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就是受了重傷的模樣,淩多多皺了一下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一邊說一邊抬手捏住洪熙官的手腕一探,見他內力在經脈中亂竄,“你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是誰打傷了你?”


    別說馮道德已經被他和洪熙官聯手廢了武功,就算是馮道德全盛時期,也不可能打出這樣淩厲的一掌來,更何況這一掌直接振在心脈處,說明這一掌來勢迅猛,洪熙官連躲過要害的時間都沒有,杭州城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


    洪熙官張了張嘴剛想回答,卻感覺喘不上氣來,口中甜腥味大勝,一口血吐了出來。


    淩多多抬手抵在他後背處,輸送內力幫助他平複:“先別出聲了,我運功幫你療傷。”


    方世玉聽到了聲音也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見到此情況也是大驚失色,在旁邊安靜等著淩多多調息吐納完後,跟他合力一起把洪熙官扶到了院子的石凳上坐下。


    “我和嚴老爺,都被萬馬堂的人給抓了!”洪熙官精神微微振作,長吐了一口氣,“我跟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從監牢裏麵逃出來。”


    “你為了救嚴老爺才傷成這樣的?”淩多多問完後,見洪熙官點頭,稍稍放鬆了一些,如果對方是在洪熙官拖著一個累贅的情況下打傷了他,那其武功還不到淩多多原本想象的那樣出神入化、神鬼莫測。


    方世玉皺了皺眉頭,疑惑道:“等一下,若說馮道德對你恨之入骨,要劫掠了你去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連嚴老爺一塊抓去?你們不是去靈隱寺為詠春的亡母上香拜祭了,他們又如何抓了你們去?”


    洪熙官平複了一番思緒,沉聲道:“我聽嚴老爺說,是我們四個人先前去萬馬堂約定惠乾和仇萬千比武期限的時候,仇萬千看上了詠春,因此派人上嚴家給他提親,被嚴老爺罵了一頓趕跑了。仇萬千因此記恨到他頭上,打聽到嚴老爺每年今天都要去靈隱寺上香齋戒,才特意讓手下把人抓去的。”


    說到這裏,他慶幸道:“那時他們撒了迷魂香,我為了保護嚴老爺,也沒有躲開,被抓去了萬馬堂,馮道德本來要對我一番嚴刑拷打呢,恰好武當掌教白眉來到了杭州城,他才暫且把我們押到了萬馬堂地牢裏麵。”


    淩多多對於這群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並不關注,他關注的是後麵那句話,在洪熙官話音剛落就追問道:“所以打傷你的人是武當的白眉?”


    洪熙官肯定地一點頭:“對,絕對錯不了,那個人應當就是白眉!他看起來頭發眉毛都是雪雪白的,我們逃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在洗澡,披著浴袍跑出來打了我一掌。我看他說話娘裏娘氣的,似乎也有潔癖,從花壇裏揚起了一團汙泥踢到他身上,在他驚慌失措拍打的時候,趁機帶著嚴老爺跑走了。”


    “娘裏娘氣”,還“驚慌失措拍打”……淩多多聽了這番描述,頗感顏麵無光,捂著臉半天沒出聲,聽到方世玉道:“哇,那你這次真是太走運了,是不是看了黃曆才去找他的?就打了一掌已經半死不活了,這要不是碰上他恰好不方便,估計就救不回來了。”


    淩多多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有必要為武當正名:“那個什麽白眉道士,他的武當掌門之位很可能是毒死了前任搶回來的。”


    “對啊,他自己為非作歹不說,還縱容弟子!”方世玉立刻應聲道。


    雖然兩個人關注的重點不一樣,但是對白眉此人卻都是很不感冒,淩多多很慶幸方世玉沒有問他“為什麽武當要選一個人妖來擔任掌門”之類的話題,舒了一口氣:“熙官你好好養傷,明天就是惠乾和仇萬千打擂台的日子了,相信他一定可以幫你報仇。”


    方世玉左右看了看,笑道:“詠春因為無家可歸,今天又等不到你回來,還以為你在靈隱寺住下了,因此就陪著花姐在惠乾的老家歇了——我去把她叫過來,讓她來安慰你脆弱的小心肝。”


