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防盜比例60%,支持正版,多謝小仙女們  畢竟能不能選上還是未知的, 比這更讓她頭痛的時候還很多。但是其他幾個姐妹卻靜不下來, 興奮地討論了顧珩很久。


    “你們可聽說過,當初丹陽縣主, 喜歡魏永侯爺喜歡的不得了,不惜逼迫他的家人讓他娶自己。可惜魏永侯爺仍然不喜歡她。”


    “我還聽說。顧珩有個表妹極為愛慕他, 縣主便容不下此她。竟然在有一次聽戲的時候, 把人家推下了二樓……”


    元瑾在旁聽得有些生無可戀。


    顧珩那表妹,分明就是自己聽戲的時候不小心摔下樓去的。同她有什麽關係!


    她有這麽無聊嗎!


    她一點都不想再聽下去了, 幸好過了齋飯到下午, 寺廟派了個知客師父過來傳話, 說已經可以進去了。


    “想來靖王是已經離開了。”老夫人想進崇善寺上個香, 叫了薛老太太陪同。


    薛老太太也正想去上個香, 求保此事平安順利, 便帶了幾個孫女一起從偏門進去。


    崇善寺內的確十分宏大。殿堂樓閣、亭台廊廡數近千間,中線上有六大主殿,其中大悲殿中的千眼千手觀音最為宏大, 高有三丈,金箔覆身, 金光熠熠。按照佛經的解釋, 千手千眼是觀音的“六種變相”之一, 能洞察人間一切禍福。這裏求來的簽, 據說也是太原府當中最為靈驗的。


    薛老太太先跪在了蒲團上,來都來了,便讓諸位孫女都求個簽卜吉凶。


    知客師父們便將簽筒遞到了幾位娘子手中。


    元瑾接過了簽筒,跟著眾人跪下閉上了眼睛,她雖然不信佛,倒也不妨礙求個簽。


    簽筒搖動,一支簽落在了地上。


    她放下簽筒撿來一看,隻見偈語寫的是:夢中得寶醒來無,自謂南山隻是鋤。天命本該隨天意,造化愚弄不可休。


    幾位娘子的簽都已出來,元珍、元珊都得了好簽,非常高興。唯獨元鈺得了個下簽,她便有些不高興了。元珠根本沒有扔出簽來,不過她人小,也沒人注意她。她倒是一把搶了元瑾的簽看,左翻右翻地有些好奇:“咦,四姐。你這簽卻是別致了,人家的簽都說些富貴姻緣的話,你這簽倒是雲裏霧裏的,叫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薛老太太聽了,也走來拿了元瑾的簽看,輕輕咦了一聲,遞給旁一位解簽的和尚:“敢問師父,這句是什麽意思?”


    和尚穿著件舊的紅色袈裟,長得極瘦,其貌不揚。唯一雙眼睛透出一種隱然出世的寧靜。他合十手念了聲佛號,接過簽一看,含笑道:“這位娘子怕是富貴命了。”


    旁薛元鈺就笑了一聲:“師父你可不要看錯了,她哪裏是什麽富貴命,窮命還差不多!”


    定國公老夫人在旁笑著不說話,薛老太太便瞪了薛元鈺一眼,這孫女當真嘴上沒個把門的!


    這和尚笑道:“命數本是不重要的,娘子身帶紫氣,命格與紫微星相交,便是極貴了。”和尚一說完,其餘幾位皆心裏不舒服,叫這庶房被說成命格尊貴,那把她們這些嫡出的放在哪裏!


    還扯到什麽紫微星,難不成是想說薛元瑾還有娘娘命?她一個庶房的,爹的官芝麻大點,能做個舉人夫人已經不錯了!


