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一愣,“你想回去?”


    崔氏慘笑搖頭,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個無形的火坑中跳出來,怎麽可能回去。


    “我這樣子……不好跟你回去。你找個客棧把我放下……我養兩天,就去觀音庵修行……”帶發修行,實在不行就落發出家,這是她除死之外,唯一的出路了。


    薑悅捏緊手指,怪不得玨姐姐肯跟自已出來,原來她存的是這個念頭。


    薑悅看著崔氏的臉,還不到三十歲,正是肆意綻放的好時候,卻憔悴不堪,透著凋零之態,看著就讓人心疼。


    薑悅柔聲道:“將來的事兒將來再說,你當務之急就是把身體養好。客棧人來人往的怎麽能養病?你放心,路大爺沒在家,你去了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崔氏道:“五……妺夫去哪兒了?”原本想說五弟,然而馬上改成‘妺夫’,她從心裏最深處,想回避周誠。回避一切和他有關係的人和事。


    薑悅體會到她這個微妙的心態,輕輕握住她的手,笑道:“他跟我吵架沒吵贏,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估計得些日子才能回來,你正好跟我做伴!”


    崔氏內心震驚無比,瞪大紅腫的眼睛,愣愣的望著薑悅,“你把他氣走了?你……怎麽還如此輕鬆?”


    一句話勾起薑悅的思念,她強忍著傷心笑道:“我現在哭他也看不見,還不如攢著眼淚等他回來再哭!”


    渾蛋東西,看你回來我不拿眼淚淹死你的!


    都走三天了,也沒個信兒!


    嗯!好吧,才三天,寫信……有點犯不著。


    崔氏看出薑悅眼底的黯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一些安慰。話未出口,眼淚已滾滾而下。若有來生,哪怕投胎做牛做馬,她也不想再做女人。真的太苦了!


    “行了,不說這些破事兒。咱們先去藥鋪給你買藥,然後再買些好吃好喝的回去。這日子離了誰還不一樣過……”薑悅順嘴禿嚕完就下意識的回頭,確定路大爺不會突然從哪兒躥出來,她放心大膽的繼續嘚啵。


    “男人不在正好,還省著伺候了,誰家缺爺不成?咱們要錢有錢要貌有貌的,怕啥?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惹急了我養小倌去!哼!”


    崔氏目瞪口呆。


    廖嬤嬤口呆目瞪。


    煙兒一捂耳朵,少奶奶,我可啥也沒聽見。回頭大爺收拾你,你可別賴我!


    嘻嘻,瞧把你們嚇的,我這還沒開車呢!


    薑悅笑嘻嘻的又閑扯了一會兒,崔氏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也沒再堅持去客棧。


    薑悅終於鬆了口氣,“這世上沒有啥坎邁不過去,”她一拍崔氏的腿,“更何況你腿還這麽長!”


    崔氏唇角一彎,被薑悅這話逗笑了。雖然那笑一閃而過,短暫如煙花,卻是她許久以來頭一回笑。


    廖嬤嬤眼圈一紅,差點又哭出來。菩薩顯靈,有五奶奶在,我們夫人有救了!


    薑悅怕坐車久了崔氏受不住,所以她挑最重要的幾樣東西買完就直奔臥虎村,一點兒也沒敢閑逛。饒是如此,到家已是掌燈時分。


    聽見車響,石頭的秦楠跟兩條獵狗似的從院子裏躥出來。


    “娘!你怎麽才回來?石頭都想你了!”


    “表嫂我要的糖和零嘴你買了沒?”


    石頭表達的比較委婉,秦楠卻大咧咧的開門見山。石頭頓時後悔,生怕薑悅把零嘴都給秦楠,趕緊補充道:“娘喜歡吃點心,您沒忘了給自已買吧?石頭能嚐一小口嗎?”


    嘖,這小彎彎繞的,跟娘還耍心眼。


    薑悅下車輕輕擰了下石頭的耳朵,然後笑道:“買了,車上有客人,你們先幫著搬東西。搬完自已拿著吃。我去把屋子準備一下。”


    好嘞!


    一聽說有好吃的,立刻激發了秦楠樂於助人的高尚情操。


    她一眼瞧出崔氏自已走不了,推開廖嬤嬤就要幫忙背崔氏。


    英氣勃勃的眉眼再加上那一身箭袖男裝,嚇的廖嬤嬤倒吸口冷氣,趕緊把崔氏擋在身後。


    這咋還有個半大小子呢?想起薑悅說的小倌,廖嬤嬤一激靈,五奶奶不會當真的嗎?這動作也忒麻利了?


    “你讓開啊,不讓我怎麽背她?”秦楠不滿的扒拉廖嬤嬤。


    廖嬤嬤,“……”


    我的個祖宗,我哪敢讓你背我夫人,小倌也算男人呐!


    崔氏驚慌失措,看見秦楠伸手來抓她,下意識往後躲。“你、別、別過來!”


    秦楠回眼瞥見石頭幫著拎了倆小包袱,樂顛顛的走了。自已這兒卻磨磨嘰嘰的沒完沒了,她又急又氣,脫口衝崔氏道:“你躲什麽?我又不非禮你!”


    崔氏往後一仰,險些嚇死。廖嬤嬤抓起車底下的踩凳就往秦楠腦袋上砸。


    秦楠擰身躲開,本能的一腳把廖嬤嬤踢開。回頭就看石頭伸手去拆點心包,她一急,二話不說一把將崔氏扯到跟前,背上就走。


    崔氏活這麽大哪見過種這陣勢,眼一翻直接嚇暈了。


    廖嬤嬤也兩眼一翻……然後又硬挺著翻回來,爬起來就追,“混帳小子……你快把夫人放下……”


    哼!罵誰混帳小子呢?真不懂行情!他們一般都罵我惹禍精、敗家子、遭雷劈的小王八羔子……


    秦楠一邊撇嘴一邊跑的飛快。不快不行啊,石頭那小混蛋一手一塊點心已經吃上了。


    薑悅正好房裏出來,聽見廖嬤嬤好句罵立刻明白過來,趕緊上前攔住廖嬤嬤,忍著笑道:“你放心,她是個西貝貨,不妨礙玨姐姐的清白。”


    廖嬤嬤瞬間瞪大眼睛,“啥?剛才那個是姑娘?怎麽比小子還像小子呢?咋養的?”


    薑悅撫額,這得問她爹!


    說話的功夫,屋裏突然傳來崔氏‘啊’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動靜,嚇的薑悅和廖嬤嬤拔腳就往屋裏衝。


    東套間的羅漢床上,崔氏瑟縮在床角,兩手死死攥著把剪子哆嗦成一團,絕望而驚恐的盯著秦楠。


    秦楠站在羅漢床前,當胸舉著著一雙繡花鞋,也一臉驚恐的瞪著崔氏。


    瞧見薑悅進來,倆人異口同聲的大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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