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府的事了了, 卓影的心結也算是解開了, 但邢辰牧擔心卓影的身體, 到底還是在睢陽縣多停留了幾日, 待他徹底恢複後, 這才乘船上路。


    之後一路再未遇上什麽波折,直至入了江南地界。


    江南乃是冉郢富庶之地, 才子佳人聚集, 山清水秀、人傑地靈, 邢辰牧帶著卓影等人下船,回頭對那船夫道:“這一路有勞船家,之後我們需行陸路去往目的地, 與您就此別過了。”


    船夫回了一禮, 與他們道了別。


    去客棧的路上, 卓影有些疑惑道:“牧兒出行前不是說我們此行並無目的地, 走哪算哪嗎?”


    其實今日之前卓影便似有所覺, 邢辰牧對此次出行顯然早有計劃,每一站的落腳點以及停留多久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根本不像是隻隨便在民間走走看看的樣子。


    “原本是這麽想的。”邢辰牧抬頭看了看天上已經掛起的明月, 笑道,“不過既然來了江南之地, 我倒有一處地方想帶著你去看看。”


    入了八月,天上的月兒漸圓, 是中秋節佳節將至。


    卓影隨著他抬頭, 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得又問道:“什麽地方?”


    “等到了你便知曉。”邢辰牧賣了個關子,並未直說。


    雖然離著中秋還有幾日,但碼頭邊卻已經開始熱鬧起來,賣花燈、賣月餅的小販早早的準備好了過節的物品,揚聲招呼來往碼頭的旅人趁機會買了帶走。


    邢辰牧也不知怎麽的來了興致,拉著卓影上前挑了一盞兔子形狀的燈籠:“若我沒記錯,阿影是兔年生的?”


    “是,大牧兒四歲。”


    邢辰牧便掏了錢買下那燈塞進他手中,“送給你。”


    卓影一愣,看看四周提著燈的孩童以及少女,想推拒有些舍不得,可一個大男人提著如此可愛的一個兔子花燈走在路上又顯得十分怪異,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邢辰牧像是看出他的窘迫,便又向店家要了一個花燈,同樣是兔子圖案,與卓影手中那隻看來相似,手作之物卻又無法做到一模一樣,放在一起倒顯得成雙成對。


    付了銀子後他自己提在手中,對卓影笑道:“我陪你,這樣總行了吧?我們先拿回去,待中秋那日再點。”


    “好。”卓影心中一暖,跟邢辰牧一左一右地走著,其他影衛及嚴青小瑩隻遠遠地跟在後頭。


    江南傍晚的街頭格外熱鬧,雖說月兒已經探出了腦袋,但天色又未全暗下,沿街賣什麽的都有,女子所用的胭脂、首飾,男子所需的文房四寶,還有孩童喜愛的小吃、玩具。


    邢辰牧與卓影都是第一次來江南,沿路見著許多以往未見過的吃食,邢辰牧每樣買上一份與卓影分食,走到客棧時竟已經有些飽了。


    客棧依舊是有影衛提前來安排好的,邢辰牧入內後便吩咐道:“替我們準備幾匹快馬,明日一早出發。”


    “好嘞。”店裏的夥計應了聲,帶著他們往準備好的上房去。


    自打兩人做了那親近之事以來,邢辰牧幾乎夜夜纏著卓影,也好在卓影身體底子好,除開頭裏那次有些不適,之後隻要邢辰牧不太過分,睡一夜便也覺不出什麽了。


    可這夜裏,兩人躺到床榻上後邢辰牧格外安分。


    卓影等了等,見對方一副隻打算好好睡覺的模樣,倒有些奇怪,但這事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詢問,隻得憋著,在床上輾轉多時,了無睡意。


    又過了一會兒,夜色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邢辰牧伸手將他摟近了些,湊到他耳畔道:“阿影睡不著?”


    “嗯......”卓影輕應了一聲,以為邢辰牧是要做那事,不等對方再說什麽,主動伸手去解褻衣。


    可還不等他將衣服褪去,邢辰牧已經抬手按在他腕上:“今日好好休息吧。”


    迎著卓影不解的目光,邢辰牧在他額上親了親,帶著些曖昧道:“明日我們要騎馬趕路,路上也許會有些辛苦,若是......我怕你騎馬時會傷著。”


    其實原本按邢辰牧的計劃是不需趕路的,但開始幾日他箭傷未愈放慢了行程,後來又在睢陽縣耽擱了幾日,來到這江南便遲了。


    卓影聽著這話臉上又升起些熱意,好在這幾日他漸漸也已經習慣,很快冷靜下來問道:“牧兒還是不願告訴我去哪嗎?”


