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蠶盅,產自魔族幻宮以北的回風穀,乃是魔族最厲害的巫蠱之術,月無缺雖未見過,卻也曾聽說過。聽說此盅極為難得,回風穀乃萬毒之蟲聚集之地,每隔三百年才出得一隻金蠶盅,若是得一金蠶盅,短息之內從一個庸才一躍成為鼎立江湖的第一高手更是小菜一碟,不在話下。魔族中有這樣一句傳言,得金蠶者得天下。因此魔族將此盅蟲奉為聖盅。


    可是,金蠶盅雖然對修煉有奇效,卻是實實在在的邪物,它的副作用自然不可小覷。金蠶寄生在盅主體內,以盅主的血肉為食,代謝為魔煞之氣,在體內寄住時間越長,盅主身聚煞氣越多,心智被吞噬也越多,等到神功大成,煞氣全侵之時,盅主便會脫離肉軀,成為一個有形無實的冷血怪物,隻有這時,才能脫離盅蟲的掌控。


    可是縱使有多少人想練成天下第一,卻無法接受這樣的代價。因此雖有無數人覬覦這金蠶盅,真正有膽一試的人卻是極少。


    月無缺腦中將這些資料過濾一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再瞧見夜琉胤的笑容,更是怒不可遏,眉目一厲,來不及多想,一掌就重重拍在了他的胸口!


    夜琉胤全身功力剛剛被廢,哪有半點招架之力,她那一掌拍出,他的身子立刻輕飄飄像羽毛般飛了出去!


    殿內眾人皆沒料到竟然會有這樣的變故,齊齊驚呼一聲,眼見夜琉胤的身子將要重重撞擊在厚重的牆壁之上,這一撞之下,必然沒命,玄明臉色一變,身子立時如閃電般撲了過去,用力將夜琉胤拽了回來。


    夜琉胤倒在他臂彎中,臉白如紙,嘴角有鮮血溢出,卻強自拉著玄明的衣袖,虛弱道:“不要……罰她……”


    話未說完,整個人便陷入了昏迷中。


    殿中已有人厲聲質問道:“月無缺,你這是何意?為何要殺夜琉胤?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宗主麵前你也敢如此放肆,簡直是不把宗主和諸位長老放在眼裏!”


    “什麽少年英雄,我看她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殿內頓時議論責罵聲四起,月無缺卻仿若未聽到般,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大堂之上的龍鎮天,漂亮的唇角冷冷勾起。


    龍鎮天也冷冷看著他,雖然表麵鎮定自若,但那少年冷厲如刀的目光卻叫他有了一種被看穿的心虛之感。


    朱安望著月無缺,眉頭緊皺,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沒有開口。他對這少年雖然不熟悉,可是心裏卻直覺地相信,她絕對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玄明伸手探了探夜琉胤的脈象,眉頭擰緊,對龍鎮天道:“夜琉胤傷勢嚴重,請宗主容許屬下即刻帶他下去治療。”


    說罷,也不待龍鎮天答應,抱起夜琉胤轉身便走。


    到了大門口,他又停下步子,目光落在月無缺身上,神情複雜:“這隻是個意外,請宗主不要責罰月無缺。”


    孟長清冷笑一聲:“玄明長老真是睜眼說瞎話,大家明明親眼看見月無缺當眾殺人,又怎麽會是個意外!如此藐視宗主殺害同宗兄弟之人,簡直是禽獸不如!若是不重罰,玄宗宗法何在!”


    月無缺啊月無缺,看你如何逃過這一劫!


    玄明隻冷冷掃了他一眼,便匆匆離去。


    孟長清回過頭望著龍鎮天:“宗主,您準備如何處罰月無缺?”


    龍鎮天收回與月無缺對視的目光,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淡淡說道:“玄明長老已經說了,這是個意外,會議至此為止,大家都散去吧。”


    “什麽?宗主不準備懲罰月無缺嗎?”孟長清驚異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


    其他人也是一臉驚詫的模樣。以龍鎮天以往重視威嚴的性子,按理說,就算不懲罰月無缺,也會嚴厲訓斥她一頓,為何這回就輕易放過她?而且,月無缺剛才好像還用那種放肆挑釁的目光看著他吧?