    元瑾卻表情難測。


    紫微星,星鬥之主,帝王之星宿。


    說她與紫微星命格相交,難不成是因為養大朱詢的緣故?他如今可是太子,成為帝王也是名正言順的事。


    倒是這時,又走進來一個穿袈裟的老僧人,先對幾位香客合十,才對那解簽師父說:“你怎的又在此處躲懶!晨起便沒掃後院,如今住持生氣了。快去吧,不要在這裏解簽了!”


    那和尚聽到住持生氣了,才匆匆地便告辭離開。


    老僧人便對她們道:“幾位莫要見怪,他本隻是管後院灑掃,不該在這裏解簽的,若是說了些有的沒的,還請你們擔待。”


    薛元珊才笑了笑:“原是個掃地僧,倒是弄得我們誤會了!四妹妹可千萬別把元鈺方才的話往心裏去。”


    薛元珊明勸暗諷,不過是讓她別癡心妄想個什麽富貴命罷了。


    元瑾怎麽可能在意這個,二房的兩個都隻會在嘴上討個便宜,不足為懼。她們還沒有人家薛元珍段位高,對底下這些不如她的小姐妹,薛元珍是理也懶得理會的。元瑾也是笑:“元鈺妹妹向來如此,想必也是因還小,二伯母尚沒怎麽教導,倒也不礙事!”


    元珊聽著臉色就不好看了,這不是拐著彎地說她妹妹沒教養麽!


    她發覺這四妹越發的伶牙俐齒,竟討不到她半句好了,便也哼了不再說話了。


    薛老太太在一旁看著,臉色冷了好幾次。得虧定國公老夫人沒說什麽,她才按捺著沒有發作。


    求了簽之後,因老夫人還要和薛老太太一起去聽一位高僧講《楞嚴經》,但是姑娘們如何坐得住,聽枯燥乏味的講經。薛老太太便讓幾個姑娘由婆子陪著,先去各大主殿一一上香,最後回到別院坐馬車回去。


    隻有元瑾身邊沒有嬤嬤跟著伺候,她來的時候隻跟了個丫頭柳兒,卻也被元瑾留在了別院照看聞玉。她便和元珠一起,去大雄寶殿上香。


    路上的時候,元珠的嬤嬤說起了崇善寺的趣事:“……若說這寺廟裏真正有趣的,還是正德年間所築的那口大鍾,聽說高約丈餘,平日裏敲起鍾來,半個城都能聽到呢!”


    元珠一聽到這裏,便想去看個稀奇。“去上香有什麽意思,我們去看這口鍾吧,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鍾呢!”


    她的嬤嬤有些為難:“五娘子,咱們還是上了香回去吧,那鍾樓還是有些遠的,這天色也不晚了!”


    元珠又來拉元瑾:“四姐,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元瑾正被方才求簽的事所煩擾,根本沒有去看鍾的心情,隻想著趕緊回去了。“鍾樓偏遠,你走一半就會吵腿累的。”元瑾對元珠這種小孩非常了解。


    元珠卻不甘心,淘氣地道:“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你們不去就在這裏等我吧!”


    她怕嬤嬤抓她,跑得極快,這一路上回廊又多,竟幾步就不見了人影。


    她的嬤嬤怕弄丟了她,連喊著五娘子追了上去。


    元瑾一歎,跟著個小孩就是一驚一乍的!隻能也跟了上去。


    隻是轉過幾個回廊的功夫,那兩人卻不見了。


    元瑾站在廡廊的岔口上,一目望去,盡是重巒疊嶂的屋簷。竟不知道她們走到哪裏去了。屋簷下是各種神佛的雕刻,彩繪勾麵,一百零八羅漢或是喜或是嗔,或是極惡相或是極怒相,叫她有些眩暈,往後微退了一步。


