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之前你說這玉鐲有毒,仵作確認有毒,你又反駁,難道這玉鐲子本來就無毒?”白薇提出疑問。


    沈夫人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描補。


    沈老爺道:“郎中說這毒被夫人吸收差不多,他檢驗的時候,浸泡了藥水,郎中說這極有可能沒有毒,仵作查出鐲子仍然殘留毒素,她才很吃驚。”


    “對對對,是這樣!”沈夫人來忙附應。


    白薇冷聲道:“沈老爺,你這話就說錯了,天然玉石是無毒的,你說有毒的玉鐲子是低劣的假玉石。我方才看了,這的確是白家鋪子的玉石,而且是上等玉,又怎麽會有毒?如今被檢驗出有毒,除了人工下毒。”


    仵作點了點頭,“上麵是見血封喉的箭毒木,平常戴在手上,若是沒有傷口,並不會中毒。”


    這句話,也說明,沈夫人在撒謊!


    “不可能!”沈老爺臉色驟變,“如果是箭毒木,夫人就不會昏迷!”


    “這就要問您了。”白薇譏誚道。


    沈夫人嚇得噤聲,這個結果和他們設想的相反,六神無主地看向沈老爺。


    白薇道:“懂行的都知道沈老爺這句話漏洞百出。這玉鐲上的毒,怕是你們的疏忽,塗抹錯了吧?”


    認定是沈家故意下毒誣陷,隻是陰差陽錯,塗抹箭毒木。


    “你血口噴人!”沈老爺情緒激動,“你方才碰了玉鐲,一定是你栽贓陷害!”


    “我是傻了,才在玉鐲上塗抹毒藥,給你們把柄!無毒不是更好?這樣我能反告你們誣陷!”


    “可我夫人中毒的症狀,與玉鐲上的毒症不一樣,這不就是更直接證明我們誣陷你?”


    白薇嗤笑一聲,“是不是你們弄的毒藥,派人去府邸搜一搜就知道了!”


    她張開手,讓人來搜。


    郭大人指一個婢女,在白薇身上搜查,並沒有藏毒。


    沈老爺不服氣,可他沒有下過毒,不怕官差去搜。


    等官差從沈府主院主屋妝奩裏搜出裝著箭毒木的瓶子,沈老爺不淡定了!


    “誣陷!是你們串通勾結陷害我!”沈老爺情緒激動,白薇的人壓根進不去沈家,他們也的確沒有箭毒木,如今被搜查出來,隻能說白薇和這開堂審案的大人勾結,“劉知府,你來主持公道!我就算要下毒,為何會下箭毒木的毒?”


    “這誰知道?若不是你弄巧成拙,說不定這箭毒木是用來禍害其他人!”白薇故意在玉鐲上抹上箭毒木的毒,就是明晃晃的讓沈家人知道自己被陷害,卻又拿不出證據洗刷冤屈的憋屈樣子!


    沈老爺氣瘋了,偏偏物證確鑿,他又拿不出證據洗刷冤屈。


    仵作又道:“這毒下的很隱蔽,在刻字的凹槽處,我差一點忽略。”


    白薇臉色頓變,“好啊,若不是仵作細致,檢查出來有毒。這隻玉鐲子退還給我,隻怕當真會害了其他人命!”她跪在公堂中間,“郭大人,請您給民婦一個公道!”


    郭大人一拍驚堂木。


    沈老爺急聲道:“大人,請您明察秋毫!我害誰也不會陷害白老板。我們沈家是威遠侯的旁支,兩家來往密切。我算是白老板的叔叔,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他點出威遠侯,一是告訴郭大人,他有靠山。二是讓白薇知道,若是揪著不放,威遠侯會不高興!她這做兒媳婦的,得掂量著來。


    白薇義正言辭道:“法不容情。”隨後,又對沈老爺道:“您做的很好,明知我們是親戚,仍是為自己討公道。我今日若是不追究,無法給玉器鋪子正名,更是將律法置於何地?一切,但憑郭大人做主!”


    沈老爺臉色青黑。


    郭大人以誣告反坐罪名,將沈老爺抓拿歸案。


    沈夫人嚇得麵色發白,連忙追過去,被官差擋住。


    “老爺!老爺!”


    沈老爺恨聲道:“我們是被冤枉的,你別怕事,隻管去信給大哥!”


