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輛馬車在他們麵前的空地上停下了,白眉的目光落到洪熙官身上,尖著嗓子問話道:“小朋友,你的傷勢如何了?”


    “托福,全好了。”洪熙官不甘示弱地跟他對視著,淡淡回答道。


    白眉一手撥弄自己的長發,一手翹著蘭花指對著他一指,笑道:“以後要記住,先衡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在跟別人動手。”


    洪熙官昂著頭道:“廢話。”


    嚴詠春附和道:“簡直是厚顏無恥,妄稱一代宗師!”


    方世玉在一邊涼颼颼接話道:“詠春,你這樣說就錯了,他這個就叫笑裏藏刀,是傳說中的武當絕學,隻有掌門才練得這樣出神入化。”


    白眉臉色一沉,雙手撥弄著垂在臉頰兩側的頭發,稍稍一停頓,才哼了一聲:“你們這些後生小輩,說話不要那麽狂妄,要知道,後果很嚴重的。”


    “再嚴重我方世玉也背得起啊,”方世玉把一根草叼到了自己的嘴巴裏,“倒是你啊,老伯,一隻腳都踏進棺材裏了,還出來跟這些年輕人玩,你玩不起的,朋友……哦,不是,老朋友。”


    白眉的麵容抽搐了一下,又哼了一聲,指示弟子道:“走!”


    淩多多在旁邊默默低頭,他深深覺得丟人,你說你一個武當掌教,周圍這麽多人看著呢,你就屁顛屁顛跑過來得意萬分地跟一個少林三代俗家弟子打機鋒,撐場麵也不是這麽撐的好不好?


    昨日的戰鬥本來也是你一代掌門去攔截小輩,以大欺小的名頭就已經坐定了,現在還來炫耀,難道武當派其他的人都死了,需要你一個堂堂的掌教親自來叫陣鼓舞弟子士氣?


    你說你這要是能說得過也就罷了,關鍵是吵架鬥嘴也敗下陣來,說不過人家就拍屁股滾蛋,真是丟人啊,祖師爺的臉麵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淩多多正想著,發現視線中看到的那半截車軲轆又停下了,而且這次是正正停在自己麵前的,他於是抬起頭來看過去。


    白眉正上下打量著他,笑著頷首道:“你就是近年來在江湖上闖出名堂的那個少林小和尚三禮?也是一掌拍碎我師弟肩胛骨的那個三禮?”


    “少林弟子法號向來獨一無二,正是小僧。”淩多多十分坦然地撩起眼皮看著他,雙手合十笑道,“不知道長有何指教?”


    白眉道:“你這小和尚好生不懂規矩,我乃你少林方丈至善禪師的師兄,論理,你該稱呼我一聲師伯才是。”


    方世玉等人算是少林俗家弟子,嚴格說來不算在少林弟子中按資排輩,另一個光頭三德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白眉隻能挑起了淩多多稱呼上的不是。


    大哥,知道你看我們這幫人不順眼,但是找茬也不是這麽找的,當初明明是你自己叛出師門的,我要真叫你一聲“師伯”,究竟是我丟人啊,還是你丟人啊?


    淩多多格外無奈,目視前方道:“道長說笑了,我等少林弟子從不同棄徒來往,雖則您離開少林數十載,仍然精研少林混元童子功,但是棄徒就是棄徒,還請道長恕小僧不打誑語之過。”


    這番話比先前洪熙官三人說的話加起來還狠,人家這是在明著嘲諷他雖然叛出少林,手上用的卻仍然是少林武功,典型的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不知羞恥。


    白眉感覺被人一巴掌打在臉上一樣,麵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來來回回變了好久,半晌後方才咽下了這口氣,冷冰冰道:“我們擂台上見真章。”


    馬車輪子又往前轉動了,淩多多注視著他離開,緩緩舒了一口氣,把右手已經凝聚了的內力散去了。


    方世玉等武當派的人走遠,一拉他的胳膊,小聲道:“放輕鬆,這次不成還有下次,這個白眉一看就不是好脾氣的,我們慢慢磨,早晚有一天能把他激怒。”


    這是他們在先前就商量好的,若是白眉果真來了比武場地,那先想辦法激怒他來一個短兵相接,試探一番他的深淺,日後真的敵對上了,心中也好有個譜,反正全杭州城的武林名宿都被請了過來,也不怕白眉不顧身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開殺戒。


    “這人養尊處優數十年,被我們一句句話跟刀子一樣割在臉上,竟然照樣能夠忍下來,也確實不簡單。”淩多多朝著白眉所在的馬車多看了幾眼,微微皺起眉頭。


    三德聽完他們的一番對話,上前一步道:“算了,我知道你們都恨他,可是白眉道長實在是非同小可,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先到那邊休息吧。”


    一行人朝著那邊挪了兩步,淩多多若有所感,往身後人群中掃了一眼,見方德踉踉蹌蹌從山坡那邊跑了過來,扯了扯方世玉衣角:“看那邊,你爹啊。”


    方世玉動作一頓,卻沒有回頭,抿了抿唇角,甩甩腦袋道:“啊,不管了,我們先走吧。”若是見了方德,他也不知道應當做出些什麽反應來,大戰當前,暫且放到腦後吧。


    擂台擺在空地的正中央,兩側分別有兩個草棚,武當派的人先行一步,已經占了一個了,淩多多帶領少林弟子們來到對麵的另一個草棚中。


    兩派人馬彼此警戒地看著對方,淩多多叮囑胡惠乾道:“白眉和馮道德都曾經是少林弟子,你會的拳法,他們比你要更熟悉,一定會教給仇萬千破解之法,所以你要盡量避免跟他硬碰硬。”


    三德也道:“沒有錯,惠乾,你要牢記詠春創造出來的短橋寸勁打法,以巧取勝,絕對不能硬來,一旦被仇萬千近了身,記得要及時脫身。”


    胡惠乾重重點頭道:“好,你們放心吧,我都明白的,隻要我有信心,沉著冷靜,就一定能夠打敗仇萬千,為我爹報仇!”說罷轉頭看向身後靜靜站著的小麗。


    方世玉正想調侃一下這郎情妾意的好不自在,就聽到身後一聲呼喊道:“世玉!”


