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借著周邊的凸出的岩石減緩下落的速度,我隻感覺到兩人身體停頓須臾又往下落,如此反複幾次,才終於落地。睜開眼睛時,他躺在我的身下,嘴唇發白,雙眉緊皺,似是痛極了。我慌忙起身,問他如何了。他笑笑,“你幫我看看我的右腿怎麽了,我好像動不了了。”


    我慌忙檢查他右腿,才發現他腿下有塊石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偏偏就正好在膝蓋下麵。此時染了血跡,看來摔下來的時候撞到關節了。


    我剛要去脫他鞋子看他傷勢忽然想起上次掀他衣服時他窘迫的神色,問道:“你要是不介意?……”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是你說的嗎?”他臉上青筋暴起,出了層細密的汗,想來一定很痛,我再顧不得其他,脫去他鞋襪,卷起他的褲管來,看了下傷口。好在傷得並不是很嚴重,隻是脫臼了。我說:“隻是脫臼了,你忍著點。”我手下用力,幫他複了位,又說,“你等一等,我先找東西幫你固定一下。”


    他悶哼一聲,強顏歡笑,“好在一起掉下來的是你,換作旁人,隻怕我的腿就要廢了吧。”


    我找了幾塊粗一點的樹枝過來,“是啊,你運氣好,受傷的時候總遇見我,要不然像你這般不惜命,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從衣服上扯下一段布料和著樹枝幫他固定了傷口,小心扶他走到一棵樹旁靠著坐下,“你行動不便,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暫時安身的地方。”


    “一起吧,萬一碰到敵人也好有個照應,再說萬一你一個人走了,把我丟在這荒郊野外的……”


    想想也是,萬一碰到敵人他受了傷一個人怎麽對付得來,隻好帶著他一起走。這山穀中確有個山洞,雖然不算大,但足夠兩人容身,我將他扶到洞中去安頓好,正想出去找些柴火和水又被他拉住袖子,“怎麽了?”


    “你也受了傷,不休息一下?”我才意識到自己落下山崖時,身體擦到岩壁,衣服擦破了好幾處,都擦出血來了。“無礙,都是些皮外傷。何況一會天就要黑了,不知道這山穀裏有沒有野獸什麽的,我還是快去找些水和柴火回來吧。”


    他將身旁的蒼梧劍遞過來,“你不用刀劍,萬一真的遇見野獸怎麽防身?”我接過來,就覺得這蒼梧劍太重,一點不稱手,皺了皺眉還是說了句,“多謝。”


    我找到了水源,可是苦於沒有東西裝,思忖許久,發現這附近竟然有幾棵竹子,遂用劍砍了一棵,做了個簡單的竹筒裝水,又拾了些柴火,順便找了些蓬蒿帶回去幫他治傷。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洞中局促,孤男寡女兩個人總覺得有些尷尬。兩人都受了點輕傷,都擔憂著外麵的情況。我們商討了一下明日出去尋路之事,便又陷入死寂。我撥弄著柴火,望著火舌上躥下跳,隻想著這一夜早一點過去。


    “其實我和阿芷並不是夫妻。”宮玄突然開口。我詫異地看著他,問道:“你娶了她,卻說不是夫妻?”


    他垂下頭:“我和她做了筆交易。我幫她求藥治傷,她幫我得到生死門門主的繼承權,各取所需罷了。而這場婚姻不過是交易的紐帶。”他的聲音略帶淒涼,恰有風過,吹起他鬢前的發,十分落寞。不知為何,我莫名聯想到自己和澤青的婚姻。


    “上次見你那般拚命,還以為你們夫妻情深,原來竟是假的。”我略有些嘲諷。


    他苦笑了一下,“聞說三年前天璣派右使嚴拓之子為縉雲大弟子甘願廢去一身武功,失去雙目。這些年來你又為他四處尋醫,苦覓良方,想來,才是真的夫妻情深。”


    我聞言一怔,撥弄著柴火的手一頓。澤青於我,永遠都是從水墨畫裏走出來的男子,他縱然溫柔體貼,心細如塵,可我們的日子終歸太過平淡,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失神間,手中的木頭著了火,火舌很快竄了上來,舔得我手上一痛,慌忙扔了出去,我按著手指,慢慢道:“的確,如你所說,我們確實夫妻情深。”


    他眼中失落一閃而過,卻仿佛沒有聽見我說,拉過我的手,幫我吹了吹,“怎麽這樣不小心呢?”那熱流順著手指一直傳到心裏,我的心一時便慌了,急忙將手收回來,臉不由開始發燙,好在是夜裏,他應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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