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這行字, 說明v購買比例小於60%,此為防盜章  這醒酒湯古往今來有許多種類,有飲酒前預先服用以防醉酒的, 也有治療宿醉翌日頭痛幹嘔的,種類不一。他今日要煮的湯名為“酒夫人”, 是戲說這湯如家中夫人般溫婉貼心, 知冷知熱, 其實是很尋常的一種醒酒茶,飲來不拘時候, 其中用料也不過葛花與枳椇子。


    枳椇子這味藥因現代不常用, 好些藥店都不賣了, 在這裏倒是尋常可見, 因其長相扭曲怪狀, 民間也有俗稱癩漢指頭、雞爪果的,好聽些的則叫金鉤梨, 是味解酒良藥。而另一味葛花更是有“千杯不醉葛藤花”的說法。


    餘錦年抓了三錢枳椇子,杵爛了,與兩錢葛花一起煎煮, 小廚房裏很快就升起了濃濃的藥香。


    窗外明月高照,這時一道黑影靜悄悄穿過隔簾, 在院子當中停下, 仿佛是采納日月精華般定定地站了會, 又轉頭朝著亮著昏黃橘燈的廚房飄去。


    餘錦年飲了不少酒, 廚間又暖和, 在灶邊拿著小蒲扇打了一會風就犯了食困,忍不住昏昏欲睡了,他這邊剛頓了個瞌睡頭,灶間門口便飄來個黑咕隆咚的影子,將他直接驚醒了。


    夜幕星垂,秋蟲低語。


    那人逆著月光倚靠在門框,麵如冠玉,形容卻意外地淩亂,且口中微喘,好像是被什麽追趕著來的,本來高束在頭頂的發髻不知何時被他折騰散了,頭冠也不知掉在了何方,一頭烏發垂瀑在肩上,隱隱遮著一側臉龐。


    餘錦年愣愣看了看他,剛喚了個:“季公子?”


    對方沒聽到似的走了進來,坐在餘錦年斜後方的一張小杌子上看餘錦年煎藥,正是下午穗穗搬出來撕側耳時坐的那張,小木杌子本就是穗穗專屬坐騎,對他這樣身材頎長的男人來說著實小了些,致使他團在那裏很是局促,也不清楚是不是因此而不開心,嘴角微微沉著,也不說話。


    這人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一個人在前堂還怕黑,非要追著光亮追著活人氣兒走麽?


    餘錦年手裏攥著蒲扇,被盯得如芒在背,簡直奇怪得要冒冷汗了。


    煮著醒酒茶的砂鍋中咕嚕嚕又滾一開,餘錦年忙掀了蓋攪動一番,見差不多了,用抹布裹著燙手的砂鍋耳朵,濾出一碗湯汁來。


    季鴻在後頭看了,嘴角沉得更厲害了,簡直要到了苦大仇深的地步。


    葛花和枳椇子俱味甘,因此這湯藥茶雖呈茶褐色,實則並不如何苦澀,餘錦年看他深惡痛疾的表情,也不願與醉酒的人計較,自覺又從櫥櫃中抱出一罐蜂蜜,淋了兩勺後拌開。又自院中舀了些井水,隔碗浸著降溫,因為酒性熱,而醉酒之苦又多是濕熱作祟,因此醒酒茶湯之類皆是稍微放平冷了一些才好入口。


    季鴻垂喪著頭任他來來去去,想把自己藏在陰影裏別叫他看見才好,直到那茶碗都端到自己鼻子底下了,忽視不得了,這才抬起了眼睛,盯著端碗的那隻手看。


    “季公子……季鴻?”餘錦年舉得手都累了。


    季鴻聽見自己名字,僵掉的眼珠子才動了兩動,他使勁抿著唇作痛苦萬分狀,好像餘錦年端的是碗爛泥臭蝦湯般,他掙紮了會,才似下了好大一個決心,皺著眉頭問道:“非喝不可?”


    餘錦年點點頭:“非喝不可。”


    兩人互相瞪視著,誰也不讓誰。可惜餘錦年是個臉皮厚的,任季鴻拿萬年寒冰似的眼光在自己臉上刮,也仍是笑吟吟地舉著碗。他們就此僵持了一會,餘錦年拗不過他,隻好做出了退步,與他商量道:“這樣如何,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若是苦了,你就吐出來。”


    季鴻想了想,覺得這很公平,不吃虧,於是眨眨眼表示同意。


    餘錦年抬手將茶碗在嘴邊飛速一比,就往季鴻臉前送去,道:“該你了。”


    季鴻皺眉:“你沒喝。”


    餘錦年企圖哄過去:“我喝了。”


    季鴻很執著:“沒有。”說著身子朝前一傾,貼著少年的嘴|巴嗅了嗅,眉心一蹙,眼睛裏帶著一種“看吧被我抓住了你就是在騙人”的無聲譴責,更加確信地說:“就是沒喝。”


    “……”餘錦年被臉前酥|癢的氣流擾得一怔,還聞到了季鴻身上一種淡淡的熏料味道,可偏生此時季鴻滿臉的無辜狀,似受了騙而委屈兮兮的孩童一般,讓人不知如何應對。他生怕季鴻又湊上來聞自己嘴巴,忙往後撤了撤,實打實地喝了一大口,才將碗推給對方,見季鴻扔一臉懷疑,哭笑不得道:“這回真的喝了,你總不能再到我嘴裏檢查吧!”