    “不是不願告訴你......”是怕你聽過後緊張,反而不能好好休息。


    後頭的話邢辰牧未說,將人摟好後拍了拍他的背:“是個江南小鎮,聽說那兒的中秋節燈會十分熱鬧,還有猜燈謎、賞月、對詩,我想讓阿影陪我去看看。”


    卓影沒細想邢辰牧是聽誰說的這些,隻覺是邢辰牧想去之處:“好,那我們明日早些出發。”


    “嗯,睡吧。”


    卓影閉了眼,聽著邢辰牧沉穩的心跳聲,漸漸睡過去。


    邢辰牧倒沒多少睡意,他低頭看向卓影衣領內戴著的那塊觀音玉佩,心情略微有些複雜,一直到外頭打了四更才迷迷糊糊睡著。


    ###


    翌日,用過早飯後邢辰牧找到嚴青商量,他此次所要去之地,不宜帶著太多人,嚴青、小瑩及一眾影衛便都被留在了此處等候,他隻帶著卓影、影八、影九上路。


    店家按照邢辰牧的吩咐準備了快馬及幹糧、小吃。


    影八出門見那馬的數量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走在前頭的邢辰牧忽然停下腳步,一臉無辜地看著卓影道:“對了,我不會騎馬,阿影帶著我吧。”


    影九眼角抽了抽,回頭看影八,影八一派嚴肅,仿佛沒看出自己主子在睜眼說瞎話。


    邢辰牧馬術方麵雖遠不及邢辰修精通,卻也絕不是絲毫不會的。


    哪怕是普通皇子,騎射也是自幼便要學習的武課之一,更何況邢辰牧當上太子後,先皇對他的要求便格外嚴苛,登基後,他更是每年秋狩皆策馬出行,又何來不會一說。


    但偏偏,卓影也仿佛不知道此事般,直接點頭道:“好,那我們共乘一騎。”


    說著甚至抬手將邢辰牧抱上那半人高的白馬,隨後自己也躍身上了馬背,坐在邢辰牧之後,牽過韁繩,在馬上淡淡瞥了影八、影九二人一眼。


    影八、影九再不敢多想,跟著紛紛跨上馬背。


    馬鞭落下,白馬率先朝城門方向竄了出去。


    清晨時分,路上行人並不算多,策著馬一路暢行,四人很快便出了城,卓影拉了拉韁繩正要詢問,邢辰牧已經看好了路標,指著其中一條小路道:“這頭。”


    小路仍是向南而去,但沿著那路走了沒一會兒便已經幾乎看不見人煙,過路也沒有茶鋪、小攤一類,看來平時鮮少有人經過。


    中午幾人找了一處小溪打了水,吃了帶出來的點心、幹糧,休息沒多久便又繼續上路。


    但直到天色將暗,也未見著可以落腳的地方,影八與影九有些擔心,策馬微微向前趕了趕,問道:“二位少爺,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從我們出城起便隻有這一條道,又怎麽會有錯。”邢辰牧笑了笑,轉頭對卓影道,“今夜委屈你先露宿在附近,算算路程,明日天黑前便該能到了。”


    “之前去往鎮北軍中時,再差地方也住過了,這裏依山傍水,氣候得宜,在外紮營也十分愜意,又怎麽能算得上委屈。隻是怕牧兒沒住過這樣的地方,會有些不習慣。”


    邢辰牧聞言歎了口氣,伸手覆上他牽著韁繩的手:“阿影還在怪我遣你去北境?”


    “不敢。”卓影抽回手,翻身下馬。


    怪自然是不敢的,隻是那種恐懼深入骨髓,他時常會覺得後怕。如今到了這荒郊野外,他便又想起當初隨鎮北軍在外紮營的每一個長夜,臉上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寒意。


    邢辰牧這時也懶得再裝不會馬術,熟練地跨下馬,拉上卓影頭也不回道:“你們看看附近有什麽能吃的野物沒有,我們去打水。”


    影八應了聲,頭也不敢抬,眼觀鼻,鼻觀心,直到那兩人走遠了,他才鬆了口氣,帶上還一臉狀況外的影九找能吃的食物去。


    至於邢辰牧,哪裏是真想去溪邊打水,沒走幾步,離開了那兩人的視線他便牛皮糖似的掛在卓影身上:“卓哥哥,是我錯了,你別再想那事。”


    “好,不想了。”卓影回頭對邢辰牧笑了笑,也不想為了過去的事擾了對方此次出行的興致,帶著他向前走了幾步,道:“我們去小溪看看有沒有溪魚吧。”


    卓影功夫好,拿劍刺魚,幾乎一刺一個準,最後竟真帶了不少魚回去,而影八、影九那頭,也從林中獵回一隻野兔,這下不止晚飯解決了,連明日的午飯,也不需再吃那些幹糧。


    ###


    原本其他三人還擔心邢辰牧在野外住不慣,可邢辰牧頭夜裏沒怎麽休息,白天又趕了一天路有些累了,飯後沒多久便倚著卓影睡過去,卓影將他抱到鋪好的衣物上,又往火堆裏添了些柴火,陪著他躺下。


    影八與影九輪番守夜,不敢去打擾二人休息,又不敢離得太遠,煎熬了半宿。


    到了第二日清晨,四人繼續趕路,在日落之前終於見到不遠處屹立著的小鎮。


    拐上通往鎮子的那條小路,卓影看向路邊刻著字的石碑,隻見石碑上清晰地寫著“陸家鎮”三個大字。


    若是他沒有記錯,當朝太後便是出身江南人家,姓陸。


    卓影驀地勒住韁繩,邢辰牧回頭衝他一笑:“中秋了,正好帶著阿影見見家中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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