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練功室燈火通明，偶爾有幾絲光線從綠色窗簾透露出來，易乘秋坐在鋼琴後麵，手指敲打琴鍵，斷斷續續的一首曲子傳出來。
曲子雖斷續，但仔細一聽還是能聽出來，雅尼的《和蘭花在一起》。
風鈴躺在靠近牆壁的地麵，她睡得很熟，即使是這難聽得像拉據木頭的琴聲也無法催醒她。
一首《和蘭花在一起》到了曲終時刻，易乘秋怔了片刻才起身，她慢慢踱到風鈴的身畔，俯下身來打量風鈴。風鈴的臉側向地麵，易乘秋撥弄她的臉朝向自己，凝視半晌道：“確實是個可人兒，這小臉，這發際線，這高高的鼻梁，這豐潤的嘴唇。”
易乘秋撫向自己的麵龐，她不禁憶起自己年輕時，在那個瘋狂的年代，美是需要遮掩的。
風鈴毫無知覺地躺著，修長的腿一覽無餘，幾乎從胸脯以下全是腿。
“真好的身材比例，如果學芭蕾一定會很出色。”易乘秋暗暗讚歎，可是瞬間她咬緊了嘴唇，道：“但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人，你讓我僅剩無幾的餘生感到了痛苦。”
易乘秋自言自語。
大概是蹲得累了，易乘秋回到鋼琴後麵的椅子上。
放在鋼琴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易乘秋瞧著屏幕上的名字眉眼舒展開來。“啊——這麽晚還不回來嗎？”聲音裏有責怪，但更多的充滿撒嬌的意味。
“還有一會，如果困了就先睡，別等我。”
手機裏的男聲像晚風拂過了易乘秋的耳畔，吹開了她臉頰上的含苞待放的笑容。“今天家裏來了客人。”
“客人，什麽客人？”
“不告訴你，你回來就知道了。”
“那一定是你曾經的同事。”
易乘秋不回答，甜甜地掛斷了手機。
聽著手機裏嗡嗡的忙音，葉詔將手機扔到擋風玻璃下麵專心開車，此時他要趕到位於郊區的西流看守所。史大偉被囚於西流看守所已有兩周，自從那夜史大偉自首後，葉詔一直未與史大偉有過交談，但必須有些事要進行交待。
嫌疑人進入看守所後，除了律師，其他一律人不允許探望。
葉詔用了一些辦法和金錢打通了這個關係，獲得了15分鍾的見麵時間。
在一間沒有窗子的房間裏，葉詔看到戴著手銬和腳鐐的史大偉，兩周的監禁，史大偉臉上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差，可能是準時吃飯，準時睡覺，史大偉反而比以前長胖了。
“葉總。”史大偉的聲音顯得低沉。
“在這裏怎樣？”
“吃了睡，睡了吃，挺舒服。”
“我已經請了律師，明天他就會來看守所和你商談細節。”
“不需要，我既然自首，就沒想過活著。”史大偉搖頭。
“為什麽要自首？”
史大偉看著桌麵，桌麵上倒映著兩隻看不清五官輪廓的頭顱，他撇了撇嘴，道：“我是為了東董對我的信任，東董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初我打傷了人，是東董把我撈出來的，又讓我在人羲公司上班，他的恩德我一輩子也不能還清。”
“所以你把對東董的恩情還給我？”
“也不能這樣說，我是為了東董的事業可以繼續發揚光大，後繼有人。那幫警察得到了視頻，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他們會一直盯著人羲公司，隻要我自首了，他們就不會騷擾人羲公司，也不會打擾你，這樣你和人羲公司都會平安無事，繼續完成東董的遺願。”
葉詔沉默，半晌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會照顧你的家人。”
“那這樣我就沒什麽可擔心的。”史大偉嘴角浮出笑容。
兩人相對無言，見麵的15分鍾即至，葉詔準備起身離去，身後史大偉低聲道：“葉總，很多時候你和東董很像，但你還是有一點不像他。”
葉詔回過身。
“偶爾你的心太軟了，沒有東董的殺伐果斷，所以我不希望東董的心血毀在你的手中。”
“你對東董的心意，他已經全知道了，你先暫時呆在這裏。”說完，葉詔轉身離去。
史大偉盯著他的背影，厚厚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兩個細不可聞的音。“東董。”
