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目標解決了。”從耳機裏傳來手下的聲音, 夏一南轉頭對黎朔說, “你那邊安排得怎麽樣。”


    “我去確認。”黎朔道,同樣開啟對講, 與下屬們溝通。


    此時據他們一百公裏外的阿卡迪亞舊城區,一人穿著救濟會的黑色長袍,正咬牙切齒的倒在血泊中。從遠處飛來的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大腿, 他很確定那是白先生的手下,可還未等救濟會的其他人反應過來, 一幫聯盟警察已經從天而降, 包圍了他——


    此時此刻, 他們從聯盟那裏攔截下的物資,因為那些槍手的幹擾, 還未被處理幹淨。


    人贓俱全,救濟會這幫人幾乎是立刻被帶走。臨走前他們也沒想清楚,為什麽白先生的手下, 能知道聯盟的行動計劃。


    “……解決了。”黎朔關掉麥,告訴夏一南, “但一直隻抓到這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我還是動不了救濟會。”


    “沒事。”夏一南悠悠說,“很快丹尼斯就該上法庭了, 我相信以少將的手段,肯定能讓他吐露很多罪證。”


    在他們麵前、黃沙平原的深處, 是一片宏偉的建築群。今天的天空是淡綠色的, 纏綿著些許幽藍, 那些建築這樣突兀地立在荒蕪之中,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海市蜃樓。


    黑色車輛行過歪歪扭扭的舊路,終於在正午前,抵達了建築群的腳下。


    那些建築大多低矮,屋頂牆壁是清一色的白,而在最中央一座白塔屹立著,潔白的外壁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車子不能駛入其中,他們下了車,周邊仍是跟著黑西裝的下屬。然而他們全身的武器在正式踏入這片區域前,都被收走。街道是穿著白色長袍的信徒,寬大的兜帽遮住大半麵龐,他們對來者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好奇,赤腳行走在滾燙的地麵,神色祥和。


    為夏一南和黎朔引路的人,同樣身著白袍,然而白袍的下端紋了螺旋狀的金色標誌,看上去像是星雲。他們一路向深處行去,逐漸接近了白塔。


    許多教徒在塔下朝拜,他們自其中穿行而過,在邁進白塔的一瞬間,就感覺清涼撲麵而來。氣溫降低了許多,層層螺旋樓梯向上,幾乎看不見盡頭。


    內壁畫滿了大多暗色的圖案,那是無垠的宇宙,幽深的黑洞,和無數閃爍的明星。偶然能看見燦爛的、旋轉的星雲,和從未見過的白矮星。恒星隔著無數光年爭輝,而在高塔的最底下的畫麵中,是一團明亮的火光。


    那像是篝火,瀟瀟灑灑劃破浩瀚穹宇,一路蔓延到塔的最高處。赤色點燃了整幅畫卷,耀眼到讓人移不開視野。


    這裏就是“永恒之火”教會的聖地,白色觀星塔,本不該對外人開放。教徒們崇拜著星光與火,每日身著白袍進行禱告,相信神明終有一日會行走在這片土地上,往廣闊天地灑下福音。


    往塔上攀爬的過程很漫長,他們幾人走走停停,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到達頂端。


    頂端有一扇小小的白門,緊閉著,裏頭悄無聲息。從塔底部升騰的火光在這裏消失,引路者也就此停下。他示意夏一南推開門,同時攔下了想要跟隨上來的下屬。


    於是夏一南輕輕推門,黎朔跟在他後頭,邁入了這片禁區。首先入目的就是漆黑的內壁,上頭同樣有明星閃爍,觀星儀器被擺在房間的最中央,等到夜深,最璀璨的星光會恰巧從塔上的窗戶進入其中,落在觀星人的白袍上。


    與外頭不同的是,在星空繪圖上、在觀星人的正後方,畫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其中顏色交融如群星的流光匯聚,線條穿行在其中。


    夏一南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常在幻覺中見到的眼眸。


    二者的區別很明顯,很明顯屬於人類的筆觸,無法勾勒出那些混亂的、隻讓人看一眼就陷入恐懼與瘋狂的眼眸,但它們的神.韻是相似的——都帶著冰冷,試圖在茫茫時空中搜尋出某種東西。


    本以為隻有自己能見到的東西,如今被人畫出,在今日來了措手不及的相遇,他難免帶了恍惚感。


    黎朔在後頭咳嗽了一聲:“……白先生。”


    夏一南這才意識到自己愣神太久了。回頭,他看見身著白袍的女孩自跪坐中起身,手上是潔白、帶有一條金邊的手套。白袍對於她來說有些寬大,能看見她精致的鎖骨,白皙的肌膚,和脖上掛著的金色吊墜——圖案為火焰與簇擁在它下方的三顆明星,是永恒之火的標誌。


