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小二兀自嘀咕著拐了個彎往縣衙的後門走去,賈夫人有些疑惑的說,“蘇小姐,你這是?”


    蘇妤回頭安撫著賈夫人,“我讓那小二去幫忙打聽打聽楊家二少爺的事情,興許能打聽出什麽來。”其實蘇妤此刻也是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她本就不是什麽頭腦聰明之人,如今突然遇到這樣的大事,怎麽可能立馬就想出應對的方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南春看了眼天色,又想著過會兒還要升堂,到時候小姐怕是沒時間吃東西了,於是便請示說,“小姐,我先去給買些吃的吧,不然下午怕是挨不住呢。”


    蘇妤心煩意亂的擺手,讓她去了。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小二總算是出來了,一見到蘇妤,他就激動地跑了過來。


    “總算出來了。”賈夫人高興的說,跟著蘇妤往旁邊的石獅子底下走去。


    “怎麽樣?”蘇妤著急問。


    小二偷偷摸摸的往四周看了看,緊張兮兮的說,“蘇小姐,我打聽到了,楊二少爺真的死了!”


    蘇妤有些不耐煩,這不是廢話嗎,要是人沒死,她能在這裏呆著?!


    “我跟縣令家的二少爺的小廝打聽了,他說楊家是今兒早上來報的案,報案的是楊家的大少爺楊司成。”小二說著,又瞧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與蘇妤說,“聽說楊二少爺是被毒死的,從楊家回來的那些捕頭們都說楊二少爺死的時候,臉又青又黑,嚇人的很。”


    “我就說是毒死的吧,根本就不是我家老頭給打死的!”賈夫人憤怒的說著,臉上有了一絲慶幸。


    蘇妤知道賈夫人的心思,她又何嚐不是呢,隻要證明楊司瀚是被毒死的,那麽這件事就跟範楫明完全無關了。


    此刻的蘇妤想的簡單,卻不知即使證明了楊司瀚是被毒死的,範楫明依舊脫不了幹係。。


    “其他的事情那小廝也不清楚,不過這事怎麽跟蘇小姐你扯上關係了?”小二好奇的問道。


    蘇妤也不好跟他說太多,隻道讓他趕緊回去,若是見著了吉少敏,就將這事跟她通個氣。雖說楊司瀚的死導致範楫明和賈師傅被牽扯了進來,但是對於吉少敏來說,興許也是件好事。


    等那小二走後,賈夫人吃了一點南春買回來的煎餅和包子,蘇妤吃了個包子便再也吃不下了,如今這情況,誰都沒有什麽胃口。


    南春看著兜裏幾乎沒動過的食物,還想再勸蘇妤吃點,突然瞥見遠處走來了一群人,忙提醒蘇妤,“小姐,有人來了!”


    “是楊家人!”賈夫人氣憤的站起身,咬牙切齒的就要衝過去,卻被蘇妤給立即拉住。


    “賈夫人,這是在縣衙門口,不能衝動啊!”蘇妤提醒說道。


    而迎麵走過來的楊家人儼然也發現了這邊的三個女人,走在最前麵的是楊誌天,他身後跟著大兒子楊司成以及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丫鬟。


    楊誌天與上次見到時候一樣,板著一張臉,隻是神色儼然有些疲倦,看來楊司瀚的死對他打擊不小;楊司成約莫三十幾歲,長著山羊胡,眼眶通紅,乍一看倒像是跟他爹差不多的年紀了。


    “楊誌天你到底想怎麽樣,為什麽要誣陷我家老頭子和範公子,你的心怎麽這麽歹毒啊!”賈夫人憤怒的瞪著楊誌天,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給吃了!


    蘇妤亦是同仇敵愾,就是這個老男人陷害了範楫明!


    楊誌天在賈夫人麵前停了下來,“我並沒有誣陷任何人,昨天所有人都見到了小兒與賈師傅、姓範的那位兄弟起衝突,這麽巧,晚上的時候他就被人謀害了,我相信不管是誰都會懷疑他們兩位。”


    “簡直是放狗屁,楊司瀚是什麽德行你不知道,想殺他的人多了去了,憑什麽就說是我家老頭?”


    “是非曲直,縣太爺自有公斷!”楊誌天冷冷的說了一句,轉身就上了台階,顯然是根本不願意再跟賈夫人多說。


    賈夫人氣的暴跳如雷,指著楊誌天的背影大罵,“楊誌天你個狼心狗肺的家夥,我真恨自己當年沒有阻止我家老頭,讓他救了你這麽個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門口的兩個衙差不知道聽了楊誌天說什麽,雙雙往蘇妤她們這邊看了過來,其中那個叫劉四的衙差還朝著蘇妤拍了拍腰間的佩刀。


    這明顯威脅的動作讓蘇妤又氣憤又無奈,隻能喊著南春一起將賈夫人攔住。


    “妤兒!”蘇妤突然聽見有人喊她,回頭一看,正是蘇三夫人,她身後的牛車上還坐著七太爺和蘇永仁。


    蘇妤見到她娘果真將七太爺給請來了,當即像是看到救星一樣興奮的迎了上去,“娘,你們終於來了。”


    蘇永仁攙扶著七太爺下了牛車,七太爺直接問道,“妤兒,現在怎麽樣了?”


