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低著頭,沒有說話,本來已經準備好承受北雲夜的怒火了,可他就輕飄飄的說了這麽一句話,卻似千斤重。


    比直接打散他分身還要難受,心裏沉甸甸的。


    “老夜……”小美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北雲夜呆呆地忘了一眼天色,天邊太陽已經落下,隻留下一片火紅的晚霞,灼燒著大地。


    “你要幹什麽?”小美上前一步,但似乎顧忌什麽,又把腳退了回去,擔憂地望著北雲夜。


    北雲夜手中凝聚白光,白弓出現,但很快又變得扭曲,揉成一團模糊的光亮。


    “我把她找回來。”


    小美剛想說話,北雲夜卻翻手為掌,緩緩落下,按在地麵,柔光自他掌心蕩開,隱入青石板中。


    小美一驚,大步衝過去,卻被他身邊無形的力量彈開,掉在地麵滾了幾圈,站起來時身形有些踉蹌。


    “沒用的!封生獄就在這片土地下你都感應不到她,你心裏明明清楚,你……”小美攥起拳頭,到底是沒有勇氣說出那最壞的結果。


    北雲夜沒理他,閉上眼,神念一縷縷向四麵八方散開,耳邊的風聲是那樣的清晰,就像一雙柔軟的手,在輕撫他的臉頰。


    就在不久前,他還能擁抱她,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聲音,可是一眨眼,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突然地,消失了,毫無征兆。


    “老夜,你別瘋了!你把神識放進封生獄,是不想活了嗎?”


    “你是不是想和唐珺一樣魂飛魄散!”小美幾乎是吼出這句話,他說出來的一刹那,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是啊,封生獄是什麽地方?關的可都是半神啊,唐珺被拉下去,還有可能活下來麽?


    靈鳶遠遠地看著那個半跪在地人影,自嘲地笑了起來,上萬年的等待,就像是一場笑話。


    他為了那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做著這種徒勞的事,這麽多年自以為的感動,到頭來,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狂歡。


    她攤開手,看著那顆滿是裂紋的化神丹,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珠子上,片刻後,手掌傾斜,化神丹掉在地上,微微閃爍一下,便消失在原地。


    靈鳶身體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既然求不得,那便忘了罷,就當這些年,夢了一場。


    小美愣了愣,朝靈鳶看過去,她已經變成了一隻火紅的重明鳥。


    巴掌大的鳥兒,拍了拍翅膀,發出一聲稚嫩的鳥啼,它扭過頭,迷茫地看了一眼小美,轉身,邁著歡快的步子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線裏。


    與此同時,四部的結界無聲而碎,如一陣秋風吹過,萬物凋零。


    四大妖王豁然睜眼,若有所思地望著未知的方向,心低浮出幾個字:妖界之主已隕。  小美歎了口氣,重明鳥不同於其它妖,死亡即是新生,輪回隻需要一瞬間,它是超脫寰宇的逆天存在,它沒有靈魂,所以,她不會死,而前世的事,也永遠都不會再


    想起來。


    也可以說,那隻紅色鳥,已經不再是靈鳶了。


    若非絕望透底,她不會舍棄自身修為重新輪回。


    小美看著那隻鳥消失的方向,默默地說:希望你不要再被野雞欺負了。


    再回頭看北雲夜,他已經入定了,神念全部離體,不知去向何處。


    小美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分明之前都還好好的。


    蛋蛋和小鹿跑過來,蛋蛋抓著小美,哭著說:“主人呢?主人在哪裏?”


    “小妹,你冷靜點。”


    “蛋蛋不冷靜!蛋蛋要主人,壞人,你把主人還給蛋蛋!”


    小鹿也紅著一雙眼,死死盯著小美,他們和唐珺的契約中斷,自然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夠了!還嫌事情不夠大嗎!你主人死了!掉進封生獄死了,魂魄被別人吃了!”


    “蛋蛋不信!你騙蛋蛋,蛋蛋不相信你,你把主人藏起來了,你還給蛋蛋!”


    小美閉了閉眼,一捏拳頭,從蛋蛋手裏掙脫,白光一閃,便化作一名男子。  不似之前那般魁梧精壯,也不似那般凶神惡煞,此刻的小美,身形有些單薄,但五官卻如刀刻一般的輪廓分明,劍眉星目,一雙紫瞳中蘊藏著森冷之息,隻是看那麽


    一眼,便讓人下意識的低頭俯首,不敢直視。


    蛋蛋愣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小美從來不以真麵示人,卻也沒想到,他的本來麵目會是這般動人動魄。


    小美有點不自在,這幅皮囊他向來是最討厭的,但現在化形已是格外困難,更不要提變臉了。


    他一手提著蛋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說:“我沒有騙你,你知道這封生獄關的,都是什麽人麽?”


    蛋蛋淚眼模糊地望著他,小美身形高大,她在小美麵前,還不到胸口,就連仰著頭,也無法看清他全部的表情。


    小鹿見狀,上前推了小美一把,順帶把蛋蛋搶了回來,張開雙手,將蛋蛋護在自己身後。


    小美沒冷笑一聲,“小家夥你真是不自量力,不過你別擔心,蛋蛋是我小妹,我不會對她做什麽。”


    小鹿沒吭聲,但眼中的敵意卻並沒減少。


    小美懶得和這兩個小不點計較,他徑直走向北雲夜身邊,暗紫色的袖袍輕輕一揚,北雲夜周圍的禁製便散開了。


    緊接著,小美抓著北雲夜的肩膀將人提起來,指尖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入北雲夜的體內,下一刻,北雲夜猛然睜眼,一掌拍了出去。


    小美放開他,側身躲避,同時也鬆了口氣。


    “好心沒好報,你找到了嗎?”


    北雲夜看著他,像是不認識小美一般,皺了皺眉,“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  小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許久之後,他才笑了一聲,“是,我是多管閑事,我不該把乾坤羽拿回來給你,我就該看你去死,我就不該死皮賴臉跟著你,我的確是多管閑


    事。”  “我和你這麽多年的交情,和你出生入死,比不上認識沒幾年的女人,我不僅多管閑事,我還自作多情,不過以後不會了,反正我和你的契約已經解除了,你死活跟我


    沒關係,我以後,都不會,再多管閑事了。”


    小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一揮袖子,整個人都便漸漸透明,最後消失在原地。


    北雲夜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消失,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當然也沒有錯過小美眼中的一抹失望。


    直到小美分身徹底消失,北雲夜才薄唇輕啟:“你什麽都不懂。”


    他回頭看了一眼蛋蛋和小鹿,兩人都惡狠狠的瞪著他,紛紛後退了兩步。


    “我帶你們出去。”


    “蛋蛋不要你帶,你這個壞人!害死了主人!”


    蛋蛋吼完,拉起小鹿,“我們走!我們自己去找主人!”  小鹿被蛋蛋抓著跑遠,他回頭看了一眼北雲夜,第一次發現,這個人的身影有些蕭瑟,還有,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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