    季鴻看了看他唇上沾著的亮晶晶的液體,很是不滿地接過碗,擰著眉頭盯著碗裏藥湯看了許久,才探出一點舌尖沿著碗沿舔了舔,在嘴裏品一品,嚐著確實有甜蜂蜜的味道,才不甘不願地喝下去。


    餘錦年見他如此地怕苦藥,心中忽而有了主意,想出了明早要做什麽小食來。


    季鴻呆呆地捧著碗,看他從櫃中拖出一隻袋來,裏頭是紅紅的豆子。


    這豆子就是常吃的紅飯豆,而他前世以訛傳訛說有劇毒的其實是另一種植物,半紅半黑名為相思子,才是“此物最相思”裏的正主,食後腸穿肚爛,但別看它有劇毒,在部分少數民族中竟還是一味難得的險藥。這一想又忍不住想遠了,餘錦年忙用木盆盛出幾斤紅豆來,洗了兩回去掉雜質,再加井水沒過豆子,準備泡上一|夜,明早好做炸糖餃。


    炸糖餃本來並不費功夫,就是那普通餃子皮兒包上白糖餡,過油炸至金黃即可。不過餘錦年要做的炸糖餃裏頭,可不是包白糖那麽簡單,他打算做個紅糖陳皮豆沙餡,既有甜爽口味,又能有理氣健胃的功效,麵皮也計劃著揉兩三個雞蛋進去,擀得薄一些,這樣糖餃兒被熱油一炸,會愈加的酥口薄脆。


    他剛籌劃好,灶台上的第二根計時香也燃到了盡頭,爐上藥罐裏咕咕嚕嚕喘著白氣,將蓋兒頂得叮叮響——二娘的藥也煎好了。他抽了灶下的火,用抹布包著手將藥湯濾出一碗,與二娘送去。


    臨走前,餘錦年特意看了眼小杌子上的男人,見他困倦地沉著頭,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灶上還燙著,季公子你可千萬不要亂動,等我一會兒回來便送你回去。”


    誰知這一去竟耽擱了不少時間,原是二娘覺得口渴,又因為夜重了不願再叨勞辛苦了一天的餘錦年,便起身喝了兩口桌上的冷茶,這一喝不要緊,反而牽扯出了老毛病,胃痛萬分,餘錦年敲門進去時正好看到二娘靠在床邊疼得直冒冷汗。


    餘錦年忙從櫃中拿出一條手巾給二娘擦汗,扶她上|床歪躺著,給按摩了好一會的止疼穴位,又聊了會子天轉移二娘的注意力,等她好容易覺得舒服些了,好歹能露出個笑容來,才囑她將藥喝下,看她慢慢側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才悄聲退出來。


    也不知二娘還能有幾日了。餘錦年長歎了口氣,一時也有些傷感。


    這一折騰就是半宿,等餘錦年在困倦中想起自己似乎還忘了個人,忙不迭地跑到廚房裏看那人還在不在的時候,發現季鴻竟然依舊端坐在小杌子上,腿上歪斜著一隻空碗,頭也垂靠在旁邊的櫃邊上,沉沉地睡過去了……也不知這男人怎麽就這麽老實,叫坐哪坐哪,叫等著就等著,動也不動。


    哎,且當是,一壺濁酒喜相逢罷。


    餘錦年彎下腰,用自己纖瘦的小身板架起季鴻來,踉踉蹌蹌地送到了自己的房間,給人脫了靴子外衫,鬆了鬆裏衣係帶,還體貼地給人蓋上被子,又怕蓋多了悶著酒氣不好發散,這一番伺候下來,自己簡直跟是人家小媳婦似的了。


    “你也真是心大,就這樣睡在別人家裏,早晚要被人賣了。”餘錦年摸著他褪下來的衣物,都是軟細滑手的上等料子,哼,若是遇上個心貪不正的,這時候就該把你扒光,衣物細軟拿去典了,人賣到蒔花館裏去。