    龍鎮天目光嚴厲地一掃,不耐地說道:“沒聽到本座的話嗎?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準再提!”


    說罷,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袖袍一擺,大步走出了大殿。


    誰說他不想懲罰月無缺?竟敢當眾駁他的麵子,讓他在屬下麵前難堪,這筆帳以後一定要好好討回來!


    想到夜琉胤,龍鎮天的頭不由隱隱作痛起來。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麽鬼?原本他施用魔法解除魔族法定上的封印一事本沒有人提,可是他偏偏自己提出來,還要叫自己當眾廢除他的功力,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他可不相信,夜琉胤那樣一個聰明城府的人會做這樣一件愚蠢的事。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古怪?月無缺為何在廢除他的功力之後,還一副欲殺之而後快的表情?莫非月無缺在廢除他功力的時候,被他動了什麽手腳?


    饒是他一向聰明自負,卻一時之間也猜不透夜琉胤的用意。


    月無缺冷冷望著龍鎮天離去的身影,眸中露出森寒厲光。


    雖然她對龍鎮天並無好感,卻從未懷疑過他。可從今天這件事看來,他的態度如此反常,不能不叫她懷疑,這場設計是否是他與夜琉胤合謀?抑或,龍鎮天本身就與魔族有勾結?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立時叫她暗吃一驚。若是一宗之主與魔族有關係,那麽,整個玄宗的危險可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以龍鎮天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沒有原因會這樣做啊?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黑眸中露出深遂沉思的光芒。


    “赤焰,你可有辦法清除我體內那隻金蠶盅?”回到宿舍,月無缺緊閉房門,沉入神識詢問赤焰。


    雖然金蠶盅是是增進功力的奇寶,可是邪物必種惡果,任它是世上最厲害的東西,她也不稀罕。


    意識虛空中,赤焰搖了搖頭,一臉為難:“金蠶盅乃世上最難對付之毒物,雖然我貴為神獸,對這至邪至聖之物卻也沒有辦法。不過,這金蠶盅的確是世上修煉奇物,可助主人盡快領悟煉化我和青灩的神能,主人不妨先拋棄這些顧慮,好好修煉。物到極致必溢,說不定主人將玄宗和魔族的兩類功夫練到最高境界,就能將這金蠶盅煉化了。到時候以我和青灩之能,想保住主人的肉軀應該不是難事。”


    月無缺有些詫異:“金蠶盅真的有如此奇能?”


    赤焰點頭表示肯定。


    月無缺想想暫時也沒辦法,隻得暫且將此事放下。


    赤焰又鄭重提醒道:“不過,這件事主人可千萬要保密,因為金蠶盅乃天下修煉者爭奪之寶物,若是被外人知曉,肯定會惹來麻煩,而且玄宗也不容這邪物存在。”


    月無缺點點頭,不再說話,氣運丹田,開始悉心修煉玄心*。這一通修煉感覺比以往要來得暢快奇妙,隻要她稍一運氣,體內真氣便仿佛與她心靈相通般歡暢流入她意圖所達之處,與赤焰的金色神能迅速融合在一起,絲毫無阻。不出半個時辰,月無缺便覺得身姿輕盈了許多,體內的內傷也在這一通真氣運轉中以異常的速度痊愈。


    她不由心中大喜,暗讚這金蠶盅之妙,更是集中精力專心修煉。


    到天黑收功的時候,就這短短兩個時辰的修煉,功力果然提升了一大階層。


    月無缺翻起右掌,暗暗運氣,掌心立刻出現一團漸趨白色的紫色玄光,看樣子離太虛之境不遠了,心中自是歡喜不已,對金蠶盅也不再像那樣排斥。想想月出情還在蕭乾那裏,不知傷勢可有轉好,便起身整整衣服,拉開房門去蕭乾的藥院。


