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少年的同時, 少年也在盯著他。別看他一副傻不愣登的樣子, 實則粗中有細, 一看見牧雲閑這屋子裏擺設, 就知道不對了。


    他家世代居住在這門派附近, 安能不知道他們的禁地在哪?尤其這禁地,門派長老不慎鑽進來都不容易全身而退, 他們父母千叮嚀萬囑咐,是斷斷不容他進來的。隻是他少年意氣, 跟著村口的老家夥學了幾招,便想著來著高門大派裏拜師學藝。人家不收他, 他就想著偷偷溜進來。


    少年還是做了些工作的,一進牧雲閑這小茅屋,就把裏麵擺設的東西給認出來了,因為上頭有標記。他是真餓了,一麵吃著肉幹,一麵和牧雲閑套近乎:“我……我是不是已經不小心進了你們門派的地界了?”


    “你進了禁地,本身就入了我們門派, 還想什麽呢?”牧雲閑道:“你們是運氣好些……前些日子重明——就是我養的鳥兒, 在更深些的地方發現了幾具屍骨, 想必是進來時迷了路, 就死在這了。”


    少年傻乎乎的嗯了聲,少女卻臉色一白, 看起來十分後怕。


    少女道:“你就不問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幾個凡人, 能做什麽, 等你們吃飽了,我叫人來,送你們回家就是。”牧雲閑笑道:“這地界裏,沒有地圖,我也是出不去,你們等會可別亂跑了。”


    他溫和的態度讓少女放心了些,她狠狠戳了下少年,小聲道:“呆子,就知道吃。”


    牧雲閑瞧著他們,溜達出去,拿了張符紙,給門派裏麵送了信。他做這動作時,收了笑容,和剛才看到的樣子不太一樣,少年從門縫裏瞟出去,瞧著他的側臉,突然顫了下。


    他剛才忽然有些怕。而他身邊的少女沒這感覺,小聲問:“呆子,你看什麽呢?”


    他趕緊搖了搖頭,再看牧雲閑,也沒那感覺了,隻覺得他是個親近的好人。從此處,他就對牧雲閑有了點好奇,此人究竟是做什麽的?為何一人住在此地?


    隻因他與牧雲閑還不熟悉,便不好問,隻得忍著不說。牧雲閑回來,對他們說過會會有人來接他們,少年鬆了口氣,有有點遺憾。


    過了一會兒,門派裏的人就要來了。臨走前,少女給了牧雲閑一樣東西。她道:“這是我家的信物,你若是以後出去了,有什麽需要,大可以過來找我。”


    牧雲閑瞧了這東西一眼,也沒拒絕,也就收下了。


    這兩人走後,看似風平浪靜了一段時日。門派中有相熟的師弟送了信來,說是他派人接去的那一男一女都被收入了門中,那少年雖然出身不好,年紀也不小了,卻展現出了異常的天賦,一時風光無兩。


    後來又私下裏有人來了消息,說,那少年身份不簡單,據說是救世的命格。


    他與牧雲閑,一個滅世一個救世,兩人正湊在一個門派裏了,正是有意思。牧雲閑瞧過,也沒什麽心思,把信擱到一邊,自己看自己的書去了。


    山中寧靜,他呆著覺得不錯,功力又有精進了。


    他估摸著,既然少年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恐怕在這裏估計是帶不了許久了,他卻也不在意,等著天道的下一步招數。等了許久,他也沒等來,反倒是又來了個人。


    少年來了,手裏拎著一壺酒,笑嘻嘻的敲開了他的門:“那天吃了你的肉幹,我還來了。”


    他到底是耐不住好奇,拜進門中這段時日,讓他有點飄了,再想著聽過的關於牧雲閑的傳聞,心中更是貓爪子一樣的撓,這天心一橫,拎著瓶酒就來了。


    牧雲閑一瞟他手裏的酒壺,笑道:“門中禁酒。”


    “不是吧?”少年大驚小怪道:“虧你還是個男人,長這麽大,你連酒都沒喝過麽?”


    “你師父是錢長老吧,我記得他自小就長在門中,應該也是沒喝過酒的,他可比我大了兩三倍還有餘,不如你問他去?”


    少年腦袋一縮:“你可別與他說。”


    看他這樣,牧雲閑倒忍不住了:“私闖禁地,這麽大的錯事你都做了,還怕那一壺酒?”


    “你是不懂。”少年邊搖頭邊道:“我和你可不……”他說到一半,把話咽了:“來來來,喝酒。”


    他剛來時還有些怕,這樣一番插科打諢,讓他舒服了許多。牧雲閑的態度極好,讓他多出了幾分膽量,借著酒精便問道:“你真是那克人克己的命格?”


    這終於是讓牧雲閑聽出他是來幹什麽的了。牧雲閑再瞧他一眼,倒不覺得天道能由這莽撞少年算計他什麽,便隻陪他瞎聊。


    “你是頭一個說我克人克己的,”牧雲閑端著酒,瞟他:“你這麽問,覺得合適麽”


    少年自覺失言,傻笑兩聲說:“我隻是好奇。”


    牧雲閑無奈道:“我也不瞞你,是有,你便理我遠些。”


    牧雲閑的坦蕩倒讓少年慚愧起來了。對於一個渾身充滿活力的十七八歲少年來說,牧雲閑身上的一切不可能不讓他感興趣。


    誰知道他來了以後,還沒過多長時間,都沒把他聽來的那些話往牧雲閑身上套呢,就被他的氣度折服了。少年姓韋,單名一個澄字,人也如其名,雖然活潑脫跳,卻心思澄澈,他現在正牧雲閑是好人,見他這樣,少年仗著酒勁,一上頭,便道:“我……我不怕,師兄,我做你的朋友!”


