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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來了生意, 餘錦年也不歇息了, 吃過中飯便忙活起來。


    月夕是僅次於元旦的大節, 所謂“八月十五月正南,瓜果石榴列滿盤”,此時瓜果蔬菜俱是豐收, 普天同樂,歡度佳節,一碗麵館裏也不例外,早早就忙活起來了, 連人小手小的穗穗也拿了抹布, 將櫃台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信安縣的酒樓大多已經將門麵修葺裝飾,還有在自家門前紮了彩綢的, 打眼望去,一整條街上都煥然一新, 連過路行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欣的笑容。


    店裏沒有多餘的閑錢供他們攀比門堂,但扯一個新幡子的錢卻還是有的, 鮮豔亮麗的寫著“食”字的幡子揚在風中,看得餘錦年心情都爽朗了。他又跑到臨街的木匠店裏,買了幾根木條和幾塊薄木板,都是剩下的邊角料了, 也不值什麽錢, 隻花錢令木匠師傅按他的要求, 給木條切出了榫頭榫眼和一條奇怪的凹槽。此外,還買了幾個月團模子,都是刻著月紋、花草、兔子等圖案的,和外麵那些大酒樓裏的福祿壽喜月餅相比,清新可愛多了。


    季鴻因身體不好,被迫留在家裏看店,他站在櫃台後等了很久,遠遠看見少年抱著一堆木頭回來,忙迎出去,接過兩根:“這是做什麽?手都磨破了。”


    餘錦年笑著把木條木板扔在店門口,彎腰擺弄拚裝起來,幾根木條穿插好,插上木板,就成了一個小立牌,就是咖啡店前經常見到的那種,上麵寫上當日特惠或熱賣套餐,擺在路上,一眼便知。


    這東西在餘錦年的世界隨處可見,在大夏朝卻是沒有的。就算是季鴻看來也很是新奇,他方才看著少年用力敲打著木架的榫卯,很想幫一幫,卻不知從何下手,隻是這樣一走神,餘錦年就已經拚好了,還從兜裏掏出一塊白善土來。


    白善土俗稱白土子,是個神奇小白塊,中藥名叫白堊,能治女子血結、男子髒冷,但它又不僅能治病,還能用來洗衣、作畫粉,且量多價賤,到處可見其蹤影。


    季鴻正不知他買了這白善土有何用,就看餘錦年挑出一塊小的來,直接在木板上畫起畫兒。


    其實,餘錦年隻是把它當做粉筆用了而已,畢竟白善土成分主要就是碳酸鈣,想來和粉筆也沒太大區別吧……他本是想叫季鴻在立牌上寫個“預售月餅”字樣的,又想到也不是人人都認字的,便決定畫個月餅在上頭,明了好懂,豈不是更方便?


    月夕日前後家家都在製作月餅,有自吃的、售賣的,烤製月餅的香味能繞得滿城兩圈不散,餘錦年雖也能做些所謂的養生保健的月餅餡兒來,但價格定是會貴上去,也許會有些富人覺得稀奇,買一兩個來嚐嚐,倒不如薄利多銷來的賺。


    月團是要做的,但卻不能做得和其他家一樣。


    餘錦年將立牌擺好,便鑽進了廚房。


    先取了糯米粉、小麥粉、粘米粉和糖粉,盛在一個海碗裏,加入新鮮牛|乳|和油——這油須得用沒有香味的籽油豆油之類,若是用的花生榨油則自帶香氣,反而使月團本身味道不佳——將兩個碗的水麵攪拌均勻,過篩濾滓,靜置一炷香,然後上鍋邊蒸邊攪,製成順滑粘稠的麵糊。冷卻麵糊的時候,他又炒了一碗手粉,這是用來灑在手上案上防止黏麵的。


    麵皮有了,就該做餡了。


    除了清歡小娘子點名要的蓮蓉餡兒,餘錦年還做了許多其他餡料,甜的有紅綠二色細沙餡,粉粉嬌嬌玫瑰餡,以及棗蓉、紫薯、黑麻,還有大夏朝人最愛吃而餘錦年恨不能將之踢出月餅界的五仁餡兒。另有鹹的兩款肉鬆餡和火腿餡,細細數來竟有九、十種。


