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槿辦事很是迅捷。


    沒多久,城主家小郎君需要伴讀的消息便從婦人婆子的閑談間傳遍各家內宅。


    柳福兒的能力,隻要長了眼睛的就能看見。


    她就這麽一個寶貝,又請了名師教導。


    言談舉止照比名門世家的郎君也不差什麽。


    誰要被他挑中,將來已是可期。


    一時間,各家的主婦們都在蠢蠢欲動。


    前院裏,當家的男人們正就柳福兒所言,商討如何應對。


    內宅裏,婦人們則在盤算著如何才能得柳福兒青眼。


    當下便是中秋之期。


    主婦們急忙開了內庫,翻箱倒櫃,尋出珍藏著的各式珍寶。


    城主府裏,老常將禮單送到柳福兒跟前,道:“你看,這可如何回禮?”


    柳福兒這些年的家底多半都充作軍資,隻有個把值錢的擺在台麵上充充樣子而已。


    這樣的節禮,便是變賣了所有物什,也不夠一家的。


    “依照往年回禮就是,”柳福兒瞄了眼。


    “這不大好吧,”老常遲疑。


    “沒什麽不好的,”柳福兒笑道:“你當她們是白送的?”


    她搖頭道:“欲要索之,必先予之,她們不傻。”


    老常收了禮單。


    柳福兒攏了薄紗披帛,來到崔大所在的院落。


    屋裏傳來三小隻郎朗的讀書聲。


    柳福兒立在那裏含笑聽著。


    崔大正好來到窗邊,見她過來,便示意三小隻自便,他走到門邊,道:“有事?”


    “有點,”柳福兒笑得和善可親。


    崔大挑眉。


    曾經,她就是如此的笑,然後他就被拐來做了兩小隻的先生。


    後來她笑,他就要給個孩子啟蒙。


    現在再笑……


    崔大腦中警鈴大作。


    “就是想給你送幾個聰穎的學生。”


    “不要,”崔大立刻搖頭,並轉頭就走


    “你等等,”柳福兒忙扯住他袖管。


    崔大立時轉頭看屋裏。


    柳福兒收了手,道:“我這也是沒法子了。”


    她將當下情況說與他聽,道:“大軍一動,糧草消耗得實在太快,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不是已經給商鋪施壓了嗎?”


    “早早晚晚,他們都會就範,”崔大擰眉。


    “那哪裏夠,”柳福兒道:“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收了多少珍寶。”


    她道:“若是變賣了,起碼夠一個月軍資。”


    崔大斜眼。


    “包括糧食和甲胄兵器等所有輜重,”柳福兒強調。


    “然後呢,”崔大很不滿柳福兒就這麽把他賣了,但既然是有價值,且還不菲,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隻是這也不過就是一錘子買賣。


    人家又不傻,人收進來,自然也就不會再大把砸錢了。


    “之後,”柳福兒笑眯眯道:“那就看你了。”


    “什麽意思?”


    崔大詫異。


    “你看啊,”柳福兒道:“學生多了,難免良莠不濟,有聰穎好學的,也有偷懶貪玩的。”


    “那些人把孩子送進來,自然是想要有所成就。這個聰穎的好學生,不用多說,功課自然好。”


    “那明明腦瓜好使,卻又偷懶貪玩的,”柳福兒眯著眼,笑道:“為了讓他上進,先生不妨在征求他們同意之後,用些手段。”


    “自然了,這個需得耗費先生好些精力。”


    她挑著眉毛,笑眯眯道:“這個可不再進學的本職當中,收些費用,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是要用我牟利?”


    崔大不善的看來。


    “別說得那麽難聽嘛,不過是互惠互利,”柳福兒道。


    “我可沒看到自己有什麽好處?”


    崔大撇嘴。


    “怎麽沒有?”


    柳福兒道:“待到經年之後,先生桃李滿天下,至不濟也有幾個名仕,倒時史書上定會有先生一筆。”


    “不幹,”崔大秒拒。


    “別那麽不近人情嘛,”柳福兒道:“不然五五分。”


    “不可能,”崔大道:“你要籌措軍資,我可以理解。”


    “但我絕不會隨意收徒,”他道:“一個侯小郎已是極限。”


    “好吧,”眼見崔大麵色越發的冷,柳福兒隻得偃旗息鼓。


    她悻悻轉頭要走。


    “不過,”崔大又起話頭。


    柳福兒猛地轉過來。


    “我並不排斥收子弟,”崔大盯著笑容越發擴大的柳福兒道:“隻是人選需得我自己來定。”


    “好,好,”對上很守原則的崔大,柳福兒已不敢要求太多。


    “待中秋時,開個文會,你看可好?”


    柳福兒忙提議。


    崔大微微點頭。


    “我這就去準備,”柳福兒笑眯眯,掉頭就走。


    速度之快,猶如有鬼在追。


    崔大嘴角淺淺勾起,轉了身。


    門邊,三小隻由上而下,探著小腦袋。


    見崔大看來,汪四郎和梁康很是麻利的縮了腦袋,並退回座位,正襟危坐。


    侯小郎慢了一瞬,被抓個正著。


    崔大板著臉過來,問他:“描紅可抄完了?”


    侯小郎抿著小嘴,怯怯搖頭。


    “那還不去?”


    崔大聲音微微拔高。


    侯小郎瘦弱的背脊一抖,急忙回到位子上,拿了毛筆,顫顫去蘸墨汁。


    梁康卻不懼,直接道:“先生,我們是要有同門師兄弟了嗎?”


    “不一定,”崔大很是淡然,道:“並不是誰都能坐在這裏的。”


    他目光輕掃。


    侯小郎怯怯抬眼,見崔大看來,又急忙低下。


    前院,柳福兒正吩咐老常籌措文會。


    老常卻聽得一懵。


    柳福兒說完,也想起來。


    老常畢竟是半吊子出任管家,照比其他自小浸淫在世家當中的仆從到底不同。


    她道:“晚上大兄回來,你問問他,看到底如何辦才妥當。”


    交代完,她又道:“還有那些節禮,挑南貨送去山南那邊賣了,換成糧食運回來。”


    她沒有說江淮和江南。


    徐家才跟梁二大戰過,糧食等物定然匱乏。


    便是有好東西,過去了也換不到多少糧食,還不如留待以後。


    老常明了,當下最緊急的便是糧食,得了吩咐便抓緊去辦。


    柳福兒也收拾一番,來到府衙。


    書吏已經著手將輜重等運往鄰近劉家邊界的衡州。


    府衙裏,人來人往,很是忙碌。


    柳福兒進了正堂,料理完公務,有一瞬的出神。


    這時,梁二應該已經前往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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