    牧雲閑原來捧著酒杯,聞言道:“當真?”


    少年使勁點了點頭,還不待牧雲閑說什麽,再一看,他已經是睡過去了。


    牧雲閑無法,將他放在床鋪上,打理好了,一個人將那一堆狼藉收拾了,再看他時,忽覺好笑。


    天道也不知是什麽道理,派了個他過來,是覺得他修著無情道,想找個人過來考驗考驗他麽?


    從那天之後,韋澄仗著自己的身份,能穿過大陣,就總是來找牧雲閑玩。牧雲閑不攔著他,他說什麽,就隨便聽著。韋澄覺得歡喜,就更經常來找他,來來回回一月有餘,終於出事了。


    那日韋澄一回去,忽聽他師父摔了個茶杯:“跪下!”


    韋澄急忙跪在地上,聽他師父說:“你跑哪去了?”


    他眼神遊移,不敢明說,可他師父已然當麵質問了他,內情自是已經了然於胸,便怒道:“你去找那罪人去了,是不是?”


    “大哥……大哥他不是罪人!”韋澄急忙爭辯,他師父卻冷聲道:


    “你還把自己的命格告訴他了?”


    “不……不是我告訴的。”韋澄小聲說。


    錢長老看他躲躲閃閃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了:“那你是說漏嘴了,被他知道了。”


    韋澄因自己的命格,自拜師以來就是天之驕子,師父疼著他,從未如此對他疾言厲色過。這話聽得韋澄委屈了,還有膽量小聲辯解:“大哥不過是克親的命格,我甘願受著,也……也沒什麽大礙。”


    “荒唐!”他師父氣道:“他還有一層身份,你當他自己不知道?”


    “什麽?”韋澄傻傻的問道。


    “他就是傳說中那滅世之人,你說,他與你走的近了,能是安的什麽好心?”


    “我……”韋澄失魂落魄,頓時如遭雷劈。


    他是單純,但也不是講不通道理的人,師父說的這話,一下讓他意識到了嚴重性,更是無從辯駁。


    錢長老自三十年前,就是極力反對牧雲閑留下的。他又收了命中注定的救世之人做徒弟,如何能不反對他徒弟與那罪人相處,一番怒斥下來,韋澄恍惚間,是真的覺得牧雲閑接近他是有所圖,回去想了一夜,再沒去過禁地。


    又過了沒幾天,牧雲閑的師父來信,讓他從禁地裏出來了。


    左來他在禁地裏待了許久也沒什麽動靜,不如讓他先出來再看看情況。牧雲閑出來後,忽然感覺,周圍氣氛不對。


    照著往常,他身為內門弟子,不僅自己的直係師弟師妹尊重他,連別的支的人對他也多有尊敬,可這回出來,他們看著他的眼光,隱隱有些讓他不舒服。


    有個相熟的師弟與他說:“事情都傳開了……師兄,您真是滅世的命數?”


    牧雲閑不語。那位師弟又道:“這是……救世的那位說的。”


    牧雲閑聽過後恍然,淡淡說了聲謝謝,離開了。那位師弟頭一次在牧雲閑臉上看見那樣的表情,還有點稀奇。


    他回去後,重明過來安慰他,牧雲閑平白多了幾分悵然,對他道:“我沒什麽。”


    韋澄的命數人盡皆知,當時傳的太廣。牧雲閑待在禁地的這些天裏,他的師弟師妹出去救災,驅散妖魔,死傷甚多。當真正遇見危險時,這些傻白甜的孩子如夢初醒,對死亡有了真切的體驗,同時也對滅世二字起了敬畏之心,難免遷怒到牧雲閑身上。


    這消息傳開,最恨的可不是牧雲閑,而是門中的長輩,他們把韋澄叫過去,狠狠罵了一頓:“你當我們這些年間為何瞞著這消息?此事茲事體大,豈是能容你做主的?”


    韋澄聽了師長的話,咬了咬唇,道:“他心術不正。”


    “荒謬!”牧雲閑的師父怒道:“你且說他如何心術不正了?”


    “他不知我是誰?也不知自己是誰?瞞著身份與我相處,究竟是何居心,不讓人起疑麽?”韋澄道。


    眾人都沒說話,最後他師父無力的揮了下手,就讓他出去了。


    後來牧雲閑從自己師父那裏聽到事情因果,也隻歎了聲:“畢竟是少年人。”


    他師父道:“你如何想?”


    “能怎麽想,小孩子不懂事罷了。”牧雲閑淡淡笑道:“我瞞他……本也沒什麽壞心思,不過是看他有趣,想多聊幾句罷了,沒想到讓他想了這麽多。還是我想的不周到吧。”


    他師父道:“你功力呢?”


    “沒什麽妨礙。”牧雲閑知他問的是這件事有沒有影響到他的心境,歎了聲。


    說沒有妨礙是假的,便不提這段時日他是不是真的信了韋澄對他有善意,便說同門對他的態度,就讓他不適。


    他是真的體會到了雇主的心情。他這些年對同門並無半點虧待,就單憑這命數兩字,竟將他的處境變得如此之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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