    前頭有季鴻照應著,餘錦年自己卻也忙不過來,便把穗穗也提了進來,幫他揉麵團和餡團。


    小丫頭手巧,揉的團子都一般大,很是讓餘錦年放心。


    而他卻不知前頭早炸開了鍋,他在後麵用牛|乳|蒸皮,用各種蔬果熬餡,香味早飄到前堂去了,此時一群食客正探頭探腦地張望,使勁地嗅著從後院飄來的氣息。


    “這是什麽味道,又甜又香,是月團麽!”


    “我還道是聞錯了,你們看,年哥兒這門口立了個小玩意兒,上頭畫的可不就是月團?”


    “喲,這東西真有趣兒,趕明兒在我家糖鋪子前頭也立個!”


    眾人說笑一陣,便有幾個已經掏錢出來,準備就在一碗麵館這兒訂月團了,也有一些新客見餘錦年店小破舊,並不信賴他的手藝,更願意去買大酒樓食肆做的招牌月團。


    甚有人嘲笑道:“這樣破落小店做的吃食,你們也不怕吃得蟲子進去。”


    季鴻聞聲看了一眼,是個衣著鮮麗的小公子,因剛才那會兒人多,也沒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身旁還帶著兩個家仆,而且在中秋這樣的天還在搖扇子,好一副富家做派。


    “哎呀!這桌上怎還有螞蟻!不會鍋裏也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


    他這麽一叫,使得幾個原本想訂月團的人也退縮了。


    “吃什麽。”季鴻八尺身長,站在小公子麵前宛如一堵高牆,垂首冷目,更是看得人心裏發寒。


    小公子被嚇了一瞬,很快就被麵前男人的相貌吸引去了,一時驚為天人,語塞道:“你,你這裏有什麽?”


    季鴻冷言:“牆上掛著。”


    小公子這才扭頭去看,果然牆上掛了一圈小木牌,上麵寫著些諸如炒銀牙、燒茄、涼拌藕之類的尋常菜色,與眼前的美人比起來,簡直是粗鄙得難以入目了,他很是不屑地嗤了一聲:“就這?”他盯著季鴻看了好幾眼,心裏一熱,問道:“你叫什麽?”


    “不吃送客。”季鴻不答,扔下一塊東西就轉身要走。


    小公子低頭一看,竟是塊抹布:“你——!”


    “不識抬舉!”旁邊家仆先拍了桌子,“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


    小公子是聽下人說,城西一個破落麵館裏來了個舉世難見的大美人,這才屈尊降貴地跑來看看。美人美是美了,卻說話含槍帶刺的,還得抬出身份來嚇他一嚇才管用。他自得地展開折扇,等著季鴻與他斟茶道歉,那扇是花了大價錢從京城珍寶樓買來,象牙作骨、綾絹作麵,扇麵繡樣出自時下最好的禦供京繡坊,金絲銀線繡得沁雪白梅,背麵落一小詩。


    季鴻看著那詩,覺得有些眼熟。


    “……”不,是非常眼熟。


    這小公子年紀雖輕,卻自詡風流倜儻,是倚翠閣、蒔花苑中的常客,端得是男女不忌、葷素通吃,又生得圓臉杏眼,頗令人喜愛,家中有錢善揮霍,在信安縣算是屬螃蟹的。他見季鴻盯著自己的金絲雪梅扇一直看,便以為季鴻喜歡這個,他素來喜愛美人,更何況是季鴻這樣翩然出塵的,這樣的美人正是帶點刺兒才好呢,當即大手一揮想賞他去。


    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小公子眉間一苦,轉而從腰間扯下一枚烏玉:“這扇是青鸞公子親筆提詩,我自己還沒捂熱乎呢,不能賞你。不過這枚烏玉乃是胡番商隊帶來的,也是好東西,就給你玩兒了!”