    蒔花館是信安縣最紅火的一座南館,男色對大夏朝內的達官貴族來說隻是一種雅痞,因這幾年“有的人”在青鸞台上風頭盡出,卻隻留下一段飄渺無蹤的傳說,反而更是點燃了那群紈絝貴族們的好奇欲,像季鴻這樣貼合傳說的“仙風道骨”款的漂亮人兒正是眼下最受士族貴子們歡迎的類型。


    這些都是有次蒔花館裏的跑腿小童來買糕點時多嘴說來的,餘錦年閑著無事便多聽了兩句。


    他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賣季鴻的。


    “哎呀,所以說,心地善良說得可不就是我麽……”餘錦年喃喃自戀兩聲,打開櫥門掏出另一套被褥來,往床前地上一鋪,就算是今兒晚上的床了。


    剛舒適地閉上眼睛,抓住了點周公的衣角,就聽見頭頂傳來幾句呢喃,他以為是季鴻醒了要喝水,也知道醉酒的人缺不得水,不然這一整夜都會渴得焦躁,便摸黑起來,盛了一杯溫水,將季鴻扶在自己肩頭,一點點喂他。


    但別說,這人雖是又醉又困,渾身軟綿綿的架不起來,人卻很是乖,餘錦年叫張嘴就張嘴了,照顧起來不怎麽廢功夫。窗柩間透進薄薄的月光來,灑在季鴻裸|露在外的脖頸與鎖骨上,泛出玉白而又微粉的色澤,正是說明他身上酒氣在漸漸發散。


    餘錦年擱下茶杯,剛要鑽回自己的小被窩裏去睡覺,季鴻突然就將他手一把抓住,緊張喊道:“二哥!”


    雅間?


    餘錦年回頭掃了眼自家麵館的方寸天地,心裏愁了一瞬,可又想到了什麽,笑道:“弊店蝸舍陋室,雅間……實在是沒有,若小主人不嫌棄,不如在這堂中用屏風隔出一處來?你看如何?”


    笑起來更好看了,丫頭紅著臉心道,她瞥了餘錦年一眼就匆匆進車裏問了回話,過會又鑽出個頭來遙遙喊道:“妥的!勞煩小老板了!”


    餘錦年應了,回到後堂,他知道二娘有幾扇木製屏風正好可以用,便去問二娘說明緣由借了來,楞是在本就狹小的空間裏辟出了一間“雅間”。


    這堂裏食客也是好奇,都探著頭想看看這位小主人是什麽來頭。


    這一看卻不要緊,隻見那香車錦簾一撩開,走下哪是一位小主人,而是兩位姿容婀娜的小姐,一位穿著碧一位披著青,一個玲瓏活潑一個則文靜雅致,二人走動間香粉飄嫋,足畔生蓮,簡直是讓這巴掌大的小麵館“蓬蓽生輝”了。


    餘錦年起先聽到小丫頭指明要雅間,便想到了來的可能是位小姐,所以並不如何驚訝。夏朝內自然也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但男女大妨尚不嚴格殘酷,貧賤女兒拋頭露麵維持生計已是常態,貴家小姐們也可以出門遊玩,不過有不可夜不歸宿、不可單獨出門、不方便與男人們同坐一桌同聲嬉笑等諸項規矩,到底還是要保持些矜持距離的。


    隻見活潑的那個小姐剛入了座,便叫拿些簡單食物過來,吃過好趕路。


    餘錦年便下了兩碗熱麵,拍了一碟黃瓜小菜,另調了個酸辣菜心,再加上兩塊雪花糕,一起端上去。頭幾樣那小姐看得很是無聊,至雪花糕時才多瞧了一眼。


    “這是早上新做的雪花糕。”餘錦年介紹道。


    碧衣小姐仔細看了看,嗔哼一聲:“不就是糯米和芝麻?叫甚麽雪花糕。”


    餘錦年點頭稱是:“不過是取個好聽的名兒,吃著也高興不是。”


    “瑩兒。”那青衣小姐抬了抬頭,終於出聲,“是你非要來,既是來了,便不要多嘴。”


    “知道了阿姐。”碧衣小姐吐吐舌頭。


    青衣小姐又問:“此去夏京還有多少日程?”


    後頭的丫頭回道:“若是趕得快些,約莫還有半月,應能來得及趕上青鸞詩會。隻是不知……今年的詩會,那位公子會不會出場?”她說著,臉上露出些神往,“聽說那位飄然出塵,風姿卓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新任狀元郎不是朝他下戰書了麽,他既都接了,定是會出場的!”碧衣小姐咬了口雪花糕,滿懷期待地說,“往年他都是隻遞詩作來,從沒見過他的人,今年我是一定要瞧上的!”


    青衣女搖搖頭:“怕是又空歡喜一場罷?”


    碧衣小姐憤憤:“阿姐你莫烏鴉嘴!”


    “瞧見了又怎樣?”後頭的丫頭嘻嘻笑說,“二小姐還能嫁了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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