    接下來大半個月,月無缺的日子倒過得清閑,宗內並沒有什麽大事要她操心,白日上場操練士兵,閑了就專心修煉,短短時日,功力進展飛速,不日即有望突破太虛之境,魔族的蘭若心經也突破幻靈境中階,因此修煉更加勤奮。雖然時常聽到她對夜琉胤下狠手恩將仇報的流言,但她並不在意。她現在在意的,唯有月出情的傷勢。


    還好月出情在蕭乾和水清淺的精心照料下,傷勢幾乎痊愈,已能上訓練場操練了。隻是,看著他原本一四肢健全姿容翩翩的美少年,如今卻是一條獨臂,月無缺心中還是覺得愧疚遺憾。


    原本以為這樣平和的日子會持續很久,卻不料,很快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立刻打破了所有的平靜,也顛覆了她所有的期望。


    ***


    一間冰雕雪鑄的巨大石室內,白色的冷霧在室內嫋嫋升起,四周皆是漂亮的冰雕,有花有樹,有山有石,形成一副特別的冰雕美境。若不是那侵入骨髓的透骨寒意,也許會讓人產生身臨仙境的感覺。


    在這間冰室中間,有一汪巨大的玉池,之所以稱為玉池,是因為那池中並沒有池水,而是一塊碧色的偌大冷玉鑲嵌其中,在室頂一顆夜明珠的折射下,散發出幽冷華潤的光澤。


    冥休盤腿合什坐於那冰玉之上,雙眸緊閉,潔白如玉的雙手攤開放在腿上,雙掌向上,左右手心各有一朵妖異的血色漫珠沙華,瑩光泛泛,似乎可見血液在那嬌嫩的花瓣上流動。


    襯著那一身白衣似雪,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屬下恭迎祭司出關!”外麵突然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帶著虔誠和恐懼。接著,無數人開始一遍遍重複,回聲重重撞擊著石壁,引起一陣陣輕微的顫栗。


    冥休漂亮的睫毛輕輕動了動,嘴角勾出一個冷笑的弧度。看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雙掌微微一動,兩雜血色曼珠沙華開始發出妖豔紅光,緩緩升起,然後悠悠隱入了冥休的前額正中,眨眼的工夫,冥休的額前立刻顯現一朵小小的曼珠沙華,一閃一閃,發出詭異的血光。


    冥休這才緩緩收功,感受著體內金蠶盅在細脈中慢慢遊動。想到那少女俊俏無雙的麵容,超眾絕世的武學天賦,還有那一身狂傲不羈的性子,唇邊的笑容忍不住擴大。


    月無缺啊月無缺,這個世上,唯有你才是唯一一個能與我冥休並肩鼎立笑看這天下之人,如今有金蠶盅為線,你與我的命運是再也解不開了。


    袖袍一擺,站了起來,溫聲道:“知道了,你們都去大殿吧,我稍後就來。”


    他的聲音不大,外麵的人卻連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趕緊應聲是,迅速朝大殿湧去。


    冥休隨手劃了個符咒,便憑空自這冰冷石室消失不見。


    空曠壯麗的幻宮大殿,皆是用上好的漢白玉打造而成,殿內豎著十二根巨大的漢白玉柱,透著晶瑩玉潤的光澤,顯得雍容而華貴。地麵則是用上好的天蠶輕綢絲鋪成的地毯,隻是那上麵卻繡了一簇簇血紅妖嬈的曼珠沙華,從大殿門口的台階上一直蔓延到整個大殿內,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的嗜血妖豔。


    那大殿寬大的玉座之上,正慵懶地躺著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一隻潔白的玉手半撐著頭,狹長的雙眸微微闔起,似在酣睡。齊到腰際的烏發自他半倚的姿勢傾斜在胸前的雪衣上,映著冷玉的光彩。容顏如玉,氣質靜謐,睡容無害。


    可是,大殿底下跪著一排人卻非但看都不敢看他,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之後,男子才緩緩睜開眼睛,俊顏上是一派和藹的笑容:“進來了半天,怎麽沒人說話?破春秋,既然魔尊沒了,以後就由你暫時統領這幻宮吧。”


    破春秋聞言,非但不驚喜,反而嚇得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屬下該死!屬下領軍大敗,實在無臉見祭司,還望祭司責罰!”


