起落夕的樣子,“你年齡小,看人隻看外表。你知道嗎?楚驕陽的父親與西經市的一起毒品案有關,現在已經坐牢了。雖然他媽媽在國外,家底也還厚實,但西經市哪還有好姑娘願意和他相處。”


    樊舒的笑聲令落夕很不舒服,“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和楚老師分手的吧?說到底,不過是麵子大於麵包,麵包又大於愛情。”


    以為今天的自己不會挨打,沒想到落父的巴掌還是落在了落夕臉頰上,雖然不是很疼,但落夕心裏還是委屈,一整天的都不順,回來又被教訓,這樣的日子真的好難過。


    “你姐說的對,這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


    落父在一旁幫著腔,可落夕卻都聽不進去,隻是看著樊舒,一字一句地說,“從小,我都是用你不要的東西,你不要的衣服,你不要的玩具,你剩下的筆記本和作業本,甚至是你不愛吃的零食。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所以有這樣的待遇也從不會說些什麽,甚至還會為自己的不優秀而蒙羞。但今天我突然覺得姐姐的優秀也沒什麽好羨慕,如果讓我也變成那麽世故的人,我寧願這樣庸庸碌碌下去。”廳堂裏的人聽著這番話麵麵相覷,畢竟,落夕的嘴裏沒說過什麽正經話,落夕瞧見了樊舒不太好的臉色,但還是努力地揚起了頭,“我喜歡楚驕陽這件事,就當是我撿了你不要的東西吧。”


    她進了臥室把門關緊,靠在門背上,還能聽到樊母嘰嘰喳喳地在數落她。落夕其實什麽都知道,知道自己不該喜歡楚驕陽,這會讓所有的人都很尷尬。但她這輩子從沒有追求過什麽,而楚驕陽是她唯一不想放棄的。


    門外漸漸安靜,樊舒帶著氣上了樓下的轎車,落夕站在樓上看,車子是好車,樊舒的穿戴也比原來更上一個檔次,但她看不出來樊舒的喜悅和幸福。這樣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


    晚上落夕早早的就睡下了,原本以為會失眠,可誰知竟然睡得特別死,想是這兩日擔驚受怕心力交瘁。早上醒來,落夕提不起精神,但想著楚驕陽走時說最不喜歡她的不努力不上進,落夕還是咬著牙起了床,洗臉刷牙,機械地做了很多事,可腦中閃現的全是楚驕陽。落夕的眼睛又有些酸了。


    如果不是早上的冷空氣,落夕的眼淚怕是早就掉出來了。這個時候出門,外麵還亮著路燈,冬日的夜總是如此漫長。可路燈下的那個身影,卻著實讓落夕有些驚訝。


    落夕又看了一眼程誠,黑色的遮腿棉服下,那雙腳不時地跺著,看來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落夕並沒有過去,隻是埋頭走自己的路,程誠跟了上來。


    “落夕,最近想給你打電話,但又怕你心情不好,所以,今天特地來看看。”


    落夕轉頭,卻笑著看他,“我過得好不好,你應該知道,幹嘛還要問。”


    程誠抿著唇跟在她身側,樣子有些窘迫,“我知道你怪我。”


    “不,我不怪。有時候就算是朋友也會對你落井下石,能夠拉你一把的隻有最親的人。你不是我最親的人,甚至連朋友也不是。我怪你那就是在折磨自己。”


    程誠拽著落夕的衣袖,強行擋住了她的去路,“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楚瑤從小被人嬌慣,做事情不計後果……”


    “你哪裏是來看我的?你是怕我記恨你的小女友,來替她開脫的。”


    兩人相視而立,程誠第一次見到了落夕眼中不退讓的堅毅,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其實什麽都懂,隻是懶得計較而已。落夕繼續前行,程誠在身後五米遠的地方跟著。


    “你昨天在樓下喊了楚驕陽的名字,我聽到了。你真的喜歡他?不會是心情不好吧。”


    沒有聽到回答,程誠又說道,“你總這樣不好,會讓人誤以為你是不好的女生。”


    落夕始終沒有搭話。程誠到後來也閉了嘴,再說下去,不僅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還會把氣氛弄得很尷尬。


    學校距此有十幾分鍾的路程,但在第一個十字路口,落夕就瞧見了守在那兒的楚瑤。


    落夕回轉頭,看著程誠那樣俊朗秀氣的臉,“程誠,這樣的你幸福嗎?捆綁在一起的幼稚感情,想一想都要窒息了。”


    程誠並沒有搭話,隻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看他躊躇的樣子,落夕隻是仰著頭向著前方那個同樣仰著頭的楚瑤走去。但愈走愈近時,楚瑤的眸光有些啥說,楚瑤竟然不敢直視落夕。


    落夕這才知道,原來做了虧心事,這個小公主也會難安。但片刻的躲閃之後,楚瑤還是重新昂起了頭,可惜這揚起的臉,卻狠狠挨了落夕一巴掌。聲音並不清脆,有點兒悶響。楚瑤嚇壞了,向後退了幾步,眸中驚恐。


    “我對你的原諒是用楚老師的辭職換來的,所以這巴掌是替楚老師打的。”落夕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麵的程誠,側過身子對左右身側的他們喊話,“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討厭看見你們,你們都離我遠點兒。”