從看守所出來，葉詔鑽入車中，擋風玻璃下有一盒煙，他抽出一支，點燃，隻抽了兩口他便大聲咳嗽起來。他將煙扔到車窗外，煙還沒有熄滅，在地麵上光點一閃一閃。
忽然他想起史大偉所說，自己的心偶爾會太軟了。
“我的心會太軟了？”葉詔疑惑起來，這不像是世人對他的評價。“不是，我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
葉詔閉了閉眼，隨手拿起手機，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是易乘秋打來的。
他正準備伸手按下，但霎時警覺，此刻已是夜裏11點多，因此他轉而撥打別墅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女工人阿芳。
“葉總，你還在公司嗎？”
“不在公司，易老師睡了沒？”
“沒有，易老師一直在三樓練功室好幾個小時都沒出來過。”
葉詔哦了一聲，道：“聽說家裏來客人了？易老師是在練功室陪她的客人嗎？”
“嗯，是一個年輕姑娘，今天上午易老師去生命奧秘博物館，是那個姑娘把她送回來的，現在兩人都在練功室裏。”
“好，我給易老師打電話。”葉詔一頭霧水。
撥下易乘秋的手機，幾乎是一秒鍾內手機被接起，傳來易乘秋甜得膩人的嗓音。
“乘秋，阿芳說你在練功室裏，這麽晚了你該休息了。”
“不，我這裏有一個客人。”易乘秋撒嬌。
“到底是什麽客人值得你這麽晚還陪著她？”葉詔也不禁好奇了。
“就是那個女記者呀，我把她騙來了。”
葉詔腦中轟然一響，立即道：“乘秋，我不明白你，你把她騙來做什麽？”
“每個男人用懷抱撐起的天空，隻應該有一隻鳥飛翔，但現在有兩隻鳥，所以一隻鳥要把另一隻鳥趕走。”
手機在這裏掛斷了，葉詔的耳畔聽到了那冷冷的笑聲，他猜到了易乘秋的用意，易乘秋要殺風鈴。當這個意念一起，他的胸口猛地一滯，心髒劇烈地孿縮，痛得他臉上的五官都擠皺在一起。
葉詔趴在方向盤上，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劃開了他的心髒，一些被禁錮的東西又逃了出來。
“不好。”他暗暗叫著，瞪大眼睛，極力地穩住自己的心神。
可是，那些噴湧的情感如同一個個越獄的犯人，奔向了自由，衝向了心之歡喜。
曲子雖斷續，但仔細一聽還是能聽出來，雅尼的《和蘭花在一起》。
風鈴躺在靠近牆壁的地麵，她睡得很熟，即使是這難聽得像拉據木頭的琴聲也無法催醒她。
一首《和蘭花在一起》到了曲終時刻，易乘秋怔了片刻才起身，她慢慢踱到風鈴的身畔，俯下身來打量風鈴。風鈴的臉側向地麵，易乘秋撥弄她的臉朝向自己，凝視半晌道：“確實是個可人兒，這小臉，這發際線，這高高的鼻梁，這豐潤的嘴唇。”
易乘秋撫向自己的麵龐，她不禁憶起自己年輕時，在那個瘋狂的年代，美是需要遮掩的。
風鈴毫無知覺地躺著，修長的腿一覽無餘，幾乎從胸脯以下全是腿。
“真好的身材比例，如果學芭蕾一定會很出色。”易乘秋暗暗讚歎，可是瞬間她咬緊了嘴唇，道：“但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人，你讓我僅剩無幾的餘生感到了痛苦。”
易乘秋自言自語。
大概是蹲得累了，易乘秋回到鋼琴後麵的椅子上。
放在鋼琴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易乘秋瞧著屏幕上的名字眉眼舒展開來。“啊——這麽晚還不回來嗎？”聲音裏有責怪，但更多的充滿撒嬌的意味。
“還有一會，如果困了就先睡，別等我。”
手機裏的男聲像晚風拂過了易乘秋的耳畔，吹開了她臉頰上的含苞待放的笑容。“今天家裏來了客人。”
“客人，什麽客人？”
“不告訴你，你回來就知道了。”
“那一定是你曾經的同事。”
易乘秋不回答，甜甜地掛斷了手機。
聽著手機裏嗡嗡的忙音，葉詔將手機扔到擋風玻璃下麵專心開車，此時他要趕到位於郊區的西流看守所。史大偉被囚於西流看守所已有兩周，自從那夜史大偉自首後，葉詔一直未與史大偉有過交談，但必須有些事要進行交待。
嫌疑人進入看守所後，除了律師，其他一律人不允許探望。
葉詔用了一些辦法和金錢打通了這個關係，獲得了15分鍾的見麵時間。
在一間沒有窗子的房間裏，葉詔看到戴著手銬和腳鐐的史大偉，兩周的監禁，史大偉臉上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差，可能是準時吃飯，準時睡覺，史大偉反而比以前長胖了。
