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韋澄這樣到處一嚷嚷, 牧雲閑不僅是在門派裏難過了, 在外頭更是如此。別的門派知曉了消息, 還有的都提出了直接殺得他的想法, 讓他們門主給攔下了。


    門主與牧雲閑聊過後, 牧雲閑離開了門派。


    此次大災是個這樣的情況,起先先是頻繁的天災, 地動,海嘯, 風雪,不少百姓流離失所。繼而自災難造成的裂縫中, 逃出了不少妖魔。他們這些修仙門派受著人間的供奉,人間有問題時,自是要去幫助,便如之前所說,門中的許多弟子都死在了與妖魔的戰鬥中。


    牧雲閑隱瞞了身份,混在這些人中,也幫著打打妖怪。雖是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 暫時也是自在。


    許是因為他總得遇見點問題, 不然天道不會放過他, 牧雲閑心裏總是不太舒服, 偶爾有些暴躁。他細想來,忽想起來不知道哪輩子看過的一句話, 大致是說, 他心中不悅, 是他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想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和他作對的是什麽,是天意,他說要發生什麽,那件事自然就會發生,一切防不勝防。他便是再有能力,還能與天對著幹麽?


    真正動搖他心境的,是麵對即將發生的一切,無力掙紮的絕望感。這世界中的人為何會信命,便是因為,不論信與不信,該發生的一切一定會發生,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他又想到,雇主問他的是,他想看一看,有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怎樣選擇。牧雲閑倒不怎麽覺得這個時候需要選擇了,因為根本沒得選,路就在前麵,不論怎麽走都會被拉到既定的方向去。


    他在自己門派的一個營地待了兩月有餘,這裏呆著的都是外門弟子,和牧雲閑並不相熟。牧雲閑也不好泡的太遠,隻因韋澄嚷嚷的那一遭,門主雖然保下了他,可盯著他的人還是很多。


    總之就這樣過了段時日,營地中迎來了群陌生的客人。


    “是內門子弟呢,據說裏麵還有一個,是一個長老的嫡傳弟子。”那些外門弟子興奮道:“聽說他給賞錢給的可多了。”


    “切。”有人便不屑了:“一個內門子弟的身份就值得你這樣討好?”


    “你不去麽?”他朋友瞧他這樣,不高興了。轉頭去問牧雲閑:“師兄,你去嗎?”


    牧雲閑笑著搖了搖頭,這兩個年輕的外門子弟就跑了。


    他在這營地裏麵,仿佛又回到了早些年的門派中,他裝的好,又有能力,這些人就親近他,隻是不知道,他們聽了這命數二字後,又會作何反應。


    牧雲閑懶得多想,正欲離開。說是內門子弟,難保裏麵沒有他的熟人,碰上了總歸雙方都不舒服。可好巧不巧,他離開時,餘光一瞥,看見來的居然是韋澄和那天與他一起進了禁地的女孩子。


    他是不知道,這兩人之間還有一段因緣。


    女孩原是凡人,家中富裕,對她嬌寵,生平順風順水,年紀一到,又被韋澄帶著,進了大門派,成了外門弟子。她雖是不怎麽懂人情世故,也是知道韋澄幫她,多少有些喜歡她的意思,她進了內門是托他的福,便和他走的近些。


    可最近這段日子,準確的說是韋澄害了牧雲閑之後,她就不怎麽舒服了。於是待韋澄也冷淡了些,韋澄有心討好她,就請她一起來了這個營地,盼著讓她看見自己的本事,好扳回一局。


    其實韋澄自己心裏也不是全然過意的去的。他又不是個三歲孩子了,別人說什麽他就認什麽,於道理上講,雖然他師父說的有道理,讓他對牧雲閑多了幾分惡感,可思來想去,牧雲閑也從沒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所以他也心虛,偶爾出門,看見別人看他的眼神,他也不太高興了。與他這樣初來乍到,除了一個名頭半點服不了眾的人來說,牧雲閑當了門內幾十年的師兄,威望甚重,即使是遇見了危機,也有人替他說話,這樣看不慣韋澄的人也就多了起來。


    他說是帶著自己心儀的女孩出來打怪物,實際上,也未必沒有出來避避風頭的意思。


    然而,他唯一帶出來的一個人,對他的態度更讓他覺得不舒服。那女孩天真肆意管了,即使有意討好他,態度間也不經意帶出了些什麽。兩人之間的氣氛日漸僵硬,今日正是如此,到了營地,韋澄先是照常應付了一番外門弟子,又想去哄哄女孩,走在外麵時,聽見她對著身邊人說了一句:“我也覺得師兄,他不是這樣的人……”


    就從這時起,韋澄無端火起。他進了帳篷,看女孩臉色不自然,粗聲粗氣道:“你才見過他幾麵?”


