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郎環顧一圈,淡聲道:“在這裏,徐家大過天,可放眼天下,他徐家也不過中上而已。”


    眾人一默。


    “我崔家,人才輩出。出去一提崔家兒郎,何人不識?非要委曲求全的固守這裏?”


    這話一出,坐在上首的幾位長輩頓時變了臉色。


    反倒是下首的郎君們皆露出意動之色。


    “你給我坐下。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崔族長麵色鐵青的指了崔三斥道。


    崔三郎腰杆筆挺,望著叔伯兄弟們,道:“我曾與梁二夫妻有過交集,柳氏雖是娘子,但性情坦蕩,為人仗義,最是護短。”


    “至於梁二,不必我說,大家也知曉他的性子。有他們兩個在,誰敢跟咱們大小聲?”


    “我讓你住口,”崔族長氣得站起身來,直奔崔三郎。


    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他一個巴掌打在崔三白淨的臉上。


    “我堂堂崔家子,又豈會寄人籬下?”


    崔族長咬著牙,狠狠的道。


    崔三被打得腦袋一偏,臉頰緩緩浮現幾道鮮紅的指痕。


    “難道現在就不是寄人籬下了嗎?”


    他緩緩轉過來,含著血沫,半點也不退讓的看著父親。


    崔族長被他氣得兩眼發黑。


    他咬著牙,再次抬起手。


    “大兄,不可呀,”坐在崔三上首的最小叔父忙拉住他,並招呼其他兄長過來幫忙。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急急上前,將崔族長拉開。


    餘下郎君們也趕緊過去,將崔三擁在其中。


    崔三則一直與崔族長對視著,兩人各自較勁,互不相讓。


    最終,這次議事隻得草草收場。


    傍晚,正院書房裏。


    崔族長與幾個多有倚重的兄弟坐與其中。


    崔族長還在為兒子的悖逆氣惱著。


    一個與崔族長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斟酌著道:“大兄,我以為,三郎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也縱著他,”崔族長瞪一母同胞的弟弟。


    “大兄,”男人無奈道:“你也想莫要糾結此事是誰所提,你隻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這提議,是不是有道理?”


    他道:“如今不是從前,朝廷的法度已蕩然無存。”


    “在這裏,隻有徐家才有話語權。”


    “世家已不是從前的世家了,在這樣下去,不出十年,崔家怕真要泯然於眾了。”


    男人說完,便看在座的眾人。


    崔族長也跟著看了過去,入目的皆是一片難掩的苦色。


    崔族長嘴唇緊抿,麵上顯出幾許掙紮。


    他也知道弟弟說得沒錯。


    但崔家再次傳承幾百近千年,若在他手裏出了狀況,他就是死上百次也是無濟於事。


    而在距離書房不遠的另一間小院裏。


    年輕一輩的郎君們與崔三圍坐一室。


    郎君們正是打馬遊街,肆意張揚的年紀。


    這幾年,徐家借著勢頭,強勢崛起,將一幹傳承久遠的世家壓在下麵。


    連帶的,徐家郎君們也都自命不凡起來。


    崔家這些郎君沒少受徐家的氣。


    隻是因著長輩叮嚀,才一再忍讓。


    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氣惱。


    早前,崔五就曾與他們說起過在衡州等地,與柳氏一幹人等交往的事。


    郎君們對梁家和柳福兒也都有所了解。


    而今,崔三提議,可以說是正中他們下懷。


    崔三現在也正是需要他們支持。


    他隱下徐穎一事,隻說柳福兒為了朋友之義,寧可讓給寧氏大把好處,也把十一接去,又花了大力氣幫她調養身體雲雲。


    郎君們聽完,也不由咂舌。


    他們都是跟著崔十一一道長大的。


    崔十一的身體,需要花費幾何,他們大概都是清楚的。


    他們是血脈同源的親人,不論花費多少,都是要應當的。


    但柳福兒不是。


    她不過是與徐四有些交情的朋友。


    能把十一從徐家帶出來,也已盡了朋友之義。


    崔三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低聲言說崔八郎在江陵之時的所見所聞。


    崔家的郎君除開修習君子六藝之外,還是要料理庶務的。


    聽完崔三所言,眾人皆露出心動之色。


    他們自小就不缺衣少食,對那一點點收成和銀錢倒沒有什麽感覺。


    跟這些東西想必,他們對江陵城裏的書院以及柳福兒缺人更感興趣。


    從小院出來,郎君們各懷心事的回去自家院子。


    沒多會兒,各院前院的書房便亮起了燈。


    翌日,崔族長揉著絲絲作痛的額頭來到前院。


    才要叫來管事,就見兄弟們好似約好了一般,接連過來。


    崔族長詫異。


    請了眾人落座,丫鬟立時奉上煎好的湯茶。


    崔族長手捧茶盞,環顧眾人。


    眾人皆避開他的視線,同時又在互相對望。


    半晌,還是與崔族長最為親近的男人開口,道:“大兄,昨天三郎所說之事,我們回去又想了想。”


    “不然,就讓家裏幾個小的過去試試。”


    眾人皆點頭應是。


    “你們,”崔族長皺著眉頭。


    “昨天咱們不是說好了,這事就此揭過,再也不提了嗎?”


    眾人頓時訕訕。


    他們也不想出爾反爾,可誰叫家裏的兒子不消停,非要鬧著出去闖一闖。


    他們心疼兒子,也隻好豁出一張老臉了。


    崔族長瞪著眾人。


    半晌,他歎了口氣,道:“罷了,兒子是你們的,你們要怎樣就怎樣吧。”


    眾人頓時如釋重負。


    聽到此起彼伏的突起,崔族長心裏越發的堵。


    眾人齊聲,拱手告辭。


    崔族長擺了擺手。


    待到眾人走遠,他頹然的塌下肩膀。


    他一直覺得自己為了崔家,已是拚盡所能。


    隻要是為了崔家好的,便是把自己這條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但現在看來,他們並不相信自己。


    想來他們在來前已是商量好了。


    若今天自己不答應,怕大家也不能像現在這般和和氣氣了。


    一瞬間,崔族長覺得自己特別的累。


    從精神到身體,都前所未有的疲乏。


    而在各院,當眾人把消息帶回去後,便開始動作起來。


    崔三則在收到消息之後,將兄弟們聚到一處。


    當下,寧氏定然很是關注崔家動向。


    因此,崔三建議,他們此番離開,最好輕裝出行,最好不要一起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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