    冥休斜斜瞟他一眼,拂了拂袖袍,姿勢優雅地坐了起來,慢悠悠說道:“沒臉見我的應該是華沙才對,你何罪之有?”


    破春秋冷汗泠泠,不敢接話。


    雖然跟隨冥休多年,可是他對冥休喜怒無常的性格卻根本捉摸不透,分不清他此話是真是假,哪敢接話!


    冥休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再開口,直起身來,一步步朝破春秋走來。他每走一步,破春秋的心髒就快跳一下,身子也情不自禁微微發起抖來。


    對這位總是擺出一副溫和無害麵孔的人,他心裏委實恐懼得不得了。


    一丈之處,那人終於停了下來,說道:“破春秋,我記得你曾偷偷練過噬骨*吧?”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破春秋愣了一下,可當他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之後,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完全沒有當初在戰場之上統領三軍的威風。


    “祭,祭司恕罪!”破春秋匍匐在地,顫聲說道。


    原本跪在他身後的青雀聞言,立即抬起頭來,臉上一片錯愕,然後是憤怒。


    冥休笑望著破春秋,繼續說道:“你不但偷練了噬骨*,而且還自創了一種破解之法,我說的可對?”


    破春秋大驚,驀地抬頭看他,心中恐懼非常,自己秘密堪破噬骨*的解法沒多久,誰也沒告訴,為何眼前這個男人會知道?可怕,這人當真是可怕之極!


    冥休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若滿天星辰般炫目,可是吐出的話卻是那般冷漠無情:“我曾經說過,禁止魔族內部內訌生事,封你為四大靈尊之首,也是看你年歲長,性情最為穩重冷靜,可是,我卻沒有料到,你竟然膽大包天,竟敢覬覦華沙的魔尊之位,你又可知,這魔尊之位,向來隻有世間女子才能坐得?”


    看著破春秋的老臉宛如開了顏料鋪一樣難看之極,他悠然嗤笑,“我知你不服華沙那個丫頭,也活該她倒黴,心氣太傲,一意孤行,否則我還準備留她一條小命的。可是你,破春秋,竟然沒有絲毫同胞之情,見死不救,你說我該怎麽待你?”


    “屬下,屬下知錯!請,請祭司原諒!”想到冥休稀奇古怪生不如死的懲罰,破春秋的身子如抖篩般,聲音因極度恐懼而破碎不堪。


    其他人多畏懼冥休神鬼莫測的魔功和殘忍的處罰手法,就算有心為破春秋求情,可是被他看似溫和實則殺氣凜冽的目光一掃,皆垂下頭去不敢吭聲。


    冥休慢慢踱到他的跟前,將一隻手掌放在他的頭頂,淡淡說道:“有野心是好事,可是這野心要是用錯地方就不好了。”


    破春秋見他話語中無轉寰餘地,心中不由絕望透頂,想想怎樣也是一個死,不如拚死一搏,或許還有一絲生還希望。


    俗話說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破春秋決心一下,趁冥休說話間,身子突然以極快的速度一縮,避開冥休的手掌,雙掌重重拍在冥休胸口,一招擊中,身子立刻借勢向外飛去。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速度極快,待眾人反應過來,破春秋已經落在幾丈開外的安全地帶。


    冥休中了他那兩掌,卻隻是身子搖晃了一下,連腳步都沒移動半分。他依舊含笑望著破春秋,但那目光卻瞬間冷了下來。


    殿內所有將士們一驚之下,悄然變色。


    一時之間,大殿內劍拔駑張,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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