    “小施主可是找不到人了?”背後突然傳來個聲音。元瑾一驚,回頭看去。


    原是剛才殿中那個穿褐紅舊袈裟,長得極瘦的和尚。他正麵露微笑看著她。


    “師父可見那兩人去了何處?”元瑾也合十了手問他。


    “小施主若找人,往那邊便能找到了。”那和尚給她指了條廡廊。


    元瑾便謝了他,往他指的方向過去了。又隱約地聽到他似乎在背後念了句佛號,隻是她回頭看時,卻已經不見了那和尚的蹤影。


    她順著和尚指的廡廊往前走,卻也根本沒找到元珠和她的嬤嬤。


    此時的確也不早了,陽光斜斜地照過回廊的廊柱,投到地上大片大片的光影,朱紅的牆壁,廡廊下精美的木雕,都因此暈出黃昏淡淡的金色,朦朧得好像在畫中。


    遠處蒼山平寂,倦鳥歸巢,沉厚的鍾鼓長響。


    元瑾卻無心欣賞這般景色,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四周都是廟宇長廊,她胡亂地走著,卻一直都在回廊裏繞來繞去,不見著有人的身影。元瑾有些著急了,畢竟天快黑了,而她又是獨身一人。她想循著原路走回去,但是轉了幾圈,卻連來路都不知道在哪兒了。


    誰知她走到轉角處時,竟一下子撞到了個人!似乎撞到了來人抱著的什麽硬物,元瑾的額頭被撞得生疼!


    元瑾被撞得退了兩步,又痛又急,一時竟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張口就斥道:“你是何人,走路不長眼睛嗎!”


    撞著元瑾的是個男子,他方才抱了很多書,被元瑾撞得掉了一地。


    男子抬起頭。他長得濃眉如劍,鼻梁高挺,大約是二十七八的年紀。聽到元瑾的話,他笑了笑問道:“難道不是你撞得我嗎?”


    “分明是你抱的書撞到了我!”元瑾見他還不承認,捂著額頭說,“你抱著這麽多東西走在路也不小心,書角太鋒利,撞著了我的額頭還抵賴!”


    元瑾其實是被撞痛得狠了,將做縣主的派頭拿了出來。她打量了一下此人,他穿著件普通的右衽青棉布袍,沒有佩戴任何飾物,身量結實修長,個子倒是挺高的,她隻到他的胸口高。他麵含笑意,眼神卻平靜幽深。


    他既然衣著樸素,也無人跟隨。應當是居住在寺廟中的普通居士吧。


    “你這小姑娘年歲不大,倒是氣勢洶洶的。”他似乎也不在意,把他的書撿起來,說:“你趕緊走吧,天色不早了。”


    說罷就準備要走了。


    元瑾見他要走,便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站住!撞了人便想走嗎?”


    男子看了一眼她揪著自己衣袖的手,嘴角一扯,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你想如何?”


    畢竟是要問人家問題,元瑾聲音含糊了一些,“我本來想去大雄寶殿的,在這裏沒找到路……你可知道怎麽走?”


    原來是迷路了,不知道怎麽走,還敢如此氣焰囂張。


    男子還是抬手給她指了方向:“從這裏過去,再走一條甬道便是了。”


    “這次便算了……你下次走路得小心,莫撞著旁人了!”元瑾說,男子笑著應好。


    元瑾便朝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了,還一邊在揉仍有餘痛的額頭。


    不過是個半大少女,膽子倒是不小,竟還想教訓他。


    男子麵帶笑容,看著少女消失不見後才回過頭。


    他的身前悄無聲息地跪下了兩個人,恭敬地道:“殿下。”


    “嗯。”朱槙往前走去,淡淡地問,“怎麽會讓人闖入。”


    “殿下恕罪,屬下一時疏忽。”跪著的人說,“本想將之射殺的……”


    靖王殿下每年都會來崇善寺禮佛,是為了給將他養育大的孝定太後祈福。本想上午就啟程去大同的,不過臨時有事留下了,既已解封了崇善寺,殿下便沒再叫封起來,所以才造成了防衛疏忽。


    “一個小姑娘罷了,倒也不至於下這樣的狠手。”朱槙淡淡地說。即便那小姑娘是無意闖入他的住處,他的隨身護衛也差點在剛才發生衝撞時射殺了她。為了保障他的安全,這幾乎是種必要的控製措施。