    女孩聞言,一時也控製不住,氣道:“我說兩句實話也不行了嗎?你口口聲聲說他最後將會倒向妖魔,可你怎麽不聽聽別人是怎麽說的?三十餘年了,他在門中,可做過半點對不起旁人的事?就算是對你我,一個誤入禁地的凡人,也是客氣有理,百般幫助,你倒是說說,他怎麽害你了?”


    韋澄腦子一熱,說:“你便不是個例子,隻見了他一麵,他就把你的魂都勾去了?”


    “你……你混蛋!”女孩一氣,便往外跑去。韋澄也懶得去追,坐在那,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頭心虛的感覺逐漸也就淡了,取而代之的事理直氣壯,越發生氣起來,狠狠的咬著牙,心頭想著,要是他下次見著了牧雲閑,肯定要……


    他就這樣想了許久,忽然聽見外頭有動靜,想著許是女孩回來了,氣消了點,想去與她道個歉,卻聽見女孩聲音說:“師兄,麻煩你送我回來了。”


    “我倒沒什麽,這裏不比門派裏頭,你到處亂跑實在是不安全。”他聽見牧雲閑慣常溫和的聲音說著什麽,一躍而起,衝到了外麵。


    當他真正瞧見牧雲閑時,先是怯懦,眼神躲閃了半分,而後怒從心頭起。


    牧雲閑看了他的眼神,想著女孩與他說的話,心頭忽有了幾分明悟,見他這樣子,反而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韋澄道。


    “我笑你啊。”牧雲閑說:“我們可是很久沒見了吧。我最近為些事情苦惱,覺得麵對未來,全無轉圜的餘地,仿佛是條死路,見了你,突然就有希望了。”


    “為什麽?”韋澄問。


    牧雲閑說:“你說你,無德無能,天道為何會安排你做那救世之人?而我從未起過害人的念頭,又為何他確信我會滅了這世界?”


    韋澄道:“蒼天有眼,哪是你能揣測的。”


    牧雲閑偏頭看了看他,說:“當我最初知曉命數二字時,說了句話。你知道是什麽麽?修道者逆天而行,卻將天命奉為圭臬,實在是蠢材。我當時還未修道,隻是個旁觀者,然旁觀者清,現在想起來,這話是說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卻也不無道理。”


    韋澄道:“你又是想說什麽?”


    牧雲閑沒回答他,而是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救你現在這樣子,若是讓你去救世,你能救得了麽?”


    韋澄氣急,想回他一句什麽,忽聽他耳邊有個什麽東西飛過,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再回頭看牧雲閑,那人正笑眯眯看著他。他定睛一瞧,從他耳邊飛過的,那是一支箭。


    “憑你這樣子,又想如何去救世?”牧雲閑道:“可是就你這樣,日後都能成了救世之人,我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他說完就走了。韋澄氣急敗壞,想罵人,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談起。


    而走了的牧雲閑,剛剛則是想到了一個道理。其實他最開始時,還未涉足這個世界,看問題才是看的最透徹的。


    這個世界,與他去過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沒有什麽區別。


    在他遇見的雇主身上,將不可避免的發生一個悲劇,他身為任務者,協助他們躲開這個悲劇,或是解決掉他,他的任務就是這麽簡單。隻是這個雇主身上的悲劇與眾不同一點而已,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將來會做一件事,這件事就是毀滅世界,如此而已。


    所謂天命,究其根源,不過是某個人擁有了一點能力之後,管中窺豹,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的,一定會出現在他身上的一件事而已。至於前因如何發展,後果如何轉圜,僅憑旁人臆測——


    天命是果,當人看見了天命,所做的一切就成了因,因與過循環交錯,最終構成了既定的命運。就如上一輩子的雇主,他所應的天命,是成了妖魔滅世的媒介,而他之所以會成了媒介,實際上是他師門因這兩字反應過度的結果。


    如此說來,牧雲閑倒覺得,他曾經覺得天道故意針對他,反倒是想的太多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有什麽特權,一切因果,說是冥冥中注定,實則都是個人一步一步選擇的結果。


    “我來這世上做什麽呢?”牧雲閑想:“他說要看我在這命數的控製下如何反應,我該如何反應?自然是好好過完我這輩子了。”


    重明落在他肩頭,看他朗聲大笑,嚇了一跳,又飛到遠處去了。


    “我這是誤入歧途啊,重明。”牧雲閑道:“管命數說我要幹什麽,一步一步走來,合我心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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