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李嬤嬤看到嶽靈心受傷,趕緊上來,扯了絹子出來在嶽靈心手上裹了一層。


    “喂,你們怎麽走路的?有沒有長眼睛了?沒看見我家娘娘過來了!竟然害娘娘從馬背上摔下來,你們是故意的是不是!”一個俏丫鬟走到嶽靈心跟前,指著她大聲罵起來。


    “怎麽說話呢?明明是你家主子不會騎馬,傷了人,我們才把馬攔了下來。你們竟然還倒打一耙!”李嬤嬤不服氣地反嗆。


    “區區一個賤奴,能與我家娘娘相提並論嗎?以你們的身份,就是死了,也不配讓我家娘娘傷一根毫毛!若是把此事告訴皇上,你們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知不知道?”俏丫鬟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嬤嬤冷哼道:“老身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可從來沒聽說過這條路上可以騎馬!即便是皇上來了,也是你們沒理,我說你這丫頭怎麽這麽蠻不講理呢?這事兒不管怎麽說,也是你們先壞了宮裏的規矩,你若是這麽不講理,當心給你家主子找不痛快!”


    “你這老不死的,嘴還挺硬!你知道我家娘娘是誰嗎?這可是皇上剛剛賜封的柳妃娘娘,備受聖寵,我家國丈大人是當今的大將軍,是你們惹得起的嗎?”俏丫鬟叉著腰說。


    嶽靈心聞言,心頭突地一跳。


    曾幾何時,這可是她的出場台詞。


    皇恩盛寵,家世顯赫……


    嶽靈心朝人群中看了一眼,那個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女人,正是她之前見過幾次的柳如雲。早在之前,嶽靈心就知道這女人遲早有一天是要入後宮的,果不其然,現在竟已位列妃位,隻比祝玲瓏的貴妃之位低了一等。


    既然是江玹逸的新近後妃,嶽靈心也不想與她多生爭執,於是拉住李嬤嬤,搖搖頭說:“算了,李嬤嬤。我們走吧。”


    剛轉過身,就聽到後麵有人冷冷地喝道:“你們站住!”


    嶽靈心腳步一頓,這聲音她還記得,就是柳如雲。嶽靈心沒有回過頭,隻怕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你們殺了本宮的坐騎,就想這麽走了?你們可知道這匹馬,是大將軍從關外帶回來,送給本宮的禮物!”


    “奴婢情急之下出手,還望娘娘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奴婢這一次。”嶽靈心背對著柳如雲,抓著自己的左手,竭力止住血。她隻想著快點離開這裏,去處理撕裂的傷口。對她來說,這隻手可比跟柳如雲講理重要得多。何況,她也沒抱希望柳如雲能有多講理。


    李嬤嬤雖然不服氣,但是更擔心嶽靈心的傷口,所以咬著牙不說話。而且嶽靈心也不讓她說話。


    “大膽奴婢!本宮與你說話,你竟然連看都不看本宮一眼,當真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柳如雲好像受了極大的侮辱一樣,語氣激動起來。


    嶽靈心微微歎了口氣,克製住內心的煩躁,耐心說道:“奴婢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宮人,沒見過市麵,不敢直視娘娘容顏,請娘娘見諒。”


    俏丫鬟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來,“喲,現在這麽低聲下氣地,早幹嘛去了?剛才不是還挺耀武揚威的嗎?一個下賤的奴才,有什麽資格跟我家娘娘討價還價?”


    李嬤嬤終於忍無可忍,她家小姐何時這樣對人低聲下氣過,不過是不想多生事端罷了,偏偏這些人就是不肯放過。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李嬤嬤轉過來嗬斥了一聲。


    俏丫鬟自然和李嬤嬤吵起來,柳如雲卻發覺李嬤嬤看著麵熟。


    “這不是……以前嶽皇後身邊的老嬤嬤嗎?”頓了頓,柳如雲好像明白了什麽,看向眼前這瘦削的背影。上一次看到嶽靈心的時候,還是在蒙族王子來訪,嶽靈心在騎射比賽上出盡了風頭,就連柳秉城也在底下讚歎嶽靈心不愧是將門虎女出身,那時候柳如雲還在想,也許這嶽靈心會是自己的勁敵。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便聽到廢後的聖旨。


    難道說,眼前這人,就是曾經的嶽皇後?!


    “你轉過來,讓本宮看看。”柳如雲緊盯著嶽靈心的背影,有了這種猜測之後,她更不願輕易放過嶽靈心了。


    嶽靈心頓覺一個頭兩個大,若是不轉過來,恐怕又會被冠上一個不尊重皇妃的罪名。她隻好低著頭轉過來。柳如雲仍然不滿意,大聲讓她把頭抬起來。


    “這是在幹什麽?”