    手下家仆見自家小公子如此豪爽,將珍貴烏玉賞給了一個麵館夥計,都捂著胸口覺得喘不過氣來。不過轉念一想,自家公子撩撥的人多了去了,隨手賞出去的珍寶也不計其數,一枚烏玉也不算什麽了。


    季鴻看也不看那黑漆漆的玉,反而冷笑一聲:“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若是能看出它是好東西,還用得著在這破店當夥計?”小公子挑起眉梢,儼然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斜著眼睛去瞄季美人,“美人若是缺銀錢,便去城東薑府找我,我定不會虧待了美人的。”


    他往常喜歡的不管男女,都是些綿軟可人的小黃鶯,還沒碰過冷韻冰胎的人兒,這樣一看,季鴻更是如仙子下凡,孤高清冷惹人心動,頓時覺得把以前那些鶯鶯燕燕全拿出來,也比不上一個季鴻耐看。


    隻可惜個子有些高,不過高也有高的好處,花樣更多不是?


    人還沒摸到手,薑秉仁已是想入非非,一雙杏眼滴滴亂瞄,在季鴻屁|股上打轉。


    怕是季公子這輩子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敢覬覦他的屁|股。


    “——少爺,少爺!快走快走,老爺回家了!”


    又一個家仆滿頭大汗地跑進來,薑秉仁聞言臉色頓青,嗵得站起來,簡直如老鼠見了貓一樣了,邊慌亂地往外走邊追問:“怎麽回事,爹不是去府城了嗎,怎麽現在就回來!”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邊生意出了岔子,所以提前回府了。”


    “怎麽不早來叫我!”薑秉仁將用來顯擺的折扇插在腰間,撩起衣擺就要跑,出了門還不忘回頭朝季鴻眨眼,喊道,“記得來薑府找我啊!”


    季鴻:…………


    薑秉仁走了沒多久,穗穗就跑出來,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指指後廚。


    小丫頭不知吃了什麽,嘴上一圈都是白|粉,季鴻拿袖子給她擦去,問:“是錦年找我?”


    穗穗唔一聲,點點頭。


    廚間已經擺滿了各色餡料盆子,還有做好了的糕點,季鴻走進去都不知該從何下腳,但奇異的是廚中並無烤製月團的火爐,隻有一鍋麵湯咕嚕咕嚕燒著,少年腳邊的瓷盆裏還有幾個五彩斑斕的麵團。


    少年在其中忙碌著,他心下發軟,也就沒有將前頭事說來煩餘錦年。


    餘錦年見季鴻來了,端起個瓷盤招呼道:“你來啦,快嚐嚐好不好吃?”


    少年這會兒大概是一直在包月團,手上和臉上都沾了不少白|粉,季鴻看了看盤中印著玉兔的小餅,冰雪剔透如玉石一般,襯得少年的手指也圓潤可愛,他沒有接過來吃,仍是伸嘴過去咬了一口。


    對男人這種懶得伸手的作風,餘錦年已經習慣了。


    糕點入口軟糯,透著淡淡的涼意,融化在舌尖上彌漫開一股香甜味道。


    季鴻驚奇了一下:“這是……月團?”


    餘錦年嘴角揚起來,他道:“這叫冰皮月團,如何?”


    這小糕點的外皮確實涼潤,倒是不負冰皮一名,而且這種涼涼的小糕點,別說是在信安縣,就是放眼京城也是沒人見過的新鮮玩意。季鴻點點頭,沒有吝嗇地讚美道:“很是新奇,定能大賣。”


    一聽季鴻這樣說,餘錦年高興起來,撿了剛才包好的其他幾餡月團,讓季鴻都嚐嚐。季鴻見他在興頭上,不忍拒絕,就一個接一個吃下許多,至“嚐”完最後一個味,簡直是撐得要橫著走了。