    不過是他暗中做了手勢,阻止了下屬動手,饒了那小姑娘一命。她偏還揪著他不依不饒,殊不知若不是他阻止,她早就死了。


    朱槙徑直向殿內走了進去,道:“將大同堪輿圖給我拿來吧。”


    兩人應喏,先退下領罰去了。


    宮中今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徐貴妃那進宮探望她的妹妹,遇到了丹陽縣主的小侄女蕭靈珊,兩個人起了爭執,蕭靈珊便砸傷了徐貴妃妹妹的額頭,破了相。


    徐貴妃拉著妹妹到皇帝跟前哭訴。但丹陽縣主蕭元瑾隻是說:“她犯下這等禍事,是我們疏於管教。萬望徐貴妃多擔待。日後不管令妹嫁何人,我都給令妹添一倍的嫁妝,以示歉意。”


    徐貴妃很不甘心,這破了相的事,是用銀錢就能解決的嗎?


    但又能有什麽辦法,蕭靈珊雖然普通,但這丹陽縣主蕭元瑾的身份可不一般。她父親是名震邊關的西北候,姑母是當今攝政太後,她自小就由太後養大,身份貴重,就連皇帝也不會輕易得罪她,隻能勸徐貴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算了。


    徐貴妃離開後,元瑾帶著侄女回了慈寧宮。


    西次間裏燃著奇楠熏香,元瑾靠著寶藍潞稠迎枕喝熱湯,她心裏正是生氣,便瞧也不瞧薛靈珊。


    靈珊則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小聲地哭。


    元瑾沒有理會她,而是放下了湯盅,示意宮婢把太後要看的折子拿來。


    宮婢們半跪在地上,用黑漆托盤盛放著奏折,等縣主替太後將重要的折子挑出來。


    元瑾分好了折子,才問靈珊:“這次的事,你可知錯了。”


    “靈珊何錯之有!”她說話仍然帶著哭腔,“若不是她挑撥再先,靈珊也不會和她們起爭執。分明就是她們的不對!”


    元瑾聽到這裏更氣,她怎的這般倔強,她語氣一冷:“這便是你打人的理由嗎!”


    靈珊被元瑾如此一喝,氣焰頓時小了不小。


    元瑾歎了口氣,繼續道:“我當著外人的麵,自然要護著你。但即便你和她有口角之爭,也不能因平白動手,傷了人家的臉!今日是徐貴妃的妹妹,倘若哪天是個郡主公主的,我怎麽給你兜得住?”


    元瑾當真是生氣,她這邊正和進宮的國公府小姐賞花呢,聽到這樁事心急如焚,匆忙地趕過去。就看到人家徐貴妃的妹妹坐在地上大哭,額頭上裂了寸長的大口。


    砸得真是狠,若是再用些力,怕就不是破相,而是毀容了。


    她當時看到都驚訝了,靈珊怎麽下如此狠手。


    “但她實在刁鑽刻薄,說姑姑是別人不要的,還比不得小門戶的女子。我聽了氣不過……”靈珊仍然覺得委屈,聲音卻小了很多。“姑姑這般的好,長相貌美身份尊貴,喜歡姑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們憑什麽這麽說您!”


    聽到靈珊複述這些話,元瑾也是有些無言。


    原來還是怪她那樁親事。


    她自小就有個婚約,是母親在她三歲那年定下的,定的是魏永侯世子爺顧珩。母親雖然去世了,這門親事卻一直存在。


    後來這位世子長大不僅俊朗出眾,還跟著祖父在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升為了都督僉事。太後見他如此上進,就準備將元瑾嫁給他。


    不想在太後提起時,那顧珩竟然當場拒絕,說自己早就心有所屬,要廢了這樁婚約。太後震怒,差點擼了顧珩的官位。而顧珩的家人則是誠惶誠恐,進宮給她請罪,讓她不要生氣,他們定讓顧珩回心轉意。