“葉總。”史大偉的聲音顯得低沉。
“在這裏怎樣？”
“吃了睡，睡了吃，挺舒服。”
“我已經請了律師，明天他就會來看守所和你商談細節。”
“不需要，我既然自首，就沒想過活著。”史大偉搖頭。
“為什麽要自首？”
史大偉看著桌麵，桌麵上倒映著兩隻看不清五官輪廓的頭顱，他撇了撇嘴，道：“我是為了東董對我的信任，東董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初我打傷了人，是東董把我撈出來的，又讓我在人羲公司上班，他的恩德我一輩子也不能還清。”
“所以你把對東董的恩情還給我？”
“也不能這樣說，我是為了東董的事業可以繼續發揚光大，後繼有人。那幫警察得到了視頻，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他們會一直盯著人羲公司，隻要我自首了，他們就不會騷擾人羲公司，也不會打擾你，這樣你和人羲公司都會平安無事，繼續完成東董的遺願。”
葉詔沉默，半晌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會照顧你的家人。”
“那這樣我就沒什麽可擔心的。”史大偉嘴角浮出笑容。
兩人相對無言，見麵的15分鍾即至，葉詔準備起身離去，身後史大偉低聲道：“葉總，很多時候你和東董很像，但你還是有一點不像他。”
葉詔回過身。
“偶爾你的心太軟了，沒有東董的殺伐果斷，所以我不希望東董的心血毀在你的手中。”
“你對東董的心意，他已經全知道了，你先暫時呆在這裏。”說完，葉詔轉身離去。
史大偉盯著他的背影，厚厚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兩個細不可聞的音。“東董。”
從看守所出來，葉詔鑽入車中，擋風玻璃下有一盒煙，他抽出一支，點燃，隻抽了兩口他便大聲咳嗽起來。他將煙扔到車窗外，煙還沒有熄滅，在地麵上光點一閃一閃。
忽然他想起史大偉所說，自己的心偶爾會太軟了。
“我的心會太軟了？”葉詔疑惑起來，這不像是世人對他的評價。“不是，我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
葉詔閉了閉眼，隨手拿起手機，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是易乘秋打來的。
他正準備伸手按下，但霎時警覺，此刻已是夜裏11點多，因此他轉而撥打別墅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女工人阿芳。
“葉總，你還在公司嗎？”
“不在公司，易老師睡了沒？”
“沒有，易老師一直在三樓練功室好幾個小時都沒出來過。”
葉詔哦了一聲，道：“聽說家裏來客人了？易老師是在練功室陪她的客人嗎？”
“嗯，是一個年輕姑娘，今天上午易老師去生命奧秘博物館，是那個姑娘把她送回來的，現在兩人都在練功室裏。”
“好，我給易老師打電話。”葉詔一頭霧水。
撥下易乘秋的手機，幾乎是一秒鍾內手機被接起，傳來易乘秋甜得膩人的嗓音。
“乘秋，阿芳說你在練功室裏，這麽晚了你該休息了。”
“不，我這裏有一個客人。”易乘秋撒嬌。
“到底是什麽客人值得你這麽晚還陪著她？”葉詔也不禁好奇了。
“就是那個女記者呀，我把她騙來了。”
葉詔腦中轟然一響，立即道：“乘秋，我不明白你，你把她騙來做什麽？”
“每個男人用懷抱撐起的天空，隻應該有一隻鳥飛翔，但現在有兩隻鳥，所以一隻鳥要把另一隻鳥趕走。”
手機在這裏掛斷了，葉詔的耳畔聽到了那冷冷的笑聲，他猜到了易乘秋的用意，易乘秋要殺風鈴。當這個意念一起，他的胸口猛地一滯，心髒劇烈地孿縮，痛得他臉上的五官都擠皺在一起。
葉詔趴在方向盤上，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劃開了他的心髒，一些被禁錮的東西又逃了出來。
“不好。”他暗暗叫著，瞪大眼睛，極力地穩住自己的心神。
可是，那些噴湧的情感如同一個個越獄的犯人，奔向了自由，衝向了心之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