    除了原色冰皮,餘錦年還做了彩色冰皮,都是天然色素,有紅曲粉做的紅皮、紫薯做的紫皮、茶粉做的綠皮等,這些彩色月團擺在一起,那才叫好看。


    隻可惜當下沒有冰箱,而冰庫冰鑒也不是他這種小戶用得起的,隻能將月團密封在瓷壇裏,入院井裏降溫,深秋井水沁涼,吃起來倒也沒什麽不同,隻是不能久放,最好是當日做了當日便賣光。


    有了季鴻這種公子哥兒給他試菜,餘錦年便放心大膽地將做出來的一批冰皮月餅拿出去試賣,還將各色各味月團切開了十幾隻,擺在店門口作試吃活動。


    “真的能白吃不拿錢?”有人半信半疑。


    餘錦年笑著點頭:“真的,不信你嚐嚐?”


    那人嚐了個豆沙的,大呼“香糯可口,冰沁宜人”,引得其他圍觀食客紛紛擠進來試吃,一時間整條街上,就屬一碗麵館門前最為火|熱。


    餘錦年被擠得東搖西晃,突然腳下一輕,被人提著後領救了出去。


    他聞到一股不同於麵館的清雅香味,向後一看,果不其然解救他的正是季鴻,他朝男人抱怨:“沒想到有這麽多人,可擠死我了!”


    雖是抱怨的話,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一個食客被人推了一把,撞上餘錦年的背,他腳下一嗆,直接倒進季鴻懷裏了。


    季鴻兩臂一張,將少年環進來,換了個清淨的地方站著,然後抬手看似自然地摸了摸少年的頭發,低聲道:“小心點。”


    頭頂傳來的聲音溫潤如水,耳後被男人手指摸過的地方也癢癢的,餘錦年臉埋在男人胸前,聞著一股奇異的味道,似香似藥,說不清到底是什麽味道,半晌才回過神來,他縮了縮脖子,“哦”了下,又慌忙扭頭鑽進人群裏去了。


    季鴻:……那我剛才救你出來作甚?


    指上還殘留這少年耳垂的觸感,涼涼的,好像剛才吃過的冰皮月團。這麽一說,季鴻忽然又想來一塊月團了。


    餘錦年在人群中喊道:“冰皮月團,一碗麵館獨此一家!送親朋好友、妻子兒女,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一隻有一隻的嚐鮮價,兩隻有兩隻的成雙錢,若是成套買不僅能打折,還送一碗麵館特製養生茶包一個,買多套還能額外多送幾個月團!”


    “這麽好看,我媳婦肯定喜歡,年哥兒,給我來一雙!”


    “我,我也要,這各色味道來一套!”


    “那我先預定兩套!明日來取。”


    餘錦年笑道:“好好好,都有都有,預定的客人勞煩來這裏登記一下。”他回頭招招手:“季鴻!快來幫我呀!”


    季鴻仰頭望著秋高雲淡的天,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


    賣完這批,又登記好所有預定月團的名單,已是晚上,季鴻梳洗過回到房中,見餘錦年正在數錢,一枚兩枚三四枚,數得不亦樂乎。


    加上之前給吳嬸娘家做席,和給何家做藥膳賺來的錢,還有清歡小娘子送來的月團定金,就算扣去這些日子的花銷,竟然也已經入賬十兩有餘。


    餘錦年嘖嘖感歎:“真是財神下凡。”


    “什麽?”季鴻坐在床上,翻著今日的賬本,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


    餘錦年到廚房去,盛了晚上燉的一碗湯回來,又從外頭晾衣繩上抽了條幹淨手巾,顛顛兒跑過去上了床,將湯遞給季鴻,自己坐在背後幫他擦頭發。


    他正沉浸在賺錢了的高興裏,自己也沒覺得不妥,畢竟此時人各個長發垂腰,好看是好看了,擦起來卻是麻煩。而且季鴻身體差,天又涼,若是因此受了凍,辛苦的還不是餘錦年自己?


