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葉善安趴在地上, 孟家大郎抱著手臂站在一旁,一臉得意的表情,二郎和三郎兩張一樣的臉上同時帶著殘忍而又天真的笑容,如同鏡像一樣的場景看的人不寒而栗, 而四郎則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著妞妞。


    地上散落著針線,以及一塊繡了一半的帕子。


    “你打我幹嘛, 你到底是誰的妹妹?我們才是兄妹,姑表親!”四郎質問。


    “不許你欺負我哥哥!”妞妞小小的身子, 想要將葉善安扶起來, 奈何力氣太小,隻得喊道:“長生,長生!”


    在廚房幫忙準備晚餐的長生趕忙跑了出來,一見這個樣子,也是唬得不行,“善安少爺這是怎麽了?”


    長生雙手雙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隻見葉善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跟個死人一般。


    葉信芳快步走過去, 將葉善安抱了起來,手顫抖著往善安的鼻子下一放, 待察覺有氣之後,心裏鬆了一口氣。


    四個男孩見自家舅舅陰沉的臉, 頓時一個站得比一個直。


    “芳弟, 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玩鬧, 應該沒什麽大事,並且這個孩子不過是你家養的書童而已。”孟琰走過來,不甚在意的說道,言下之意,是何必計較。


    葉信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隻抱著葉善安往屋裏送。


    張氏臉上擔憂一閃而過,“長生,傻愣著幹什麽,快去請大夫。”


    沒有經曆過這般場景的長生,立馬驚醒後就往門外跑。


    “這大過年的,請大夫不吉利,小孩子下手能有多重,讓他自己躺一會不就好了。”孟琰覺得不是什麽大事,還一副好心勸說的樣子。


    “善安是娘的徒弟,也是我的侄子,姐夫,他不是書童。”葉信芳滿臉嚴肅的解釋。


    孟琰挑了挑眉,“又不是親侄子,隔了幾房的堂侄而已,說好聽是侄子,說難聽點不就是個跟著你家吃白食的小子,你還要為了他跟我、跟自己的外甥置氣不成?”


    “善安沒有吃白食。”開口說話的人竟是張氏。


    孟琰就見著這個往常對他和顏悅色,甚至帶著幾分討好的嶽母,此時眉頭緊皺,滿臉都是不虞。


    “外婆。”四郎軟軟的叫道,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著張氏的腿,卻被張氏輕輕的推開。


    妞妞矮小的身子,亦步亦趨的跟在葉信芳身後。


    “你娘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是四郎他們給那個野孩子賠罪?”孟琰滿臉都是不高興,低聲問葉玲。


    大過年的遇到這樣的事情,葉玲也覺得很糟心,一邊是兄弟親娘,一邊是兒子丈夫,許久才道:“四郎他們,是做得過分了……”


    孟琰聞言兩眼睜圓,“你說什麽?你還是親娘嗎?就為了一個窮小子,難道就因為他也姓葉?”


    葉玲立馬閉口不言。


    葉信芳小心翼翼的將葉善安放在床榻上,因為自己不是大夫,不敢亂碰,按理說應該放在地上等到大夫來再挪動,但他一時心切,忘了這一茬。


    “誰來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葉信芳坐在床邊,沉著臉,望向那一排站著的小蘿卜頭。


    “我、我們在跟他玩的時候,突然他就倒地了,是,就是這樣!”


    二郎和三郎是雙胞胎,臉上甚至連顆供人區分的痣都沒有,葉信芳也分不清楚這說話的是哪一個外甥。


    “芳弟,三郎都說了這不關他們幾個的事,你就別再揪著不放了。”孟琰解釋道,如同一個慈父一般。


    “爹,我才是三郎……”沒有說話的那個雙胞胎弱弱的解釋道。


    孟琰臉都僵住了,瞪了三郎一眼,“就你話多!”


    “撒謊!”妞妞小臉上都是怒火,臉頰氣鼓鼓的盯著四兄弟。


    才三歲的五郎,一貫嬌養著長在深宅裏,見得這番情景,躲在外間客廳的榻上嚇得瑟瑟發抖。


    妞妞如今快五歲了,因小時候吃了不少苦,故而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說起話來麻溜得很,“大表哥揮了揮手,二表哥三表哥就將善安哥哥打趴下,然後讓四表哥踩上去,我還看見他在善安哥哥身上蹦了幾下!”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大人們都在寒暄,而男孩子們聚在一起,也沒有注意他們在幹什麽,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嚴重。


    “疼……”葉善安幽幽轉醒,滿臉都是痛苦,小手抓著葉信芳的衣袖,“七叔,我疼……”


    九歲大的小孩兩眼通紅,眼淚順著臉龐糊了一臉,說話都有些模糊。


    張氏滿臉都是不忍,隻見小孩轉過頭來,臉上皺成一團,“二奶奶,我是不是要死了……”


    每一句話都說的無比的艱難,但葉善安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疼痛讓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隻想著,既然要死了,一定要把遺言說完。