    結果宮內外就開始紛紛傳聞,她非顧珩不嫁,用盡手段逼人家娶自己不可。


    再後來元瑾聽說,這顧珩是因在山西看上了一個小門戶的女子,為了她一直不娶,不惜得罪權勢滔天的西北候家和攝政太後。這事越傳越遠,甚至有戲班子將這事改成了戲文,她自然是那個棒打鴛鴦的惡毒女子。


    太後一怒之下,罰了顧珩去邊疆守城門。但這件事已經讓她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再怎麽說也沒用了。


    元瑾想起這件事也很無奈,畢竟靈珊是想護著她的,隻能教育了靈珊一通,讓她含淚認了錯,才叫宮婢帶她下去休息。


    西次間的人都退了下去,元瑾的貼身宮婢珍珠看著縣主燭火下玉白的容顏,略薄的唇瓣,低垂的長睫微微地動。隻是臉上略帶疲態,卻也有些心疼。


    縣主這般貌美,倘若那魏永侯爺看過,必不會再反對,定會心甘情願地迎娶縣主過門。


    珍珠道:“縣主的風寒還沒完全好,又為了靈珊小姐的事煩心,還是喝了藥早些睡了吧。”


    元瑾卻搖頭說:“今日靖王回宮。姑母怕是有的忙,我得為她看著些。”


    她的姑母,也就是當今太後,二十三歲被封為皇後,在先帝駕崩後收養了當今皇上,繼承了皇位。但皇上慵懦無能,故仍是姑母主持朝政。


    但朝中禮部尚書、戶部侍郎等人一直主張太後還權與皇上。且皇帝非太後親生,早就蠢蠢欲動想要奪回攝政大權,他不足為懼,真正可怕的其實是他的親弟弟,西北靖王。


    靖王是個極有才華和能力的人,所在的封地兵力強大,幾乎可以匹敵整個北直隸。此人一直在西北按兵不動,隻博個儒雅溫和的名聲。如此強橫的藩王,又是皇上的同胞弟弟,惹得姑母大為忌憚。


    元瑾曾安排過錦衣衛臥底此人身邊,但還沒等接近他,就被人暗中無聲抹去。靖王表麵溫和,背地裏做的事情卻又毫不留情。這是能成大事的人。


    他時常讓元瑾深刻體會到,聰明與智謀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珍珠看她勞累,有些不忍心。不論縣主如何聰慧,始終隻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罷了。


    縣主不僅是是西北候家的縣主,還是她外家,保定傅氏的指望。家族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靠著縣主飛黃騰達,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身份尊貴,在外界看來是高不可攀。實際內憂外患危機不少。


    珍珠替她披了件外衣等著。外頭傳來了請安的聲音,是三皇子朱詢來了。


    一個高大的青年走進來。他一身玄色長袍,長相英俊,有種龍章鳳姿之感。


    “姑姑。”他先給元瑾行了禮,聲音低沉。


    朱詢的生母原是個位分極低的才人,在他出生後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是元瑾見他可憐,將他從偏宮中帶了出來,自八歲起一直跟在她身邊。


    元瑾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你怎麽過來了。”


    “聽到了靈珊的事,所以過來看看您。”朱詢看到藥碗未空,便眉頭微皺,“您怎的藥也不喝完?”


    他將藥碗端了起來,勺子遞到了她的嘴邊,元瑾卻別過頭避開了。


    朱詢笑容一僵,元瑾才頓了頓說:“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像以前那般行事。”


    朱詢便隻能笑笑,放下碗說:“靈珊雖然蠻橫,做事卻不無道理。誰敢對您不敬,必得讓她好看才行。不過此事的源頭終歸是顧珩,是他背信棄義,姑姑難道就此放過他不成?”


