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趕到武當諸俠所在之處時, 便見得自家父親和幾位師叔都在各自療傷,宋遠橋臉色雖有些不好, 想是被十香軟經散影響了內力,又與玄冥二老對掌, 被寒氣侵入了——但宋遠橋乃是張三豐的大弟子,一身功力何等了得?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爹!你和師叔們可是受了傷?”青書一臉焦急地衝到宋遠橋身邊,而後又快速地掃視了一圈,頓時心中一凜。


    武當諸俠難得吃上這樣的大虧,宋遠橋沉聲說道:“敵人狡詐無比,手段花樣也多,看來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卻不知究竟是哪路人馬。”說著宋遠橋也看見了緊跟著青書進來的衛璧, 微微頷首說道:“衛少俠也來了,多謝掛懷。”


    衛璧一臉恭敬地拱手說道:“宋伯父太客氣了,青書的事便是我的事,伯父和諸位叔父的傷勢可有大礙?”


    宋遠橋剛要客氣幾句, 青書忽然開口問道:“爹, 殷六叔呢?”青書此前從未曾如此打斷過宋遠橋說話,是而此時宋遠橋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兒子也是關心師叔,便也沒了不虞,而是拍拍青書的肩膀說道:“你六叔是去通知少林派了,為父擔心其餘各派也會遭遇敵人, 按無忌所說果然如此!唉,倒是不知峨眉派如今怎樣了,又會被帶去哪裏……”


    青書一下子站了起來,皺眉說道:“爹,這事情本就不簡單,殷六叔一個人前去通知少林派如何使得?若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衛璧也想起了這件事,立時神色凝重起來,對宋遠橋說道:“伯父,此事不可不防,敢問殷六俠是往哪個方向去了?我和青書立刻追上去,若是無事也罷,有事也能幫把手。”


    宋遠橋也有些擔心,連忙將方向說了,衛璧讓殷天正率本部人馬留下來照看武當諸俠,這便要離開。然這時青書卻拉住他說:“大哥,以防路上遇到強敵,還是多帶些人手吧?”


    楊逍一旁聽聞立即自薦同往,韋一笑也說要一起去,衛璧想了想便答應了,幹脆一揮手把其餘明教跟來的手下都帶去了。張無忌看似也有些想跟著,還是青書拜托他留下來照顧武當諸俠此事才作罷了。


    這日一眾人等行到傍晚,厚土旗掌旗使顏垣忽道:“啟稟教主,這裏有些古怪!”說著奔向左前方的一排矮樹之間察看,從一名本旗教眾手裏接過一把鐵鏟,在地下挖掘起來,過不多時,赫然露出一具屍體。屍首已然腐爛,麵目殊不可辯,但從身上衣著看來,顯是昆侖派的弟子。厚土旗教眾一齊動手挖掘,不久掘出一個大坑,坑中橫七豎八的堆著十六具屍體,盡是昆侖弟子。若是他們本派掩埋,決不致如此草草,顯是敵人所為。再查那些屍體,人人身上帶傷。


    衛璧神色有些凝重,吩咐厚土旗把屍身處理妥當。明教眾人想了一會兒,彭瑩玉才道:“教主,此事倘不查個水落石出,這筆爛帳定然要被算在本教頭上。”


    衛璧雙目微眯地說道:“想要嫁禍本教,也要看她是否有那個本事。”


    宋青書想了想,輕聲說道:“若是明刀明槍的交戰,諸位在大哥的率領之下,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也決不致輸於旁人。隻是暗箭難防,這以後飲水食飯、行路住宿,可要處處提防敵人下毒暗算才是。”衛璧神色一正,將這話大聲重複了一遍,教眾皆齊聲答應。


    又行一陣,眼見夕陽似血,天色一陣陣的黑了下來,眾人正要覓地休息,隻見東北角天邊有四頭兀鷹在天空中不住地盤旋。突然間一頭兀鷹俯衝下去,立即又急飛而上,羽毛紛落,啾啾哀鳴,顯是給下麵甚麽東西擊中,吃了大虧。


    銳金旗掌旗使莊錚傷在了倚天劍下,此時是副旗使吳勁草跟在衛璧身邊,他見兀鷹古怪,便拱手說道:“教主,且讓屬下去瞧瞧?”衛璧頷首應允,吳勁草便帶了兩名弟兄,急奔過去。


    過了一會,一名教眾先行奔回,向衛璧稟報道:“稟告教主,武當派殷六俠摔在沙穀之中。”


    衛璧神色一凝,青書皺眉問道:“確定是六叔?可是受了傷?”


