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辭家裏顯得有些悶熱,周圍的窗戶都緊閉著,剛挪了幾步,岑辭就沒了車上那般的精力,整個人都往我身上倒。


    但是即便如此,岑辭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麽,可惜我一個字都聽不清。


    好不容易扶著他上了床,調了空調溫度,還是熱的人直冒汗。


    我抽了床頭幾張紙擦了擦汗,床上的岑辭依舊不肯閉眼,微微側身盯著我。


    死死的盯著。


    我有了一些猜想,坐在床邊,與岑辭對視許久,才壯著膽子開口。


    “你明明那麽累,為什麽不睡覺?”


    “像上次醫院一樣,我一閉眼,你……咳咳……”岑辭咳了兩聲,然後用力的喘息著。


    這次雖然沒有聽完,但是我好像明白了。


    “所以你不停的說話?”我直白的詢問。


    岑辭轉身,不搭理我了,像是被猜中心思又不太好意思的孩子一樣。


    空調打開後,房間裏總算是降到了讓人舒服的溫度。


    我向房門外走去,身後的岑辭突然坐起。


    “許如塵。”


    “我去燒水。”我沒敢回頭看他,因為我現在臉頰又燙又紅,要是仔細看連脖子都是紅的。


    身後的人悉悉索索的躺下,雙眼卻沒有闔上。


    燒水的時候,我就站在廚房,又是悶了一身的汗,可是我也顧不上這些,隻是覺得岑辭的反常攪亂了我的心。


    岑辭是病了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什麽嗎?


    可是我沒有病,我卻留下了,還做著照顧他的事情。


    我在為自己的行為尋找著借口。


    我隻是不想欠岑辭的,他去撞邵揚,或多或少也是為了我。


    就當還給他這些人情,至於我們之間的恨,再一點一點的算。


    有時明明心甘情願的事情,總是要找到了借口才能變得心安理得。


    就像此刻的我,多此一舉的為自己找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借口,卻又心虛的不敢多想。


    想多了,這些自我安慰的話就會不攻自破。


    水燒開後,倒入杯中,按照醫生給的藥量,將藥丸放在手裏進了房間。


    我望著床上的人微微一怔。


    岑辭顯然已經很累,忽閃的眼眸眨眼的頻率非常緩慢,卻依舊不肯閉上眼。


    我一進門,岑辭立即睜大眼睛看著我。


    心上莫名的悸動了一下,卻不敢表現出來。


    我把藥遞到了岑辭的麵前,杯子放在唇下吹了吹,“應該不燙了,你把藥吃了。”


    岑辭沉默的吃了藥,放下杯子就開始脫衣裳,甚至十分嫌棄的扔了脫下的衣裳。


    然後眼巴巴的望著我。


    “怎,怎麽了?”我開始有些不安。


    岑辭不說話,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局促的站在床邊,低聲道,“隻能擦一擦。”


    “嗯。”岑辭點頭,整個人都倒在了枕頭上,上半身微微趴在兩個放在一起的枕頭上,灰調的枕上露出他半張臉,半眯著眼眸,聲音一沉,“你先把自己洗幹淨。”


    我剛想去拿水杯的手立即縮了回來,感覺自己此刻更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雙頰漲得緋紅。


    “不要。”


    “你快餿了,虧得我抱得下去。”岑辭聲音含糊不清,整個人都迷蒙得很。


    一聽餿了,我立即抬手聞了一下自己,沒有那麽誇張,最多是出了太多汗,汗味有些重罷了。


    但是被岑辭這麽一說,像是被掐了一把嗓子,一個字都蹦不出,還覺得自己真的是餿了,不由得退後了三步。


    “不餿。”我還是想反駁一句。


    岑辭閉眼,半張臉的嘴角揚起,無力的抬手一揮。


    我還是抵不過餿了這兩個字,快速的衝了一把澡,套上岑辭的休閑服,褲管卷了好幾道才不垂地。


    擰了把熱毛巾回到了床邊,岑辭呼吸平穩,已經支撐不住的睡著了。


    沒有岑辭的目光,替他擦身體要簡單許多,隻是看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腦袋上的傷還沒好,居然一下子舔了這麽多傷口。


    無從下手的我,隻能用毛巾套在指尖,小心的一點一點擦過去,最後擦了擦他的臉頰,焐熱的毛巾燙了一下他的臉,他不太舒服的皺眉。


    看得我忍不住抬手就順開岑辭的眉頭,岑辭迷茫的睜開眼,看了我一會兒,順勢就把我拉進了懷中。


    “別動,小心碰到我傷口,就這樣睡吧,我……”


    話還沒說完,岑辭就又睡著了。


    我找了岑辭大半夜,身體也透支了,疲倦襲來根本就撐不住。


    完全無法想象,岑辭從診所一路撐回來的難受。


    閉上眼,幾乎貼著岑辭的臉,我就睡著了。


    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哪怕隻有這片刻的寧靜,也叫我心頭熱乎乎的,直往身邊人懷裏躥。


