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瞻並未泄氣:「我雖不才,但教我兵法的是曾在西北以百人之師一夜之間殺敵三千,守住了雁門關的老將軍竇辰。


    「教我箭法的是天機營有百步穿楊之稱的神箭張頌將軍。


    「教我拳腳與武器的是侍駕三十年,遇險七次次次護得皇上毫髮無恙的前親軍衛總指揮使顧揚老將軍。我覺得我教教濂哥兒應該還是可以的。」


    宋湘在茶杯後抬眼瞄他:「有這麽好的資歷還來教濂哥兒?」


    陸瞻赧然:「這有什麽不能的,反正我在家也是要天天練武的。」


    「是麽。」宋湘道。


    陸瞻頓一下,又道:「當然,畢竟這也是個體力活……倘若你能管我一頓飯,我是會很感激的。」


    宋湘眯眼:「你還要吃?」


    「……」


    陸瞻怔住。他難道吃很多麽?


    明明他才比濂哥兒多吃了一碗飯,兩碗湯,三四塊五花肉和小半碗鴨子而已!


    她居然嫌他吃的多……


    他屏息半刻,短下氣勢:「下次我也可以少吃一點。」


    宋湘簡直無語。


    「再說吧。」


    她沒好氣。


    ……


    陸瞻對這個提議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但也無所謂,這次不行還有以後,他會持之以恆的。


    夜裏景旺看他心情極好,試著問他:「世子拿寧王手跡,莫非有什麽用處?」


    「那當然。」


    陸瞻擺明不想跟他多說,一麵除衣一麵進了裏間。


    嚴格說來,寧王的事的確跟他們不相幹,但是因為皇帝在查駱容,同時又莫名地把寧王的扇子賜了給他,令他總覺得這事兒撂不開,——前世所知甚少,令他越發不敢忽略這些信息。


    但還沒容他尋到繼續往下的契機,皇後祭日就來了。


    翌日要起得極早,又因為皇帝讓他宣讀給皇後的祭文,這日晚飯後,晉王妃到了他房中,檢查他的衣冠。


    陸瞻整著衣裝,看著鏡子裏的她說道:「那日在拂雲寺,不如妙心師父如何突然發病?」


    低頭看著冠的晉王妃看了下他,隨後又若無其事地查看著。


    陸瞻轉身:「母親撇下大姐他們直接出門去了寺中,是因為妙心師父病了,還是因為出了什麽急事?」


    晉王妃望著他:「你覺得呢?」


    陸瞻道:「我覺得哪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因為妙心師父生病了您趕過去,還是她那邊出了急事而您過去,都說明母親對妙心師父的關心是很特殊的。」


    晉王妃看他片刻,揚唇道:「知道了也沒什麽奇怪的。」


    陸瞻想了下:「那她究竟又是為何突然犯病呢?」


    晉王妃瞥了眼他:「你想知道?」


    「母親能給兒子解惑,那自然是最好。」


    晉王妃揚唇,隨後逐漸斂色:「她出家之前所嫁的丈夫,被人害死了,這些年她一直在想辦法查找證據,那日她告訴我,查到點眉目了。」


    陸瞻頓住。


    晉王妃又望著他:「妙心師父是個苦命人,兒女也沒有,我與她情同姐妹,你也不妨把自己當成是她的兒子一樣,對她恭敬順從。」


    陸瞻眉頭皺起來:「母親這話,兒子聽不懂。另外,她有冤案在身,為何不曾求助母親?」


    李家有冤案,宋湘都找到胡瀟替他們擺平了,此刻王妃說與妙心情同姐妹,丈夫冤死,難道晉王妃不該主張官府替她嚴查此事嗎?


    他就想不明白晉王妃為何沒這麽做了。


    「你母親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辦到的。」晉王妃放好頭冠,「也許聖明如你皇爺爺,也不能做到事事清明。因為我們畢竟都是凡人,不是神仙。」


    說完她站起來:「但凡是人,就總有力量未及的時候。站的位置越高,往往顧及不到的方麵就越多。能做到麵麵俱到的是管家,一定不是上位者。」


    陸瞻默語。


    「妙心的事牽涉甚大,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了你。但我所告訴你的這些話,你任何人都不能告訴。」


    陸瞻本是隨口說到這話題,聽到這裏,卻覺出了幾分凝重。他點點頭:「兒子定然保守秘密。」


    晉王妃望著他:「即便你父親問起,你也絕不能告訴。」


    陸瞻怔住:「為何?」


    晉王妃道:「因為你是皇孫。你生在皇家,就不能無條件信任任何人。」


    陸瞻默語。最終他又點了點頭。


    ……


    延昭宮這一晚的燈熄得最晚,晉王妃近來的異常占據了陸瞻的腦海,「她和妙心有秘密」,這點疑雲在他心中已越發濃重。


    而翌日淩晨自然又是延昭宮的燈亮的最早,每年的六月宮中都會有場祭奠皇後的典禮。逢十年時曾舉辦過一場大祭,但因為皇帝尚安在,所以規格再大也有限。


    今年是皇後故去的第十九年,按慣例,也隻有京畿範圍內的宗親與禮部並鴻臚寺、光神寺等諸官到場,即便如此,遠在各方的宗親也仍早早地遞了摺子進宮。


    陸瞻隨同晉王與晉王妃等合府眾人於卯時到達太廟,各衙禮官已經早於半個時辰準備好祭儀。


    卯正皇帝到來,禮官先宣讀了聖旨,而後便到了宣讀祭文環節。


    陸瞻今日端正一身禮服,繁複花樣以及講究的配飾襯得他麵如冠玉目如流星,站在祭台上的他莊嚴穩重,與素日輕浮皇孫的模樣判若兩人。


    由皇孫來撰寫並且宣讀給皇祖母的祭文又實為恩寵,下方不但宗親們目露艷羨,就連台下禮官們也相互間無聲地目光交流著。


    但是被長公主目光一掃,眾人又都眼觀鼻鼻觀心老實下來。


    晉王始終垂首靜立,一如以往任何時候的他。


    晉王妃作為皇後的兒媳與晉王同立在人群前方,宮中妃嬪則由安淑妃帶領分立兩側。


    卯時末刻典禮完畢,按例皇帝會在幹清宮挑幾個宗親來召見,順帶給外地送了摺子上京的這些宗親給予賞賜。


    陸瞻與蕭臻山一道往幹清宮來,剛過宮門,便見著前方晉王妃停在那裏與人說話,而對話的另一方居然是俞妃。


    倆人看到他來,停止了話頭,俞妃目光在陸瞻臉上停了下,然後和善地沖他點頭:「世子的祭文作的極好,看來這些時候文采又大有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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