    那人道:“似乎是受了重傷,吳副旗使見是殷六俠,命屬下急速稟報教主。同時吳旗使已下穀救援去了……”


    衛璧想青書定然心急如焚,不等他說完,便牽起青書往前奔去。楊逍、韋一笑等人緊跟在後。得到近處,隻見是個大沙穀,足有十餘丈深,吳勁草左手抱著殷梨亭,一步一陷,正在十分吃力的上來。


    青書剛想搶上前去,衛璧卻先行一步,一手抓住吳勁草右臂,另一手便去接過殷梨亭的身子,幾個縱躍便出了沙穀,將他橫放在地,青書連忙上前查看,一時間呼吸一滯,眼眶都有些微紅。


    但見殷梨亭膝、肘、踝、腕、足趾、手指以及所有四肢的關節全都被人折斷了,氣息奄奄,動彈不得,對方下手之毒,實是駭人聽聞。殷梨亭神智尚未迷糊,見到青書,臉上微露喜色,頭一歪吐出了口中的兩顆石子——原來他受傷後被人推下沙穀,仗著內力精純,一時不死,兀鷹想來吃他,被他側頭咬起地下石子,噴石射擊,如此苦苦撐持,已有數日。


    青書抱著殷梨亭,給他服下止痛護心的藥丸後,語帶哽咽地喊了一聲:“六叔……”


    殷梨亭低聲道:“跟你三叔一樣,是少林派……金剛指……指力所傷……”


    青書神情更是哀戚,衛璧連忙握著他的手說道:“青書無需傷懷,這事隻管交給大哥,定讓奸人授首,再覓得靈藥,治好殷六俠的傷。”


    殷梨亭身受重傷,又在數日裏苦苦掙命,竟不閉眼,早已是筋疲力盡,此刻再也支持不住,雙眼一閉便昏了過去。


    衛璧和青書帶著殷梨亭,並明教一眾人等急往回趕,不日便回到了武當諸俠所在之處。


    武當諸俠的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此時看到被擔架抬進來的殷梨亭,全搶上前去查看,待得查驗了傷勢,幾人都快要流下淚來了。


    這時殷梨亭終於茫茫然清醒了一些,宋遠橋輕聲問道:“六弟,究竟是誰傷了你?”這向來敦厚的武當諸俠之首,此時眼中竟是殺機湧動。


    殷梨亭依舊迷迷茫茫,隻氣息奄奄地開口說道:“是少林派的和尚,五個圍攻我一個。是少林派的武功,決計錯不了。”


    莫聲穀雙眼通紅,大喝道:“少林的賊禿驢!當年傷了三哥還不認,這次竟又傷了六哥,真當我武當七俠是好欺負的嗎?!”說著提劍就想衝出去,張鬆溪連忙拉住他,沉聲說道:“七弟!不要莽撞,此事恐怕有詐。六弟是去示警的,我們一片好意,就算少林派不接受,也斷斷沒有害了六弟的理由。”


    莫聲穀怒聲說道:“六哥都說了是少林派做的,這還有錯嗎?”


    衛璧有些想要開口,青書卻是搶在他前麵說道:“七叔,這事若真是少林做的,我們何妨便上少林去,怎麽也得討個公道回來,難不成我們武當還會怕了他們?可若是奸人挑撥,我們也斷斷不可中了計,讓六叔白受了這些苦楚。”這話還是青書來說更為妥當些,衛璧畢竟是明教教主,又不是武林盟主,怎麽也輪不到他來說。


    莫聲穀果然稍微冷靜了一點兒,宋遠橋也當即拍板決定道:“事不宜遲,這事也暫時不要稟告師父他老人家了,我們先去少林走一遭。”


    二十餘年前俞岱岩的事一直是張三豐心中憾事,此時殷梨亭又遭此大禍,自是能瞞一時是一時,張三豐已是一百一十餘歲的老人了,眾人都不忍讓他多受刺激。


    青書沉吟片刻說道:“爹,您和諸位師叔往少林去,殷六叔傷得這樣重,卻不好同行,還是留下來讓兒子照顧吧,我定將六叔安然送回武當去。”


    宋遠橋也覺頗有道理,殷梨亭這般傷勢,又何必再去少林和他們爭吵?有他們武當諸俠前去,難道少林僧人還敢顛倒黑白不成?於是便也應允了。


    當即宋遠橋、俞蓮舟、張鬆溪和莫聲穀四人立時啟程趕往少林,青書一直目送他們遠去無蹤,這才一臉鬱色地回轉。


    衛璧心下也不好受,事實上他早將殷梨亭會殘廢這事給拋諸腦後了,這時看青書難過,自然也免不了自責。


    倒是青書,其實是在感慨命運的難測,原本殷梨亭是聽到紀曉芙死亡的真相,難以接受,獨自奔下光明頂才被廢了四肢的;這次真相他早在幾年前便從青書口中知道了,也是隨著武當諸俠一起走的,誰能料到竟還是著了道?