    季鴻頭發柔順如墨,反襯得他皮膚過分白皙,顯得有些病態了。餘錦年診他舌淡脈弱,食少體弱,手足發冷,麵色無華,應是氣血不足,肺腎虧虛,去何家那次半途眩暈心悸,也是這類的毛病導致。雖看著嚴重,動一動就又喘又暈,嬌弱得不行,其實對餘錦年來說委實算不上什麽大毛病。


    他的治療關鍵就一個字——吃。


    當然可以配著吃上幾服藥,諸如補中益氣丸、八珍湯之類,不過哪有吃來的愉快,且看季鴻這一身上下的世家作風,怎可能吃不起藥,定是天上地下的珍藥貴藥都吃了個遍,指不定已吃得這輩子都不想聞藥味了呢!


    腎為先天之本,是生氣之源、立命之根,受五髒六腑之精而藏之;而脾為後天之本,倉廩之官,氣血生化之源,可見其重要性。所以吃好吃足吃健康,然後再多運動,自然強身健體。餘錦年稱之為——養豬計劃。


    此時他要養的“美豬崽兒”本是打算看賬本的,此時手中端著餘錦年專門燉給他的湯,被碗中肉湯香味吸引了過去。


    “這是何湯?”季鴻問道。


    餘錦年道:“芪子瘦肉湯。黃芪、枸杞、紅棗與瘦肉小火慢燉,有補益氣血之效,你喝些有好處的。這隻是開始,以後還有許多手段為你調養身體,你若想大好,以後便聽我的,定能讓你壯得如牛似虎!”


    如牛似虎?季鴻聽了一笑,端起碗來慢慢抿著,味道鮮而不鹹,藥味香而不苦,入夜喝來倒真覺得暖和了,不由點頭:“好,聽你的。”


    床頭的小櫃上仍擺著那本《青鸞詩集》,餘錦年見季鴻總之是無事,賬冊何時看不行,便笑吟吟問道:“季鴻,你能讀詩給我聽聽麽?給我講講。”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季鴻隻好放下賬冊拿起詩集,掀開一頁讀起來。


    這裏文字餘錦年是看不懂幾個,可他打小讀的是醫史經集、古文華彩,這些詩讀來他卻是能夠聽懂,也就愈加理解為什麽那位“青鸞公子”能如此地粉絲眾多了——他的詩比起別人的來更有一種淡雅風骨,清清雅雅,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世間也許不乏癲狂詩人,才華出眾,提筆落字暢快淋漓,令人拍案叫絕,卻唯獨這位青鸞公子,閑棋落花,幽淡嫻靜,仿佛在他的世界裏,花開永遠不敗,草碧萬古長青,美好得近乎虛幻。


    問世間癡男怨女,誰不想活在那黃粱美夢中,長醉不醒呢?


    “誒?”他突然注意到詩集似乎有些不同了,“這幾頁以前不是都看不清了嗎,怎麽突然又有了字?”見補全的那幾頁俱是青鸞公子的詩,餘錦年恍悟:“原來你也是青鸞公子的詩迷?”


    季鴻:……該不該告訴他呢。


    餘錦年卻不知他的心理活動,嘀咕道:“不過他寫的極北雪原真美,真有那麽美的地方?”


    念詩的功夫,季鴻頭發已經幹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空碗,伸手將少年光著的兩隻冰腳塞進被子裏,才輕輕說道:“沒有,是假的。”


    餘錦年一個骨碌鑽進被窩,被子拉過肩頭,皺皺眉:“你怎麽知道是假的?”


    “猜的。”季鴻坐在床邊,眉目溫和地看著閉目養神的少年,忽然問了句,“你這麽喜歡青鸞公子……的詩?”


    “他……”餘錦年說了一半,忽然不吱聲了。


    再一看,竟然已經睡了。


    季鴻:這秒睡的本事是從哪裏學來的?


    第十章——素黃雀


    見那破了半頁的書皮上寫著“青鸞詩集”幾個字,季鴻便覺得燙手,剛想放回原處,忽地從書裏掉出幾張紙片來,他撿起來一瞧,是臨抄的幾個大字,筆跡有些歪扭,但可以看出寫得很是認真。他將紙片收起來,又忍不住仔細翻了翻,可見書冊是很破舊的,仿佛是被翻過很多次,有些字甚至都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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