    沈夫人滿麵淚水,記住沈老爺的話,給威遠侯去信。


    白薇聽到這句話,嘴角往上一翹,轉而對郭大人道:“多謝大人還我一個公道!”


    郭大人意味深長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正是這個理,所以即便和威遠侯打擂台,我也是不怕的。”白薇齜牙一笑,一口白牙明晃晃。


    郭大人失笑,不和她扯皮。


    白薇達成所願,對劉知府道:“無論沈家做什麽,你都頂住,別怕事,該怎麽來就怎麽來,出事還有郭大人頂著呢!”


    郭大人腳下一個踉蹌,回頭看向白薇。


    白薇朝他揮揮手,“郭大人慢走,小心腳下的路。”


    郭大人胡子抖一抖,著實沒有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劉知府真是被白薇的大膽給嚇住了。


    白薇並不多說,郭大人也近蹚渾水,他就會管到底!


    郭大人並未忘記白薇的話,讓人好好審問沈老爺,這一樁官司,與薑老爺可有牽連。


    ——


    白薇離開衙門,去鋪子裏打個轉,正巧看見兩兄弟抬著一塊石頭,進了鋪子。


    掌櫃地連忙對白薇道:“東家,這塊石頭,您來掌掌眼。”


    兩兄弟在山裏撿到的石頭,豁了一道口子,出了綠,聽說白氏玉器鋪子最為公道,便帶著石頭來了。


    白薇打量一番,這是一塊青玉,從豁出的那道口子看出,質地非常細致,手感溫潤,光澤很柔和,是一塊上等青玉。


    她不禁笑了,真的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給西嶽帝雕刻的薄胎被打碎,她還沒來得及相看一塊玉料,不想卻送人門來了。


    她讓掌櫃按市價給,並不壓價。


    當即,讓人搬上馬車,她去縣城。


    白離一直蹲在白老爹的屋子裏,等候著白薇。


    瞅見白薇來了,他連忙迎上來,“之前有官差問我的話,薑府的賬本是不是我抄的。好在我當時留了一個心眼,那些賬本薑老爺讓人處理的時候,我給搶救了一大半,藏在薑家後院林子裏。”


    薑老爺器重他,他很得意,沒忘了凡事留個退路,就怕抄的賬目出事,沒法向薑老爺交代。


    哪裏知道,正是因為心中這點顧慮,才保住他一命!


    聽到官差說的話,白離驚出一身冷汗,更加羞愧。


    白薇不禁看他一眼,還沒有蠢到家。


    “我帶人去找了,他們把箱子給抬走,到時候我還得去京城作證。”白離底氣不足,“你那時候會去京城嗎?”


    白薇默了默,到底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江氏拉扯白離的手臂,“你姐本來近期去京城,玉器碎了,還得三四月才能去。”


    白離嘴角緊緊抿著。


    白薇去探望白啟複,他麵色稍稍紅潤,身體漸漸在恢複。


    江氏臉上總算有一絲笑容,“今日給你爹擦手的時候,他手指會動,郎中說就這幾日會醒。”


    白薇鬆一口氣,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這時,白離站在門口道:“姐夫來了。”


    白薇連忙從屋子裏出來,在門口遇上沈遇,“你跟我來。”


    沈遇麵色沉肅,跟在白薇身後。


    白薇敲門。


    門從內打開,裏麵站著的婦人,赫然是昨日攔路的人。


    婦人半邊臉燒毀,猙獰的傷疤顯得可怖,她急忙用布巾蒙住臉。


    “少……少爺……”婦人看到沈遇,聲音顫抖,眼中含淚道:“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沈遇一眼認出她是英姑,當年淩楚嵐的陪嫁丫鬟。


    淩楚嵐死後,英姑與院子裏其他伺候的人,一同被發放到陪嫁莊子上,之後一場大火,全都喪生。而英姑早有覺察,唯一一個逃出來的人。


    “英姑姑,你這些年可安好?”沈遇在寶源府城,找了幾年,都未曾找到人,哪裏知曉,會被白薇先一步找到。


    英姑領著兩人進來,她跪在地上向沈遇磕頭請罪,“少爺,是英姑沒有保護好夫人,她是被威遠侯毒死的。郎中開的藥相克,沒吃兩副藥,夫人就去了。夫人死得太蹊蹺,他害怕這件事被暴露,院子裏所有伺候的人,他一個都不敢留活口。幸好老天開眼,讓老奴逃過一劫。這些年,一直躲避他的搜查,藏身在沈府做婢女,才躲過他的人。我一直在找機會,想要再次回京,揭開他的真麵目。可我不敢回京,害怕一進京就被他給發現。幸好……幸好沈家想要害少夫人,我這才知道這些年您一直在寶源府城,在這兒成家。”