    嶽靈心背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柳如雲的示威。但是這並未讓嶽靈心感覺到有絲毫的放鬆,反而整條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早知道會走到這一步,還不如直接與柳如雲麵對麵,盡早結束這一切,也許能躲過第二次尷尬的會麵。


    然而現在卻避無可避了。


    “皇上!”柳如雲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態,露出孩子般燦爛的笑容,提著裙子朝嶽靈心後麵跑了過去,親昵地挽住江玹逸的胳膊,甚至沒有行禮,隻是緊緊地黏在他身邊。


    江玹逸也沒有計較這些,隻是注意著眼前混亂的場景,尤其是那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駿馬,“發生什麽事了?這匹馬,不是前幾天你爹送給你的嗎?沒養在馬場裏,怎麽到這裏來了?”


    “臣妾想試試馴服這匹馬嘛,可是馬場裏太壓抑了,馬兒根本就不願意動,所以臣妾就想,把它放出來溜溜,或許會好一點,誰知道它突然就不受控製了,帶著臣妾一路狂奔……”


    “在宮裏的大道上騎馬?”江玹逸微微皺起了眉頭,卻沒有明顯表現出不悅。


    柳如雲依然笑得很開心,用臉頰蹭著江玹逸,貓咪一樣地示好,“人家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而且臣妾也隻是摔了一跤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可惜了這匹馬,竟然被那丫頭一掌打死了。”


    “哦?”江玹逸輕挑了一下眉梢,“這宮裏的宮人,還有能一掌打死脫韁烈馬的?”這時候他的眼角餘光掃到了前麵的背影,一下子定住了。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江玹逸絕對不會認錯。


    嶽靈心!


    是她!


    “是啊,臣妾看這宮人如此厲害,便想著,正好臣妾的雲坤宮了也缺幾個做事的,之前皇上不是說過,如果臣妾覺得缺了什麽,就告訴你,你一定會滿足臣妾的,不是嗎?”柳如雲眨了眨眼,不知道是真的沒有感覺到江玹逸身上變化了的氣息,還是刻意在試探。


    不過以嶽靈心對柳如雲的印象來看,柳如雲是後者,而且屬於特別自負的後者。她不是簡單地在試探江玹逸,而是自信她想要的一切都會被許可,哪怕是讓前皇後為自己當牛做馬,而且,這種行為還必須得到皇帝江玹逸的允許!


    被廢掉的正室,來伺候正得寵的妾侍,對江玹逸來說,應該是很值得一見的諷刺畫麵吧?


    嶽靈心不禁苦笑了一下。現在的柳如雲,真是和她當年意氣風發的時候一模一樣,自信到狂妄。


    嶽靈心本以為江玹逸會滿口答應,極盡所能地看看她現在究竟能有多落魄,沒想到江玹逸卻猶豫起來。


    “不就是做雜務的丫鬟而已,別的宮裏好的丫鬟多的是,隨便挑一個就好了,怎麽非得要下等房的宮人?”


    “皇上,你到底答不答應嘛!就是一個普通的丫鬟,不是說好了讓臣妾自己挑的嗎?”柳如雲堅持地晃著江玹逸的胳膊。


    江玹逸又看向嶽靈心,那個背影依然倔強地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他略加思索,終於還是拗不過柳如雲的一再懇求,“既然你這麽想要這丫鬟,那她現在開始就屬於你了。”


    “太好了,謝謝皇上!”柳如雲毫不顧忌地在眾人麵前,墊腳吻了一下江玹逸的臉頰。


    說實話,江玹逸在外人麵前通常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樣,即便從前他在嶽靈心麵前表現出風流成性的樣子,卻也都隻是逢場作戲,然而柳如雲的吻總是如此炙熱,那麽真實的笑容,好像燒紅的炭一樣烙印著他的內心。


    這種灼痛感讓他瞬間變得無比清醒起來。嶽靈心的落魄,和對她的淩辱,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過來謝恩!”俏丫鬟見嶽靈心不動彈,便大聲嗬斥起來。


    嶽靈心知道,既然江玹逸這麽下令,她也就無力拒絕了。如今的她,還有什麽資本跟江玹逸講條件?她轉過來,看了江玹逸一眼,他臉上顯然是勝利者的表情,雖然仍然是冷淡得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但是嶽靈心很確定他眼底嘲弄的色彩。她一如既往地淡定,朝麵前兩人福身行禮:“謝皇上、謝柳妃娘娘恩典。”


    她正要起身,江玹逸卻開口道:“柳妃的鞋髒了,既然柳妃提攜你,那就先幫主子把鞋擦幹淨吧。”


    嶽靈心半屈的膝蓋一下子僵住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讓她……給柳如雲擦鞋?!


    “皇上說的話,你聽不見嗎?”柳如雲得到江玹逸的支持,自然更加肆無忌憚,把這一切真正當成了她應該享有的。她把腳伸了出去,鞋子上有一塊泥土刮蹭留下的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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