    兩人回到客棧後,卻見殷梨亭已然醒來,卻是一臉迷糊地拉著楊不悔的手,大聲喊道:“曉芙妹子,我想得你好苦,你知道麽?”楊不悔滿臉通紅,神色既尷尬又羞澀,卻是右手拿著匙羹,低聲道:“你再喝幾口湯吧。”殷梨亭喃喃說道:“你要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楊不悔道:“好啦,好啦!你先喝了這湯再說。”殷梨亭似乎甚為喜悅,張口便把湯給喝了。


    青書和衛璧兩人微微一怔,衛璧立時拉著青書的手低聲說道:“青書不必擔心,不悔是女孩子,心細,讓她照顧殷六俠再合適不過了。”說著就把青書給拉走了,心下暗想,讓楊不悔來照顧殷梨亭也總比讓青書去照顧他好,再說了,楊逍你搶了人家老婆,最後賠人家一個女兒也怪不得誰,總之別累到青書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青書也對楊不悔和殷梨亭一事樂見其成,因為他知道,楊逍難免存著想當教主嶽父的心思……這下把他女兒扔給六叔,那自然是什麽想頭都沒有了……於是青書也乖乖地給衛璧拉著走,暗裏瞥向衛璧,心裏想著,誰讓你偏偏惹上了我,桃花什麽的,還是讓給別人好了,也別浪費了……


    青書要送殷梨亭回武當派,衛璧自然提出要跟著去,還帶上了韋一笑和五行旗中的金、火兩旗,留楊逍、殷天正和五散人暫理明教事務,但也要求他們時時飛鴿傳信給他,大事不可擅專。楊逍見衛璧要帶上楊不悔也毫無異義,雖說是為了照顧殷梨亭,但他本就覺得自己愧對殷梨亭,也不反對女兒為他補償一二。再說了,這不也是跟在教主身邊嗎?能多相處,自然是好事。


    一行人這便出發了。這日眾人進了玉門關,到了這關內的第一個大市鎮上,這裏溝通關內關外,商人小販絡繹不絕,倒是頗為熱鬧。


    殷梨亭傷勢太重,不宜勞累,此時才過午時,眾人便訂下客棧將殷梨亭安置好了,楊不悔一直在殷梨亭身邊服侍,衛璧又讓韋一笑和五行旗主暗裏護持,便拉著青書逛市鎮去了。


    兩人走在鎮裏,忽而衛璧瞥見一個身穿寶藍綢衫,輕搖折扇的年輕公子,帶著通身的雍容華貴之氣。


    青書順著衛璧的目光也向那年輕公子看了過去,隻見他相貌俊美異常,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但更引人注意的是那公子的腰間,隻見他以黃金為鉤、寶帶為束,懸著一柄長劍,劍柄上赫然鏤著“倚天”兩個篆文。


    青書心下一動,低聲對衛璧說道:“大哥……你看那是倚天劍嗎?”


    衛璧當然知道那所謂的公子就是那化名趙敏的蒙古郡主敏敏帖木兒,汝陽王察罕帖木兒的女兒,麵上不動聲色,拉著青書便往反方向走了開去。


    其實衛璧根本不想和趙敏這樣的人磨磨唧唧,隻因他太清楚趙敏心計過人,謀略手段不輸男兒,武功也算得不弱,實在是難纏得很。他真想直接就殺上去,二話不說把趙敏幹掉了事,免去了以後許許多多的麻煩,可偏偏黑玉斷續膏還要著落在趙敏身上,這自然不是為了什麽俞岱岩殷梨亭,隻是為了青書而已。


    當然,直接幹掉趙敏其實也隻是想想而已,且不說玄冥二老等高手應該就在左近,想幹掉趙敏談何容易?再說落在趙敏手上的各派高手還沒救,要是趙敏死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更重要的是,趙敏是大元朝廷的紹敏郡主,此時若是被衛璧給殺了,那無疑將明教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殊為不智。


    此時衛璧才做教主,總舵堪堪收服,但各地分舵義軍還未能握在掌中,此時若把元朝大軍都給引來,那可真是後果難測了。


    事實上此時汝陽王以及元朝大部分兵馬所針對的都不是明教義軍,而是很多其他各地的義軍,要不也不會讓個郡主小姑娘來負責對付明教了。此時朝堂重心放在別處,可也怕明教趁勢坐大,故而才想下手對付明教,順帶著將江湖勢力連根拔起,除掉這顆毒瘤。


    衛璧權衡利弊,最後也隻能無奈地想著,看來這“女主角”還真是殺不得。既然殺不得,自然就要想辦法對付,怎樣才能讓她把黑玉斷續膏拿出來呢?


    不過很快衛璧就不用煩了,因為麵前出現了兩個人——隻見那兩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說道:“敝上仰慕明教衛教主仁俠高義,武當宋少俠青年翹楚,特命小人邀請兩位赴敝莊用膳,以表欽敬之忱。”


    衛璧神色一肅,青書倒是一副略微好奇的樣子問道:“不知貴上名諱如何稱呼?”


    另外一人說道:“敝上姓趙,隻盼一敘,還請兩位不必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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