    元瑾雖然不在乎這樁婚事,但也不代表別人可以如此侮辱她。


    她淡淡地道:“姑母罰他去大同做參將,大同是父親的任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教訓他,與我無關。”


    朱詢微微一笑:“還是姑姑思量更遠。”


    他看著她的側臉,朦朧的光暈照在她雪白的臉上,清冷而妖異,竟隱隱有層如玉光輝,那真是極美極美的。


    他不由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不過姑姑不必愁心此事,是他配不上您。”


    元瑾轉過頭,才發現他竟然一直看著自己,目光一時極深。直到她看他,他才別過頭。


    元瑾才道:“不說這些了,你去給我拿書過來吧。”


    反正是人家不願意娶她,她還能怎麽樣,她又不能殺了她。


    朱詢將放在旁邊的茶遞給元瑾。“姑姑先喝口茶吧,我去給您找。”


    等到他拿著書過來,元瑾已經靠著迎枕睡著了,他站在旁邊,靜默地看著她的臉。又伸出手,將元瑾臉側的亂發理好。


    姑姑這樣容貌的女子,本應該被人保護疼愛,而不是適合這些腥風血雨,爾虞我詐。她倘若不是縣主,不是如今尊貴的身份,怕是會淪為某些權貴的禁-臠。自然,若是她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將說這種話的人亂棍打死。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又讓人敬畏。


    宮婢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在,立刻就要請安,朱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不必”。


    隨後他跨出了宮門,侍衛正等著他。


    他披上了鶴氅,與麵對元瑾的時候不一樣。此刻他麵無表情,透出幾分冷意。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侍衛低聲說。


    “知道了。”朱詢淡淡道,“我在縣主的茶中放入了安神藥,一時半會兒不會醒。記得派人守在慈寧宮外,定要護住她。”


    姑姑可不是個簡單的人,她對太後來說有多重要,大家心裏都有數。她如果在,這件事會非常棘手。


    而且他也怕她會因此受傷,畢竟她已經無力改變局麵了。


    侍衛有些猶豫:“殿下既疼惜縣主,何不告訴她此事。以縣主的身份,隻會成為咱們的助力。”


    “告訴她?她對太後極為忠心。發生了以後還能慢慢接受,若是知道了,隻能等她和你魚死網破了。”朱詢語氣冷淡,“太後對我極為戒備,議儲一事提也不提。若不是如此,恐怕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入主東宮了。”


    隻能暫時對不起姑姑了。但隻要他登大寶,一切……便都由他的心意了。


    ***


    朱詢走了之後,元瑾睡了很久才醒。


    屋內燭火跳動。四周格外寂靜。元瑾揉了揉眉心,竟沒察覺自己睡了這麽久。


    門簾一挑,珍珠同伺候太後的太監劉治進來了。


    劉治行了禮說:“縣主,您醒了。”


    元瑾洗了把臉,這才徹底清醒,看了看周圍:“”姑母可回來了?怎麽這宮中如何安靜。”


    劉治低聲說,“太後仍在乾清宮和皇上商議政事……但方才傳來消息,說靖王進入午門後,徑直帶著人朝著乾清宮去了,奴婢覺得似乎有蹊蹺。”


    元瑾皺了皺眉。太後怎麽會與皇帝商議到這個時辰,又怎會讓靖王闖入?


    此事定有古怪!


    “你隨時注意乾清宮,有異動就來告訴我。”元瑾吩咐了劉治。她這心中難免忐忑起來。


    她怎麽會睡了這麽久!


    元瑾麵色凝重,坐在了太師椅上等著。


    另一個宮女則給她端來一碗芝麻湯圓,湯是蜜棗、枸杞燉出來的,香甜可口,讓人非常有食欲。“縣主吃些罷,您方才睡著,連晚膳都沒吃呢。”


    元瑾雖然擔心姑母的事,但畢竟也餓了,就吃了兩口。


    宮婢們見她愛吃,便哄她多吃幾個。


    元瑾正想說她已經吃不下了,突然腹中劇痛,她臉色蒼白,捂著腹部弓起了身,珍珠也嚇到了,連忙來扶她:“縣主,怎麽了?”