    “你別說話,先躺著,大夫馬上就來,善安最乖了。”葉信芳安撫道。


    楊慧有了身子,比較嗜睡,此時還在自己的臥室裏睡著,葉信芳隻慶幸她不在,不然怕是要跟著擔心。


    “疼……我想奶奶……”葉善安想起自己的親奶奶,頓時覺得從未有過的委屈。


    “李叔,李叔!駕著馬車去青山縣接四嬸嬸,小妹,你跟著一起去!”葉信芳想著哪怕有個萬一,至少要讓這孩子見到自己奶奶最後一麵,他怕李叔不認識人,就讓葉瓏跟著一起去。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李嬸扶著長生,長生背著老大夫,大冷的冬天裏,長生跑得滿頭都是汗。


    這位劉老大夫,家住在隔壁的胡同裏,本來在家中抱著孫子,就被衝進來的長生急匆匆的喊到這裏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大夫總是年紀越大越讓人放心,青山縣的那位王老大夫如此,這位劉老大夫也是如此,葉信芳就見這大夫不急不忙的把脈,仔仔細細的打量葉善安的神色,最後讓葉信芳幫忙給小孩翻過身來。


    眾人隻見那老大夫站起身來,擼起袖子,手放在葉善安的背上,一開始是輕輕的摸來摸去,然後越來越粗暴,變成用力的按壓,還能聽見脆脆的響聲。


    “疼!哇!”葉善安哭得更凶了。


    “疼就對了。”老大夫笑嗬嗬的道。


    葉信芳有些質疑,這種簡單粗暴的治療方式,真的能治好嗎?


    那大夫許久才結束,臉上依舊是帶著慈祥的笑意,問道:“是不是打架了?”


    葉信芳點了點頭,看向那四個小子,四個孩子立馬齊齊低下頭。


    “肋骨斷了兩根,這些日子不要移動,一會讓剛才那小子去我家拿兩副膏藥,養一陣子就好了,不是什麽大問題。”


    老大夫說起來很是輕巧,葉信芳卻很是擔憂,傷筋動骨是大事,怎麽說的這麽簡單,“大夫,您要不要再看看,孩子小,不能留下什麽後遺症。”


    老大夫見多了這種家長,也不惱,“祖傳下來的膏藥貼子,正骨專用,孩子年紀小,身體長得快,不用擔心。”


    送走了老大夫,葉信芳才有空處置那四個皮猴子。


    原本不過是小孩的鬧劇,歸結起來,就是人多欺負人少,葉善安又是個悶嘴的葫蘆,吃了虧也不知道說一聲,這孩子還是太靦腆了。


    孟琰隻覺得拉不下臉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兒子們。四個小子本滿心不願,但都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被葉玲強按著道了歉,又主動付了醫藥費。


    “安兒怎麽了,我的安兒怎麽了?”臨近黃昏,葉瓏扶著一個滿臉淚水的老太太跌跌撞撞的往院子裏走。


    四老太太滿心焦急,祭祖的時候見到葉善安還是白白胖胖的,朝張氏謝了又謝,沒想到不過兩天,葉瓏就突然上門,聽她描述,倒像是活不成了一般。


    鬧了這一場,孟家早早就離去了,善安也被移到他自己的屋子裏,正由長生守著。


    葉信芳趕忙解釋道:“四嬸,之前善安跟大姐家的幾個孩子一起玩鬧,一不小心被他們打斷了肋骨,請過大夫看了,過一陣子就能好,您別擔心。”


    四老太太聽著隻覺得額頭一陣暈眩,抓著葉信芳的衣袖語無倫次的問道:“怎麽就被打了,善安最乖不過的,怎麽被打了?”


    葉信芳引著老太太進了善安的屋子裏,此時小孩子疼得睡著了,睡夢中都不安穩,眉頭緊皺著。


    四老太太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碰一碰孫子,又怕吵醒他。


    “斷了骨頭,會不會……”


    葉信芳趕忙答道:“請的是個老大夫,用了祖上傳下來的方子,他保證過,不會留下病根。”


    此時葉信芳滿心愧疚,隻覺得本來答應了要照顧好人家孩子,卻被自家外甥欺負成這樣,“是我沒照顧到,四嬸,都是我的錯。”


    四老太太見孩子還好好的活著,心底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功夫打量起小孩的臥室,被子很厚,衣衫嶄新,顯然沒有薄待他,對比孫子在家時的淒淒慘慘,動不動就是毒打,如今吃飽喝足,傷了還有大夫看病,已經好上許多了。


    “這不關你的事,芳兒你是個好孩子,本來說好給你當書童的,卻一直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小孩打架,誰能想得到呢。”四老太太頓了頓,“能告訴四嬸,是為什麽打他嗎?”


    葉信芳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就像現代學校裏,那個比較娘氣的男孩子總容易被人欺負一樣,葉玲家的幾個小子就是看不慣他,別人都在玩耍,善安借著天光在廊下做繡活,這就被四個小子打了。


    “是我們善安運氣不好。”四老太太聽完後,抹著眼淚說道。


    張氏也第一時間跑過來跟四老太太道歉,她的外孫將人家的孫子打得重傷,十分歉疚,拉著四老太太說了許多善安的事,總算讓對方放下心來。


    “娘!娘!”客廳裏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葉信芳急急忙忙的趕過去,頓時也傻眼了。


    原本躲在榻上的五郎,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昏暗的客廳裏。


    親娘咧,他大姐一家把孩子忘帶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科舉之路(女穿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從南而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從南而生並收藏科舉之路(女穿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