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米線店老板張老三與老婆兩人在竹雲縣租了這間小店,起初兩人並不是賣米線,而是賣餛燉,但是生意不好,張老三便跑去雲南學會了做雞絲米線,加上米線份量足,味道可口,吸引了大批竹雲縣人光顧,生意因此好起來。


    但是房東老萬卻紅了眼,要在原來的房租每個月基礎上加1000塊錢,這相當於比原來房租多了三分之一,張老三感覺吃不消,一直與老萬商談,但是老萬堅持漲價,否則要求張老三退租。


    “這不是欺負人嘛!剛開始他的店租不出去,放在這裏大半年,求著我租的,現在他見我生意好了倒要來漲價,真正是豈有此理。”


    風鈴要來張老三的房租合同,確實如張老三所言,合同期限為五年,每月房租2000,隻是這份合同沒有載明違約方的賠付,因此即使老萬單方麵取消與張老三的房租合同,也是不用賠償的,這對張老三極為不利。


    “剛剛做起點生意,如果要搬走損失就大了,這周圍的人都認識我,也信可我,去別的地方就是從頭來過。”張老三苦著臉。


    “這事交給我吧,我約老萬來店裏談判。”這種事風鈴處理過不少,像民生類的事情基本都是雞毛蒜皮類,風鈴總是一邊采訪,一邊著手幫人協調。


    風鈴當即給老萬打電話,約他下午來米線店商談,起先老萬在電話中惡語相向,風鈴毫不生氣,輕言細語幾句,老萬大約顧忌到風鈴的身份勉為其難答應了。


    下午老萬依約而來,張老三忙砌上茶,風鈴也先不提房租合同的事,說起竹雲縣的風景和美食,那老萬早前也是混道上的,本來擅談,也不由打開話匣子。


    “老萬,我並非張老三找來的記者,我來竹雲縣是為了追蹤另一篇新聞。”


    “什麽新聞?”老萬感興趣起來。


    “殯儀館。”


    老萬啊了一聲,眼中露出神采,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楚報那個叫風鈴的大記者,我每天都看到你寫的新聞,你寫了好多大新聞。”老萬神色激動起來。


    “所以我也是偶然路經此地,聽到你們二人的爭執,既以簽下合同,當以合同為準,五年期滿方可漲租。”


    “當初見他生意不好才定的2000每月,現在他生意好了我當然要漲租。”


    “老萬,據我所知,竹雲縣是省內經濟最發不達地區,月薪也不過兩三千,一間20平方的小店月租2000,在竹雲縣絕不低,周圍千多元的門麵比比皆是,如果你要漲到3000,恐怕不會有人租。”


    “絕對有人租,我這地方位置好。”


    “不是位置好,是張老三肯鑽研,做生意守本份,在他之前,你這門麵也租過不少人,通常是幾個月別人就退租了,因此門麵時常空置。如果你堅決要與張老三退租,你能保證你的門麵每月都能租出去嗎?”


    老萬不言語了,其實這門麵也不算縣中心位置,這條街上至今還空著好幾個門麵,從去年放到今年都還沒人租,現在實體生意蕭條,不少人都血本無歸。


    “如果別人知道你言而無信,擅自毀約,試問有誰敢和你簽合同,做生意講的就是長期,頭一年基本是虧本,第二年才能開始回本。與人為善,予己為善;與人有路,於己有退。至少,張老三能每個月付給你2000塊的房租,而其他人就不能保證了,老萬,你細想想這個理。”


    老萬沉默了,風鈴的這些話聲音雖不高,但是有一股難以拒絕的力量在裏麵,別的話不提,但是自己要是單方麵毀約,這記者將此事寫上報紙,今後誰會租自己的門麵呢?


    “那好吧,還是2000塊,但是醜話先說在前頭,合同期滿後我是要漲租的。”


    “當然了,期滿後漲租合情合理。”


    頓時張老三大喜過望,向老萬表示感謝,那老萬心中雖不悅,但也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是自己理虧。


    送走老萬後,風鈴也起身欲走,張老三忙攔住她,道:“記者同誌,我知道你幫我是想知道那天我說的話是從何而來,現在我就告訴你,是一個叫範貴的人說的,他是殯儀館的工人,前些日子他和一個朋友來我店裏吃米線,我無意中偷聽到的。”


    風鈴笑起來,道:“你以為我幫你,是為讓你告訴我這件事嗎?”


    “也許不是吧,不管是不是,可我願意告訴你,不是因為你幫我,而是我覺得這世道必須有些人去主持公道。記者同誌,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也不知對你有沒用?”


    “有用,至少讓我有方向,謝謝你,張老三。”風鈴笑著向他揮手。


    張老三追出兩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終隻是揮了揮手。


    走到大街上,微風拂麵,一輪紅日半陷落在雲層中,風鈴從包中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時間是下午4點20分。


    一部黑色奧拓停在風鈴的身畔,車窗搖下,探出一張年輕男子的麵孔。“小姐,要坐車嗎?縣城裏無論去哪裏都是10塊錢。”


    竹雲縣沒有出租車,風鈴也懶得回賓館開車,索性鑽到奧拓車裏麵。


    “我去殯儀館。”


    司機回頭又瞧了她一眼,道:“是去殯儀館嗎?你一個人?”


    風鈴聳聳肩,笑道:“難道我旁邊還有人嗎?”


    “當然沒有,有的話那肯定是鬼。”司機嘀咕。


    殯儀館離縣城有五六公裏,司機一路拉著風鈴聊天,說看她眼熟,很像某某明星,但比那明星要好看,氣質也好得多。風鈴也和他閑扯,這司機怕不是沾上了江城出租車司機的習慣,十個裏麵有九個人愛扯。


    快到殯儀館時韓願打來電話,沒兩句又掛斷了,風鈴嘟起嘴唇直搖頭。


    韓願的確不會是一個體貼的好丈夫,從昨天到現在總共打過一個電話,如果相信他喜歡自己確實勉強得很。


    就像是劉紀一樣選擇韓願,是因為韓願符合她的人生規劃,而自己對韓願也同樣如此。


    “我們的工作都太繁忙了,沒有預知性,必定是家不成家,夫不夫,妻不妻的,他那樣暴躁的性格,有了矛盾的話,他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他。”


    驀地阿難勾著京劇臉譜的模樣浮現在腦中,這個一直未以真麵目示人的男人用他溫柔的聲音和眼神迷惑了風鈴。


    佛陀問摩登伽女,你如此苦苦追阿難,為什麽呢?摩登伽女回答,阿難無妻,而我無夫,我和阿難正好可以結為夫妻。佛說,阿難沒有頭發,你若肯剃除秀發,我才可以讓阿難娶你為妻。


    “小姐,殯儀館到了。”


    風鈴一驚,探頭向窗外看去,隻見一片荒野中有一排灰白色的平房,其中一道煙囪直入雲宵,黑煙滾滾,仿佛是《西遊記》中的妖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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