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陽大街是京城最繁庶的街道,街鋪林立,行人如織,這裏有京城中最具名氣的首飾店和脂粉店——翠羽軒和百花妝。


    這兩家店在定陽大街開了也有上百年了,生意久盛不衰。


    謝府的馬車在翠羽軒門口停下,謝韞清下了轎子,讓馬夫在門口等著,便帶著青蘿和連翹兩人走進去。


    她是翠羽軒的常客了,進去時,立即就有麵容姣好的粉衫女子過來招待她。


    翠羽軒一樓是些平價的釵環鐲子之類的首飾,真正精致的珠寶都是在二樓和三樓的。謝韞清一向喜歡在二樓和三樓挑選飾品。


    “我們店中新上了一些新貨,都是時新的款式,謝姑娘您要不要隨我來看看?”招待謝韞清的粉衫女孩說道。


    謝韞清道:“好。”


    粉衫女孩領著她到了二樓,走過三四個展櫃,靠裏立著一個多寶槅,上麵陳列了各式各樣華美的頭麵,有珍珠頭麵、珠翠頭麵、寶石頭麵。


    謝韞清指著一副粉珍珠頭麵道:“把那個取給我瞧瞧。”


    侍者不敢怠慢,忙將粉珍珠頭麵取了下來。謝韞清隻看了兩眼,便道:“給我包好了,送到謝府。”


    她也不問問價格,侍者和陪同的粉衫侍女都是一喜。謝韞清向來出手闊綽,本身她也不缺錢,買東西也不喜歡討價還價,翠羽軒的人都很喜歡接待謝韞清。


    謝韞清又轉了兩圈,粉衫侍女一邊熱情給她介紹著首飾,謝韞清又挑了幾根簪子,一對小銀鐲,才對侍女說道:“去三樓看看。”


    三樓的布局明顯和一樓二樓不同,牆麵上掛著名家墨寶,地上鋪著五彩繡毯,空氣中隱隱有蘭花幽香浮動。


    謝韞清漫不經心的一個展櫃一個展櫃看過去,最後走到一個角落裏多寶槅中隻擺著一個普普通通的方形木盒子,還不到巴掌大。


    然而那個木盒子與整個大廳的氛圍格格不入。


    謝韞清以前也發現了,隻是隨口一問侍者,侍者便道,“我們東家說了,那個木盒子裏的東西得等到一個有緣人,那個人不來,有人出萬金也不賣。”


    也有人好奇心重,想高價買了那個木盒子,偏偏翠羽軒的侍者雖然一直笑臉迎人,卻都堅持不賣這個盒子。


    謝韞清走過去,看著那個灰撲撲的盒子,烏黑的眼眸中毫無情緒波動,聲音更是平靜得好像風平浪靜時的湖麵:“我想要那個盒子,你與你們東家說了,看看我開出的條件他能不能接受。”說完,謝韞清從荷包中取出一封信。


    粉衫侍女微微一愣,才說道:“我會與東家說的,等東家回複了,我們再派人去府上告訴您。”


    謝韞清頷首,到一樓把賬目結清,上了轎子,對馬夫說道:“先不急著回去,去如意坊。”


    難得休沐有時間出來,謝韞清給顧雲霜和兩個大嫂都挑了首飾,小侄女自然還是用點心打發就好。


    從如意坊打包了幾份點心,謝韞清又去茶樓喝了幾杯茶水,聽了出戲,才回了謝府。


    一連過了兩日,休沐過後,謝韞清又開始去東林書院讀書的生活。


    午膳過後,謝韞清坐在課室外的長廊下看書,一個灰衣小廝走到謝韞清麵前,恭聲道:“謝姑娘,我家主子請您過去說話。”


    謝韞清合上書,交給青蘿,又對青蘿說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青蘿有些擔憂,就說道:“小姐,您一個人注意安全呐。”


    謝韞清笑道:“我又不是沒有警惕心的,再說了,在這書院中,還怕有什麽危險嗎?”


    她跟著灰衣小廝穿過長廊,繞過曲折蜿蜒的假山,又沿著修在湖麵上的長長的棧橋一直往前走,四周遍植花木,薜荔藤蘿遮住了視線,一直到了最深處的涼亭。


    涼亭中有一人早已候在那兒,紅衣鮮豔勝火,偏偏讓人感覺不到半分不合適,似乎這樣濃烈的紅色也隻配穿在他身上。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個琉璃盞,意態舒閑。那人轉頭朝謝韞清望過來,俊美的麵容上帶著笑意,眼波流轉,那笑容足以顛倒眾生。


    若是尋常的少女見到了,恐怕心神都要被掠去吧。


    都說紅顏禍水,這豫小王爺蕭玄雖不是紅顏,卻也單得禍水的名聲。


    謝韞清心中一歎,在台階要與涼亭中的蕭玄對視,分明她是在仰視蕭玄的,但偏偏卻讓蕭玄覺得,那少女是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