    要不是門鈴聲,我覺得我能一直睡下去。


    看了看床頭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小心退出岑辭的懷抱,岑辭隻是抬手摸了摸身側又睡了過去。


    我起身跑到了門邊,透過貓眼看到了門外的宋一。


    這才打開了門,宋一上下打量著我,一臉的吃驚,“他一身傷還敢……”


    “沒,不是的,我身上都……餿了。”我胡亂的解釋著。


    宋一這才放心下來,她把手裏的食盒塞進我手裏,“吃點東西吧,我就不進去了,免得他抓著我的錯處。”


    我捧著食盒,心裏的事情一下子湧了出來,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宋一倒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自己也理了一下語言,“邵揚怕是醒不來了,早上發的新聞,說是撞腦袋了,估摸著就是個活死人了,邵太太又縱容邵揚吸毒這會兒還關著,邵家的獨苗苗折了。”


    宋一說完自己就撐著門笑了起來,嘴裏罵咧咧的說邵揚是活該。


    我讚同宋一的話,邵揚為非作歹這麽久,最後還是折在了自己的手裏,他要是不愛這些刺激的事情,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樣子。


    宋一揉了揉肚子又開口,“李佳站出來後,好幾個女生都站了出來,邵太太為了兒子報複的手段更是讓人不恥,估計她自己也得進牢裏待著了,這下子邵家恐怕全散了。”


    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邵太太溺愛邵揚,為了邵揚枉顧別人的性命,如今也因為邵揚備受牽連。


    “邵氏家底厚,不過這次重創以後,恐怕不止是半年內爬不起來了,但凡出現個落井下石的,想爬都難了。”我補充道,心裏已經想到了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


    一定是岑如雄,他和邵氏執意合作,如今邵氏垮了,他一定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第一時間去邵氏落井下石。


    這就是岑如雄,我的生父,也是我無能為力的地方之一。


    “那,那其他人呢?”我有些發虛的詢問宋一。


    “你手機被砸了,趙哥打了我的電話,我說手機沒電剛充上電,兩個人都累死了,所以就回來先休息,趙哥說岑辭給他們打過電話了,沒什麽事情。我就想不通岑辭為什麽要隱瞞家人他受傷了?”宋一抓耳撓腮的。


    我也想不通。


    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目前就我和宋一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為了顧及所有人,我們還隻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這件事還是少一個人知道安全一些,萬一不小心說漏嘴,警察那調查起來,更加說不清楚。”我緊握宋一的手,想讓她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宋一點頭,但是她顯然苦惱的不是這件事,“那你和岑辭怎麽辦?你們倆到底算什麽?我糊塗了。”


    “什麽都不算。”我斬釘截鐵的開口,“我隻是不想欠他的。”


    “如塵,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我和蔣鴿一直在岑辭身邊工作,他完全像是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你說會不會哪裏有誤會?”宋一吃不準,隻能試探的詢問我。


    “誤會?他和杜清雅還在一起總是真的吧?他們倆還在車上……”


    一想,我頓時清醒了不少,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被蠱惑了才那麽安穩的躺在岑辭身邊睡著了。


    宋一拍拍我的肩頭,“你這麽一說,我又覺得岑辭混蛋了,可是岑辭一直在對我和蔣鴿旁敲側擊兩年前的事情,上次他冷不丁問你兩年前是不是動過大手術,那樣子也不像是假的,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我怎麽也糊塗了?”


    我看著惶恐的宋一,“你們說了什麽?”


    “自然是沒說,可是他說他會去查,神色鄭重,所以我才想問問你,你打算怎麽辦?要是岑辭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宋一的話明顯開始偏向了岑辭。


    以宋一的性格,這些話肯定是和蔣鴿探討後的定論。


    被她說的,我的心也開始打顫。


    可怎麽會是誤會呢?那些話明明就是岑辭發的,言簡意賅,像極了岑辭的語氣。


    聯想岑辭在機場走得那般的決斷,那句話的確像是岑辭會說的話。


    我的心動搖之後,更亂了。


    宋一趕緊轉移了話題,“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如今不管真假,他和杜清雅在一起就差一張證了,這兩人都壞。”


    宋一的話讓我定了定心,不論如何,岑辭和杜清雅是分不開了。


    他要幫著杜清雅,就是跟我作對!


    我瞬間頹廢,讓宋一先上了樓,我把吃的放在桌上,看了看房中熟睡的岑辭,心竟然也開始搖擺不定。


    在我無法拿定主意時,我選擇了逃離。


    我回到了樓上的公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將岑辭的衣服疊好塞進了櫃子裏。


    心裏卻不想還回去。


    仿佛又做了一場安靜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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