    她打聽清楚沈家誣害白薇的始末,才借機出來,跟著謝玉琢來到清水鎮,想要碰見白薇。


    幸好讓她遇見人,將沈家的陰謀告訴白薇。


    白薇本來已經知道沈家是故意誣陷,從英姑這裏更加確定,她才反將一軍,弄來箭毒木的毒,讓英姑回去,想辦法放在沈夫人的屋子裏。


    之後,她在公堂上,將藏在金簪裏的毒,積壓在指頭塗抹在刻字的凹槽裏。


    白薇將頭上的金簪拔下來,遞給英姑,“謝謝你的金簪。”


    這金簪頂部的花蕊暗藏玄機,稍稍扭動一下,便有液體流出。


    白薇就是將箭毒木的毒液裝在這裏麵,在拿玉鐲子的時候,她裝作整理頭發,手指上占了毒。這才不懼人搜查!


    英姑並不接,“這是夫人的遺物,您是夫人的兒媳婦,這邊當做給您的見麵禮。”


    白薇看向沈遇。


    沈遇微微點頭,白薇才收下。


    “此事我有過懷疑,可惜沒有收集到證據。如今能找到英姑姑,母親的死因,很快會真相大白!”沈遇目光冷沉,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氣息。“英姑姑,你知道為母親診病的郎中,如今在何處?”


    “在祖籍!他逃回祖籍去了!”英姑姑神色激動,“這個畜生,決不能饒了他!”


    “傷害過母親的人,我不會放過!”


    沈遇決定在搗毀水盜之後,再去將郎中揪回來。


    英姑姑將她母親最後的親筆信,交給沈遇。


    沈遇看完信,久久沒有動彈。


    白薇看著他眼睛裏密布的紅血絲,輕輕咬著嘴唇,雙手握住他青筋猙獰的手。


    信中的內容她看過,是一個母親對子女的期許,她語句很平和,並無怨恨。她早已看透一切,叮囑沈遇與沈晚君不用為她尋仇,過好當下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的兒女,生活平靜而幸福,不必沉浸在仇恨當中。


    淩楚嵐是他們的母親,威遠侯是他們的父親,為母報仇,手刃父親,縱然沒有父子親情可言,到底太過沉重。


    她選擇錯了良人,便希望所有的恩恩怨怨在她手裏終結,並不希望延續到子女。


    可威遠侯的手段太過陰狠,沈遇根本就來不及看到這一封信。


    即便當初看到信,沈遇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遵循內心去做,母親並不知道威遠侯之後做的事情,如果她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說這一番話。”白薇語氣低緩,帶著安撫人心的柔和。


    沈遇隻是很難過,他的母親胸襟這般豁達,又為何沒有離開侯府的勇氣?


    若是她離開威遠侯府,或許便不會是一場悲劇。


    這一切,早已沒有答案。


    ——


    沈遇雷厲風行,追擊水盜。


    白薇則是日以繼夜的雕刻玉瓶。


    時間飛逝而過,郭大人帶著賬目與薑老爺一家回京,派人將白離一同接走。


    與此同時,傳來沈遇剿滅水盜,抓拿首領的消息。


    白薇手裏的玉瓶,已經完工三分之一。


    她親自做一桌子飯菜,等待沈遇歸來。


    沈遇派人傳來消息,他去惠陽,捉拿當年為他母親治病的董朗中。


    準備在薑老爺案件審理之前,將威遠侯毒殺淩楚嵐的罪證,給收集齊全。


    畢竟薑老爺一案中,威遠侯也牽涉其中。


    白薇將菜熱一熱,去屋子裏請江氏吃飯,不必等沈遇。


    她一進屋,就聽見江氏聲音發顫,激動的喚著白老爹,“孩子他爹,你……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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