    落夕向學校小跑去,把一旁的楚瑤撞到在地。她能聽到楚瑤在身後歇斯底裏的叫嚷,心中竟然劃過一絲快感。


    說到底,楚驕陽不過在長浮一中呆了不到三個月,可他走後,落夕就不習慣了。早讀越發的昏昏欲睡,班上來了新的代班主任,是雷厲風行的女老師,課教的一流,但落夕依然聽不進去。


    下課的時候,落夕被請去了辦公室。她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落夕等待著又一場教育。隻不過,這個女老師依然和顏悅色,“昨天臨時通知帶你們班,晚上便接到了楚老師的電話,楚老師讓我好好照顧你。”


    落夕一怔,“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女老師翻了翻班上的成績單,“你今年試試藝考吧,往南一點兒的學校比較好拿術科證。”


    落夕從辦公室出來,還在一路思謀。她從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的考學,仿佛那永遠是別人的事。晚自習她坐在座位上不再狀態,麵前那個筆記本的第一頁是地圖,落夕看著上麵小點兒一般的城市,長浮市到西經市,黃河南岸到長江北岸,隻有幾厘米而已。


    落夕思謀了好幾天,晚上回家,還翻出了樊舒當年的畢業照。照片上的樊舒美麗動人,青chun四射。清一色的學士服中,落夕發現了把手搭在樊舒肩頭的那個男生,不似現在的冷峻,麵容柔和,如沐chun風。西經大學,竟然是這麽令人想往。


    “我要參加小三門拿術科證,我今年一定要畢業。”


    吃晚飯的中間,落夕冷不丁說了這麽一句,令落家人有些吃驚,不是吃驚她的決定,而是吃驚她的一本正經。


    “隨你便,如果能順利畢業,落家頭上便算是燒了高香了。”落父不冷不熱地說著,權且當落夕又在開玩笑。


    “你選好學校了嗎?要不行就試試長浮師範的藝考吧,穩妥些。”樊舒是有經驗的,這個時候也就隻有她能和落夕交流一下了。


    落夕咬著筷子考慮了一下,然後放下碗筷,“我要參加西經大學的藝考,已經報名了,考試在一個禮拜之後。”


    飯桌上瞬時安靜了,樊舒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你不是想去找楚驕陽吧。”


    “不是,你胡說的。”落夕埋頭又往嘴裏扒拉了兩口飯。


    “有我在,你休想去西經。”落父悶雷般的嗓門一聲吼,整個飯桌上的氣氛變緊張了。


    不能去西經,是她曾預想到的結局。隻不過沒想到會遭到如此強烈的反對。落夕耐著性子勸著,“您姑娘的前途重要,還是臉麵重要?”


    “你能有什麽前途?當然是落家的臉麵更重要。”


    落夕心裏透心涼,自己的父親說出這樣的話,想想就難過。她低著頭匆匆扒了兩口飯,“我火車票都買好了,和同學一起去,我保證老老實實地考試。”


    “從今天開始不準出房門。”


    嗬,落夕倒吸一口涼氣,為了防止她去看楚驕陽,竟然連課都不要她上了。


    “那怎麽行?這樣做難道就是為了防止我去西經?”


    “平時你也不讀書,這一個星期有什麽好在乎的?”


    落父的態度令落夕很抓狂,“爸爸,您這是胡鬧!您怎麽能拿我的未來開玩笑?!”


    “你的未來就是不惹事不闖禍,找個老實人嫁了。別說了,沒得商量。”


    落父放下碗筷進了房,落夕直盯盯地看著樊舒,可樊舒隻是瞪了她一眼。落夕氣呼呼地進了屋,而屋外繼續著她離開後的和諧氣氛。落夕翻出枕頭下麵的那張火車票,坐票她舍不得買,所以買了站票。從長浮到西經是十五個小時的車程。不管怎樣,落夕可不是個聽話的人。她悄悄地開始收拾行李,也沒什麽好帶的,幾件換洗的衣服,外加自己兼職掙下的零用錢,幾千塊,對於一個學生,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一個小背包,落夕準備踏上自己想要去的旅程。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這麽多年,她都沒有出過長浮市,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有些驚奇有些憧憬。


    可落夕的小小心願很快就落空了,早上醒來她才發現房門鎖了,是從外麵鎖的。落夕拚命地拽了拽把手,可惜門紋絲不動。家裏沒有人,落父和樊母出去了。落夕看看時間,已經七點。


    落父打來了電話,落夕不高興地接起,“您幹嘛要鎖門,我還要去上學呢。”


    “給你請了假了。在家看書也一樣,反正課都講完了。你的火車票我拿走撕了,也甭想著再買了,你買一張我撕一張。”


    落父就講了這麽一句就掛掉了電話,隻剩下不知所措的落夕。都怪昨天睡得太死,竟然不知道落父進了臥房拿走車票,這就是做事不走腦不用心的後果。落夕在家當然是學不進去的,現在首要的是如何撬開大門,她想盡了了辦法,可惜門就是紋絲不動。落夕懊惱地踢了兩腳,可疼的隻能是自己的腳趾頭。


    現在的自己,車票沒了,行李也被落父沒收,更重要的是,落父一並拿走的還有落夕那個放錢的小紙盒子。如今的她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好吧,親們,這章有一萬六,後台一章最多一萬五,剩下的明天發吧,閱讀愉快!(*^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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