    “你們好。”她以有些奇異的嗓音說道,同時摘下了寬大兜帽。


    她有著和克萊爾一模一樣的容貌。聯盟的量產機器人大多是這種樣貌,她也不例外,隻是眼中閃動的光輝更加真實,情感在其中流動。


    誰也想不到永恒之火地位最崇高的聖女,胸腔內跳動的、虔誠的心髒由齒輪製成。


    她摘下手套,朝夏一南伸出手:“不論協議究竟如何,我都首先該感謝你。”


    夏一南與她握手,感受到的是不屬於人類的冰涼。聖女身上有著草木的清香,很輕很淡,一瞬間他有些恍惚——這味道似曾相識,他曾經在希爾德古堡內的白光身上,聞到過。


    白易夏在那個夜晚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身闖進阿爾法的控製站,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機器人的內芯不比智能管家,能夠直接切斷與阿爾法的聯係,隻有親自前往控製台,黑掉其中的部分程序,才能將她徹底從係統的控製下解脫。


    恰巧,白易夏極為擅長電子技術。又或者說,他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熟悉阿爾法,以致能找到它的後門,修改數據。


    “你可以直接叫我克萊爾,”聖女這樣告訴他們,語調介乎機械的僵硬與人類的柔和之間,卻偏生滿是鮮活的情感,“根據資料,這是這幅樣貌本來的名字。我行走於星光下,去往烈火中,本不該有姓名,但你們將會是這個例外。希望你我的願望,終能夠達成。”


    在這裏的機械生命,並不止她一個。這裏的機器人按照聯盟標準,都是需要被處理的殘次品,是某個不成熟政策的產物。他們體內裝載著情感芯片,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公民望而生畏。


    而永恒之火是唯一接納他們的地方。克萊爾的其中一個目標,便是讓他們正式獲得公民權,真正站在陽光下,與人類比肩。


    跳動的心髒,和運作的程序,究竟有多大區別?


    數百年前答案是確定的,但現在誰也不知道了。


    出於禮儀和方便之後的作戰,克萊爾向他們詳細地介紹永恒之火。她一揚手,全息影像就出現在了窄小的空間內。


    她展示的是來自多年前的資料:“這來自數百年前的地球,由阿諾德將軍的子嗣帶到了阿瓦隆。你們現在所看到的,是一位名叫周辰翊的特別調查員的資料,據我們所知,他是目前最接近我們神明的人。但可惜神明的光輝無法被直視,他最後再無其他記錄,恐怕是消亡於無止境的黑暗中。”


    夏一南盯著那些資料出神。曾經就是希爾德向他展示了這些資料,希爾德死後,他便將它們拿回車站。


    他穿越時無法帶走任何物品,所以那些資料,自然也留在了車站內。


    他一直以為這些世界雖然相像,但終歸平行。他所作出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影響到另一個世界。


    但真有這麽巧麽?在另一個世界也有希爾德,也有人把資料從他手上帶走,剛好能被叫阿諾德的人發現?


    克萊爾還在繼續述說:“這是保存最完整的資料,其他斷斷續續還有別的。我們找到了多種依據,發現神明確實是居住在遙遠星空中的。祂們自由穿行在時空內,大多有著冷漠的強大,甚至有些對我們抱有惡意,但幸好祂們中的一位有著親人的慈悲靈魂。”


    “祂是活著的火焰,尊名克圖格亞。千年前,祂曾蒞臨我們的母星地球,將力量賜予凡間。那一日地麵因為灼燒寸草不生,光輝布滿雲層,也就是地球上著名的迷案‘荒原野火’的真相。如果我們能點燃自己的靈魂,向祂呼喚,那便能得到火焰的光華與永生的力量。”


    “至於那些眼睛……”克萊爾身後指了指背後那畫,“是祂們的代表。因為你以眼觀察,以眼目睹,以眼見證,‘看見’便代表了知識的傳遞。沒有人能直視神明的眼眸,哪怕一秒,因為其中的知識超出人類想象,無法理解,便會陷入永恒而不可逆的瘋狂。”


    “如果能,”她半開玩笑這般說道,“又或者瘋狂能被遏止,那便代表他也屬神明的一員。祂們的文明勝過我們太多,也許在人類曆史上的許多成就,源於祂們的啟迪。我想無所不能的‘信’,說不定就是這麽來的吧。”


    “周辰翊並不是唯一一個追查神明的人,根據他筆記中的口吻,他們是一個龐大的組織,但追查的目的並非如我們一般的信仰。如果要我分析,我覺得他們是為了獲得永生與自由穿行時空的能力。”


    “在信仰之外,也隻有這種東西對人類最有誘惑力。”克萊爾笑道,“從地球上帶來的資料並不多,我們花了很多年,才在阿爾法的底層文件裏,發現了另一組記錄。人類還在地球的那個年代,有人發現了它們,並把它們掃描入了資料庫內,才留存到今天。”


    “記錄同樣來自那個組織,從其中,我們終於弄清楚他們的頭領是誰——當時她全權負責著所有項目,是一位中年女性,東方血統,名叫黎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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