    他扭頭看過去,正好看到方德推開圍觀的人群,艱難地擠了進來,方世玉上前一步正想說話,見孫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


    方世玉笑容一冷,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見方德目光在草棚中掃來掃去,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人,問道:“幹什麽,找花姐啊?她不在,來了豈不是更傷心?”


    孫晴一邊靠在方德身上,一邊一臉內疚地柔聲道:“德哥,我知道,都怪我不好,如果……如果花姐不肯原諒我的話,我心裏始終會不舒服的……”


    你舒不舒服管我屁事,有必要專門跑了十裏地到我麵前說嗎?方世玉見孫晴說完還在方德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對著自己一笑,冷冷道:“你放心就是,花姐好得很,不牢你費心掛念,我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祈禱花姐不會回來,不然你就要滾去睡柴房了。”


    這兩個人對台唱得方德煩不勝煩,又看了看草棚裏麵站著的人,確定這邊並沒有苗翠花的身影,也不想再待下去,轉身就走了。


    方家的事兒真是麻煩,淩多多收回視線來,對著身邊坐著的三德道:“我能理解世玉家裏煩心事兒一碼接著一碼得出,他心情不好也就罷了,怎麽你的臉色也這麽難看?”


    三德麵色沉沉,愁容滿麵,沉聲道:“我是擔心他們會不守江湖規矩,待會兒就算是惠乾贏了,他們恐怕也不會輕易罷休。”


    淩多多目視前方,發現對麵草棚中白眉也正在打量著自己,微微一笑,道:“放心,若是他們不知好歹,我正好可以試一試白眉的武功。”


    三德聽得心中一驚,轉頭看向他,詫異道:“師兄的意思是說……”


    淩多多倒也沒有否認,緩緩點頭道:“我觀他舉手投足間,確實身負上層武功,修煉混元童子功臻至化境,絕不是好對付之輩。”


    “師兄覺得自己能夠有一戰之力?”三德問道,心中大為驚奇。他本身的武功比少林四大長老略遜一籌,平日裏也能大致看出至善方丈的武功修為有多高來,然則今日見了白眉,卻隻感覺深不可測,渾身發寒。


    他問完話,見淩多多麵色凝重地點頭,忍不住讚歎道:“人都說師兄乃不世出的練武奇才,我原先還心有不服,想不到師兄小小年紀,卻已經能同白眉道人這樣江湖中泰山北鬥一樣的人物一較長短了。”


    淩多多搖頭道:“那倒不至於,我最多是覺得彼此之間有一戰之力罷了,真同白眉交手,要占上風絕不容易。”


    他說得很謙虛,三德卻很明白,跟白眉碰上麵交上手還有希望全身而退者,放眼整個武林都絕對數不出五個人來,淩多多以十五歲的年紀就能躋身其中,若是傳揚出去,絕對算得上驚世駭俗。


    淩多多並沒有在吹牛,他本身的功力比起如今的白眉來說多有不足,畢竟練武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這具身體的年歲過小,本身就還沒有到達生長發育的黃金時期,若是再給他五年的時間,要打贏白眉就不成問題了。


    現在若說打贏白眉還為時過早,但是淩多多自信能夠牽製住他並能保證最終全身而退,應付如今的場麵也足夠了。


    從這邊的草棚能夠清楚地看到對麵白眉對著仇萬千叮囑了幾句,仇萬千彎腰行禮表示尊敬後,就從武當派所屬的草棚中走了出來,叫陣道:“胡惠乾,出來受死吧!”


    “是誰被打死還不一定呢!”胡惠乾淩然不懼地站起身來,洪熙官和方世玉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


    方世玉目視前方,鄭重道:“記住,我們三兄弟一條心,上陣的不知你一個,還有我們。”他以前說兄弟都是要把淩多多算上一個的,最近又開始將其排除在外了。


    洪熙官也道:“不要讓我們丟臉,不要讓自己丟臉,更不要讓小麗丟臉。”


    “嗯,好!”胡惠乾重重一點頭,緩步走上了擂台。


    仇萬千正眼都不看他,抱著胳膊恥笑道:“真可惜啊,你那幫朋友對你那麽好,你死了,他們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以為我一定會輸嗎?”胡惠乾並沒有被他的態度激起火氣來,很冷靜地還擊道。


    仇萬千這次終於算是轉過身來用黑眼珠看他了,臉上滿帶著不屑與嘲諷:“看你這副德行就跟上刑場一樣,以你的氣勢,你就一定輸。”


    胡惠乾道:“那就用拳頭來定輸贏吧。”一邊說一邊把長辮子往脖頸上一纏,防止在之後的比武中礙事兒。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當即打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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