    灰衣小廝退了下去,謝韞清便徑直走進涼亭內,在蕭玄對麵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三口,才慢悠悠說道:“倒是沒想到,小王爺會約我在書院裏見麵。我早該想到的,京中那麽多鋪子都是豫王府的產業,那這個東林書院是你的產業也不足為奇。”


    世人都猜到翠羽軒的東家後台一定很硬,卻不知道,這東林書院背後的主人也是蕭玄。


    京裏麵有大大小小的鋪子,前世謝韞清當了皇後才知道翠羽軒、錦繡坊、如意坊、百花妝等許多鋪子都是豫王府的產業。這些鋪子都是蕭玄的母親的嫁妝,蕭玄的母親去世以後,這些鋪子都是要留給蕭覃的,蕭覃還小,便由蕭玄代為打理。


    前世廬州爆發時疫,死傷過萬,是蕭玄捐出銀兩采購藥材,給廬州百姓治病,又在廬州設了粥舍,無償給廬州百姓提供食物。


    蕭玄的善舉無疑為他收獲了大好名聲,他在民間深受百姓愛戴。就連朝堂中,大臣們也紛紛讚頌蕭玄高風亮節。


    偏偏他的義舉紮了蕭昱的眼,蕭昱繼承了他的父親的多疑和猜忌,一直在揣測蕭昱是不是別有用心,直接派暗衛去查了蕭玄的老底。一查才知道,京中這麽多產業都是蕭玄的,蕭昱心生忌憚,蕭玄後來的下場也就是蕭昱的手筆了。


    蕭玄得意一笑,絲毫沒有自謙的意思,“這些都是小意思,本小王爺天生精明能幹,這些對我來說都不在話下。”


    謝韞清倒從未見過如此臉皮厚的人,她先緩和一下心情,免得自己再被蕭玄不要臉的話刺激到。她默然片刻才說道:“我對翠羽軒陳設的那個小盒子裏的物品十分感興趣,不知道我開出的條件能不能足以打動小王爺,讓小王爺同意交換。”


    蕭玄挑了挑眉,“你就不怕那個盒子裏的東西可能隻是普通的珍珠,隻是用來吸人眼球罷了?或者本小王出爾反爾,把裏麵的東西換了?”


    謝韞清放下手中琉璃盞,勾唇一笑,“小王爺對自己的人品這麽不自信?”


    蕭玄道:“本小王這不是好心,怕你太相信陌生人會上當受騙嘛。”


    “這點就不牢小王爺費心了,小王爺是我外祖父的學生,我自然相信我外祖父教書育人的本事,他不會教出什麽騙子的,最多隻能教出一兩個臉皮厚的人。”


    顧平章為人清高嚴苛,向來持著言傳身教的教學態度,可以說,封硯的性子活脫脫就是另一個顧平章。隻是不知道這個蕭玄為什麽半點不學到外祖父的嚴肅清冷、不苟言笑,反而自戀得讓人咬牙切齒。


    蕭玄:“……”臉皮厚?是在說他?


    謝韞清看到蕭玄有些僵硬的表情,有些報複得逞的快感,她清咳一聲,說道:“好了,不說廢話了,我就開出自己的條件吧。”


    蕭玄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心裏卻不相信這小丫頭手中有什麽籌碼。他這些日子一直在關注謝府,自然知道謝府最近發生的事情。他能料想,謝邕辭官、交兵權,都是謝韞清在背後搞的小動作。至於程家姐妹的那些流言蜚語,估計也是謝韞清反擊回去的手筆。


    他知道這小丫頭十分聰明機敏,也有些欣賞這小丫頭,畢竟她是自己生平見到的第一個不扭捏造作的女孩,但是這小丫頭一直養在深閨,與他隻見過數麵,能拿出什麽東西打動他?


    謝韞清看到蕭玄這副表情,就知道蕭玄心中有些不以為意,甚至是根本沒相信她。


    謝韞清又喝了杯茶水,慧黠一笑:“小王爺似乎並不好奇我能開出什麽條件,不如小王爺猜猜,我能心安理得坐在你麵前,到底能給小王爺什麽樣的條件?”


    蕭玄倒被勾起好奇,“難不成是你想以自己嫁給我為條件來交換我的東西吧?”說完又摸著下巴,做出思索的樣子,“這樣你未免犧牲太大了?不對,是我的犧牲太大了。”


    謝韞清白了一眼,這人,說話時總沒個正經,她甚至懷疑之前躲在假山裏偷聽的那人到底是不是蕭玄。


    “小王爺,我對嫁給您,毫無執念,京城裏想嫁給您的女孩多了去,願意娶我的人也不少,您大可不必緊張,我不會糾纏您不放的。”


    謝韞清捏著琉璃盞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謝韞清終於開口說道:“我知道小王爺一直以來想找什麽東西,也知道那東西在哪,這個籌碼,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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