    “叫……”元瑾太醫二字還沒說出口,就覺得一股腥甜湧上了喉嚨。


    有人毒殺她!


    ……


    京城大街小巷都傳著一樁趣聞,丹陽縣主蕭元瑾因為吃湯圓被噎死了。


    之所以是趣聞,是因為她死得太不體麵。


    不僅如此,丹陽縣主去後一個月,皇太後也因為思念縣主過度,薨於壽康宮,西北候家的榮華顯貴從此不複存在。皇帝宣布為太後守國喪一個月,京城人人嘩然,太後把持朝政多年,突然病逝,實在是讓人不禁深思。


    說不是陰謀,恐怕也沒有幾個人信。


    朝堂風雲變幻。因靖王佐政有功,皇上親政後,幾乎將整個西北都賜給了靖王殿下。同時三殿下朱詢也被皇上器重,正式冊封為太子。


    一個時代的逝去,必然伴隨著另一個時代的興起。


    這些人,成了站在權力頂峰的人。


    皇太後和丹陽縣主,已經成為了很多人都不想提起的往事。


    此時,薛府裏。


    十三歲大的薛四娘子,正哢嚓哢嚓地剪著手裏的鞋墊。


    一群小娘子圍在一起做針線活,其他幾個都在說著這樁趣事。唯獨薛四娘子神色漠然,徑直地剪著她的鞋墊。


    “你們可聽說了,那被魏永侯爺拒親的丹陽縣主死了。”


    “我聽說是被湯圓噎死,多不體麵的死法……”


    “還不是因為跟著妖後作惡太多,才被菩薩給收了。”


    一直沒有人注意的薛四娘子突然說:“宮裏吃的湯圓,每個隻有龍眼大,怎麽可能噎死人。她是被人毒殺的。”


    聽到她說話,其他幾個娘子伸手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去去,誰讓你說話了!大家都是這麽說的,難道還有假不成!”


    幾個姐妹把做針線的東西收了收,懶得和薛四娘子玩了。


    薛四娘子歎了口氣,她就是知道啊。


    說是借屍還魂了也好,半路投胎了也罷,反正等她睜開眼睛,就已經是這位薛四娘子了。在她們麵前的就是丹陽縣主本尊。


    討論她的死法,還不讓她插嘴。


    她怎麽死的,自己還不知道嗎。


    那小廝一邊喘氣一邊說:“是誰我也不知道,隻知是個中年男子,給了我銀子……說事成之後,還會給我五十兩。”


    元瑾聽後靠在太師椅上。這小廝不過是個愚笨蠢貨,如此明顯的害主,他是簽了賣身契的,出了事就算被主人打死,官府都不會追究。二房自然也不笨,這種事不會自己出麵的。


    倒是西廂房的動靜太大,讓崔氏聞訊趕來。


    “你這興師動眾地在做什麽呢?我這午飯都沒人做了。”崔氏一臉的不高興,自從這家中開始選世子後,她覺得就沒清淨過。進來看到跪了一地的丫頭婆子,更是肝火大作,“你又作什麽妖呢?”


    元瑾有些頭疼,叫人把那蛇屍給了崔氏看,又把來龍去脈講給了崔氏聽。


    崔氏頓時被嚇住了:“你是說,有人想害聞玉?”


    “便是二房的人。”元瑾頷首,“所以不是我興師動眾大驚小怪,而是差點鬧出了人命的事,如何不嚴查。”


    崔氏平時也就是在小事上抖抖威風,遇到這種大事,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問女兒:“既然是這樣,那咱們怎麽辦?我看不如拿了這蛇屍,抓了這人去你祖母那裏,叫她主持個公道!”


