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


    清晨之時,柳福兒緩緩睜開眼。


    沒等歸攏發了一夜的混亂夢境,赤槿便急匆匆進來。


    見她醒轉,忙道:“娘子,常管家來了,像是有急事。”


    柳福兒掀了被子起身。


    簡單拾掇之後便來到正廳。


    老常急忙上前,將手裏的紙條隻遞過去。


    柳福兒瞄了眼,上麵打了個暗印。


    那是十萬火急的意思。


    她拿過來,看完,瞬時變了顏色。


    劉家竟然在此當下自立為王。


    她捏著字條,隻思忖片刻,便道:“此事我知曉了。”


    她命老常自行去忙,自己收拾了急急來到府衙。


    書吏正在各安其職,柳福兒叫了管錢糧的過來,問這幾年囤積的糧食幾何,準備的箭矢兵刃甲胄等物又有多少。


    書吏對這些了然與胸,當即道來。


    柳福兒擰著眉頭,暗自盤算半晌,方輕歎了口氣。


    還是太少了。


    根本不足以應付大規模戰役。


    書吏見狀,忙道:“城外還有些晚熟的,這兩天便要收回來了。”


    “那也少,”柳福兒擺手,讓他下去。


    她著手寫信。


    劉家自立,昭告四方。


    想來再過不久,唐皇和梁帥都會受到消息。


    梁帥的性情,柳福兒最是清楚不過,定會請纓出戰。


    唐皇偏居,對各家皆鞭長莫及,偏如今各家都在休養生息,他也隻能坐看各家做大。


    若梁帥請戰,真真是正好如了唐皇的意。


    便是抱著互相消耗的念頭,唐皇也會同意。


    然梁帥年紀已長,策馬馳騁都已費力,如此再與人廝殺?


    梁二又是他唯一的兒子,這等事情最後定會落到他身上。


    雖然生他的氣,但他到底時她最為在意的人。


    她又怎會就此袖手。


    將信送出去,柳福兒搓著臉,掰著手指頭算著,怎麽才能弄出更多的輜重,以備將來。


    時間過得飛快,似乎隻眨眼便已天黑。


    書吏進來點燈之時,柳福兒眨巴著眼,抬頭。


    書吏忙道:“這天有些暗,可好我再加兩盞燈燭?”


    柳福兒用力閉眼片刻,以緩解眼睛的不適。


    片刻,她睜開道:“不必了,我這就走。”


    書吏答應著退了出去。


    柳福兒合上公文,吹了燈燭出門。


    又兩日,謝大傳信回來,柳福兒正在書寫送與城中頭臉人家的帖子。


    柳福兒所憂他盡了然。


    他已與梁二商議過,他這就折返回汴州,待唐皇下旨,再領兵出戰。


    他則留在鄂嶽之地,盡量收集糧草。


    對他這決定,柳福兒並不意外。


    她將帖子收攏好,命兵士立刻送出去。


    第二天傍晚,各家前來城主府赴宴。


    這還是柳福兒擔任城主之後,第一次正八經的下帖子請人。


    眾人不由詫異。


    坐定後,眾人看似淡然,實則都在盯著主家進入必定要過的穿堂。


    約莫小半刻工夫,柳福兒帶著老常徐徐走來。


    眾人急忙起身見禮。


    柳福兒微笑拱手,道:“貿然下帖,還請諸位見諒。”


    眾人哪裏敢說什麽,忙拱手還禮。


    “不過我這也是無法,”柳福兒含笑,不等眾人齊聲,便話鋒一轉。


    眾人心道來了,陸續站直起身。


    柳福兒麵色微肅道:“諸位消息靈通,想來已經知曉。”


    “劉家已然自立。”


    廳堂裏,傳出極小的騷動。


    柳福兒緩緩來到正位,環顧周圍,道:“我治下距離劉家最近,想來再過不久,唐皇的討逆詔令就該到了。”


    眾人微微垂眼,互相打著眼色。


    柳福兒也由得他們。


    過了片刻,丫鬟端著清茶入內。


    柳福兒抬手示意。


    眾人拱了手,落座,麵孔繃得蒼蠅落了都要滑腿。


    柳福兒笑道:“諸位不必緊張,便是出兵也是我治下的軍隊,一時還用不到諸位的護衛。”


    眾人心頭微鬆。


    在這當下,別的都是虛的,唯有武力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隻是,”柳福兒頓了頓,道:“自古以來,皆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尤其劉家,盤踞富庶之地幾十年,說是富可敵國也不過分。”


    “而我,”她微笑道:“才剛接掌江陵幾年,有多少斤兩,想來諸位比我自己都清楚。”


    眾人沒有吭氣。


    柳福兒等了半晌,道:“宴席已經備好,諸位若是還有胃口,便隨我一同入席吧。”


    她起身往花廳行。


    眾人互相看看,也都跟著起來。


    花廳裏,佳肴一早便擺好,色香味倒是都全。


    隻是眾人此時的心都在柳福兒早前說的事情上,還哪裏有胃口吃。


    食不知味的挨到柳福兒退席。


    眾人便各自找了理由離開。


    內院裏,聽了老常來稟,柳福兒眉色淡淡的道:“給衡州和吉州傳信,城外卡口的柳家軍一概收攏。”


    老常眉頭微動。


    這幾年,這些人見這兩地發展不錯,在那邊設了不少商鋪。


    柳福兒念及他們是第一批過去的,便在賦稅上給了好多優惠,柳家軍也會在其出行之時,相應的護航。


    想來是她太過寬仁了,這些人已經忘了這些。


    柳福兒以為,該是時候讓他們想起來了。


    老常出去傳令。


    梁康帶著汪四郎和新近收編的侯小郎進門。


    柳福兒等三人見禮,才道:“晚飯吃得可還好?”


    青苗忙上前回話:“三位郎君皆用了羹飯,侯郎君還動用了個甜酥糕。”


    那是重槿才剛琢磨出來的新式糕點。


    柳福兒點頭,拉了侯小郎道:“那甜糕不大好克化,晚時用要斟酌。”


    侯小郎點頭,細聲細氣的道了聲是。


    梁康過來,半偎著柳福兒,道:“阿娘放心,我看著他呢。”


    柳福兒笑著揉了揉他腦袋,轉眼見侯小郎看來,便順手也捋了一把,又叫了汪四郎過來。


    重槿端了消食的甜湯來。


    三人各捧一碗,坐在椅子裏,安靜的喝。


    柳福兒轉眼,見侯小郎喝得很是秀氣,不由搖頭。


    待到三人離開,她問重槿,“青止這幾天怎麽樣?”


    “還挺老實,”赤槿道:“每日裏就在屋裏,隻有侯小郎回來,才過去服侍。”


    柳福兒點頭,道:“你斟酌著,給她尋些事幹。”


    “另外,對外麵放出風聲,就說我要給他們三個尋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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