    “七太爺,永仁叔,這次真的要麻煩你們了。”蘇妤感激的說道。


    “現在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那些做什麽,什麽時候升堂?你快將情況跟我說說。”七太爺打斷蘇妤的話,著急問道。


    蘇妤忙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與大家說了一遍,隨後又將賈夫人的身份跟大家說了。


    見到蘇家居然來了這麽多人,而且其中還有舉人老爺,賈夫人當即高興的直抹眼淚,連連祈求七太爺救救自家老頭。


    就在大家說話的當會兒,也不知道別人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然陸陸續續的有人往衙門這邊跑了過來。


    “我們趕緊上去,不然過會兒想聽都聽不到了!”賈夫人催促說道。


    大齊有律法明文規定,平民百姓亦可觀望官府斷案,且不論這條律法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但是卻很好的滿足了大齊百姓的好奇心,所以每當官府有案子要開堂審理的時候,都會有許多好事的百姓蜂擁著跑過來旁聽,當年蘇妤定罪的時候,還曾被旁聽的百姓給扔了臭雞蛋。


    護著年紀大的七太爺,蘇妤幾人也跟著上了台階,如今衙門已經開了門,而門檻的位置被劉四和另一個衙差交手攔著。


    “發生什麽事了,我這都還沒搞清楚呢。”旁邊有人興奮的詢問。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怕告訴你,這次可是人命案!你算是來對了!”蘇妤右手邊有個男子一副了然的說道。


    “人命案,誰死了?”


    “凶手是誰?快說說怎麽回事!”


    聽說是人命案,大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瞬間激動起來,四周越來越多的人朝著蘇妤的右手邊擠去,都等著那人說說具體情況。


    蘇三夫人憤怒的說,“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落井下石啊!”


    蘇妤心裏也覺得堵得慌,別人家的傷心事在外人看來,原來都不過是對方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歎了口氣道,“算了,別理他們!”


    遠遠望去,便能看見隔著一段石板路對麵公堂上的情景,肅穆的公堂之上,“明鏡高懸”的匾額高高地懸在公案之後,這時候縣太爺還沒上堂,兩邊整齊地排列著一溜煙的衙差,手裏都拿著廷杖,看起來十分威武莊嚴!


    隨著一道蒼老的聲音提醒,兩邊的衙差頓時拿著廷杖在地上飛快的敲擊起來,嘴裏齊聲喊著“升堂——噢——”


    “來了來了,縣太爺來了。”旁邊的人全都興奮的說著。


    蘇妤的心柔成了一團,一股恐慌和不安讓她緊緊的抓住了衣袖子,目光有些發直的看著對麵,上一世,她就是在那裏被判了死刑!她記得四周衙差陰狠恐嚇的嘴臉,也記住了林縣令那不耐煩和敷衍的表情。


    “肅靜,肅靜!”驚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公案之上,林縣令一臉惱怒的看著外麵嚷嚷的眾人,“公堂之上不得喧嘩,違令者杖則二十!”


    蘇妤頓時感覺耳邊一片清淨,隻是那驚堂木的聲音依舊讓她心悸。


    林縣令旁邊的師爺不知道突然跟林縣令說了什麽,林縣令當即不滿的皺了眉頭,反問道,“訟師?”


    師爺點頭,從寬袖中拿出一個卷筒遞了過去,“大人您看。”


    林縣令不甘願的接過那卷筒打開來看,發現上麵寫的竟然是“狀紙”二字,他嘀咕道,“這都十拿九穩的事情,還搞這一套做什——”話未說完,林縣令愣了愣,指著上麵寫著名字的那一行詫異問,“這是不是寫錯了,範楫明是誰?”


    師爺連忙解釋,“沒寫錯,這的確是蘇家請的狀師,範楫明就是蘇家的贅婿。”


    “怎麽可能,不是說蘇家三房分出去了嗎?怎麽還有錢請的起陳夢先這等一流訟師?”林縣令不解的問道,隨即又有些憤怒,要知道陳夢先那可是大齊數一數二的訟師,蘇家既然能請得起他,又怎麽可能像楊司成說得那樣,窮的叮當響啊!


    兩人說話的時間有些長,外麵的百姓已經再次躁動了起來,甚至有膽子大的直接喊道,“怎麽回事,這到底升不升堂了?”


    師爺趕忙提醒林縣令說,“大人,就算蘇家請了陳訟師,如今證據確鑿,也由不得他們抵賴。陳夢先再厲害,總不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吧。”


    林縣令一聽,正是這個理,便一拍驚堂木,大聲道,“肅靜,都肅靜!來人,將疑犯帶上來!”


    明明不過才幾個時辰不見,蘇妤卻覺得好似隔了好多年沒見到範楫明一樣,當看到他穿著完全不合身的囚衣扶著賈師傅出來的時候,蘇妤不禁瞬間紅了眼,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敢喊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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