    元瑾道:“咱們沒有證據是二房所為,即便去了祖母那裏也沒用,她也隻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讓這種事傳出去的。”


    崔氏卻道:“不管怎麽說,總不能憋著不說吧!今兒個是聞玉,萬一明兒個是你,是錦玉呢!”


    元瑾好不容易才勸阻了崔氏,這沒有證據的事,你若去爭,說不定還會被二房反咬一口。而要是把二房的人都叫過來一一讓小廝指認,二房定不會同意,老太太也不會同意的。這樣的家醜,她絕不想外揚。


    “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就是了。”元瑾淡淡地道。“咱們不能說,但是下人們能說,隻要不放到明麵上來,怎麽說都不過分。”


    她讓崔氏稍安勿躁,隨後去找了薑氏。


    薑氏聽到她說毒蛇的事,也嚇了一跳,隨後怒火中燒。“二房也太過歹毒了!不過是個世子之位罷了,至於下這樣的狠手麽!”


    “正是如此。”元瑾道,“我是想知道,三伯母既在二房有眼線,可這些眼線,都在誰身邊呢?”


    薑氏有些詫異地看了元瑾一眼。


    而元瑾隻是笑了笑。


    如此一天過去,到了晚上,薛聞玉差點被毒蛇咬傷的事,已經傳遍了薛府。四房的下人們,自然都紛紛議論是二房所為,還傳言說,連崔氏都罵了二房是“忘恩負義,冷血無情”這樣的話。


    薛老太太找了沈氏過去問話。


    沈氏聽了卻死不認賬:“我們二房可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他們說是我們做的,可要拿出證據來!否則便是誹謗!”


    “人家四房可沒說是你做的,不過是下麵的人傳的謠言罷了,你著什麽急。”薛老太太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便隻能笑了笑:“娘,您可不能被這樣流言汙了耳朵,咱們二房可從沒做過這樣的事。”


    薛老太太閉目不語,這兒媳婦心腸一向狠,再者前幾日,薛聞玉又得到了定國公的讚賞,她肯定會心中不平。這太像她能幹出來的事了。但她又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讓這樣的話傳出去,否則豈不是整個薛家都要被人恥笑麽。


    既然四房也沒因此鬧騰,就算了吧。


    薛老太太想著息事寧人罷了,就警告了沈氏幾句,把她放了回去。


    崔氏雖然早聽女兒說了,薛老太太是不會管的。但如今聽到了,仍然氣的不得了,跟薛青山說:“你這嫡母就是心眼偏到肚臍去了!隻向著嫡房不向著咱們,這麽大的事,她連查都不想查,叫人送些東西過來給聞玉就算了,這叫怎麽回事!”


    薛青山歎了口氣。他又有什麽辦法,畢竟是把他養大的嫡母。從沒有短過他的吃穿。再者的確沒有證據,想生事也沒有辦法。


    元瑾聽到這事,反應倒是非常平靜。


    崔氏說薛老太太的話有句是錯的,薛老太太並不是想維護嫡房,而是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影響這次選拔。


    她已經料到的事,有什麽好生氣的。


    本來大家以為這件事便過去了,誰知到了第二天,薛府眾人去定國公府裏進學。元瑾等娘子正在練習刺繡,卻跑進來二房的一個丫頭,對薛元珊說:“娘子,不好了,咱們少爺從馬上摔下來了!”


    薛元珊和薛元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繡樣,薛元珊非常震驚,連聲問:“怎麽摔著了,摔得重不重?”


    小丫頭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看就是飛奔過來的,平息片刻才說:“少爺騎的那匹馬不知怎的突然發了狂,把少爺甩下了馬。撞在石柱上摔斷了腿。您趕緊去看看吧,少爺被抬到了後罩房,老夫人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


    其他幾個娘子也不再練下去了,跟著一起去了後罩房看。


    元珠小聲跟元瑾說:“活該他摔著了,我巴不得看呢,誰叫他摔著了我弟弟!”


    元瑾則笑了笑,放下了繡樣對元珠說:“想不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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