    洪熙官臉頰微紅,動了動嘴唇,尷尬窘迫地站起身道:“不、不用了,還是我去找詠春吧,方老爺他們都已經睡下了,要是再吵醒了他們就不好了。”


    “行,那你就去吧。”方世玉無可無不可,對著他微微一笑,把後門重新打開,目送洪熙官離開,對著淩多多一聳肩膀,“大濕,不用從這裏愣著了,回房睡覺去。”


    “惠乾他人呢?”淩多多睡覺前是看到胡惠乾住進了自己旁邊的那間客房的,然則剛剛洪熙官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胡惠乾都沒有出來,顯然是後來又走人了。


    方世玉對著他輕輕一吐舌頭:“他啊,半夜睡不著覺,跟小麗出去走走了。”


    淩多多笑了一聲,跟他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感覺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因此主動提出告辭:“那我去睡覺了。”


    “去吧。”方世玉說罷,注視著他轉身拉開房門,稍稍一遲疑,忍不住補充道,“要睡個好覺,大濕。”


    淩多多側身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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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在杭州城西郊十裏坡,一行人距離剛剛建成不久的比武擂台還一大段距離,就能夠清楚地看到一路上聚攏起來的一大波圍觀百姓。


    淩多多剛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少林派,是少林派到了”,話音一落,四下掌聲登時如潮水一般湧起。


    甚至還有一位看起來四十許的大媽熱情萬分地迎上來,塞給了他一大把油菜花,揉了一把他的光頭,讚歎道:“小師傅長得真俊俏!”


    “……”淩多多不自在地抽動了一下嘴角,雖然知道主角所在的門派一直都會被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當成是正義的代名詞,但是就這架勢也未免太誇張了一點吧?


    他麵無表情把手中的油菜花往旁邊的方世玉手中一塞,目視前方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道:“早知道我就戴上氈帽冒充圍觀路人了。”


    來到這個該死的世界之後,他無數次想要忘掉自己當武當掌門的事情,然則像現在這樣想要跟少林撇清關係還是第一次。


    方世玉也沒有推脫,把油菜花抱在懷裏,笑道:“要是下次送葵花就更好了,我們一邊看惠乾他們打架,一邊吃瓜子聊天。”


    這是擂台上的生死比武,又不是看耍猴戲,還聊天呢。淩多多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卻見他耳根微紅地把油菜花緊緊抱住,心中微微一動,在隱蔽的角度拉了一下他的手:“嗯,下次送你一朵大葵花。”


    方世玉笑得合不攏嘴,正想說什麽,冷不丁聽到人群中又有人喊道:“武當派的人來了!這邊,這邊!”


    圍觀群眾登時又一片喧嘩,一群人全都跑走了,列陣在道路兩邊,對著馬車和武當弟子發出噓聲,還有人朝著那邊丟石子。


    當先兩匹駿馬上騎著的一個是馮道德一個是仇萬千,後麵的那輛馬車則被二十幾個穿著道袍的武當弟子圍在中間,四麵豎了大旗,招搖地寫了“武當”二字。


    洪熙官緊張地捂住了胸口,昨天晚上被打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咬牙道:“你們看,那輛馬車中的白頭發老人就是武當掌教白眉,昨天就是他打傷了我。”


    淩多多看清楚那輛馬車中確實坐著一位須發盡白、麵白無須的六十許老人,輕輕一勾唇角,問道:“是老男人還是老女人?”


    這個問題直接就把洪熙官給問懵了,愣愣看著淩多多說不出話來。


    這個世界的人類似乎總是缺少幽默細胞,淩多多無奈地搖了搖頭,側身對著唯一在第一時間噴笑的方世玉道:“知己難求。”


    方世玉喜歡耍寶,他喜歡說冷笑話,兩個人湊一塊相處確實挺歡快的,淩多多要是成天跟洪熙官這種悶葫蘆相處,雖然完全能夠適應,但是總也比不上跟方世玉的你捧我逗,歡樂無限。


    估摸著白眉這輩子也沒有被人噓來噓去順帶著丟石子的經曆,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念著圍觀的百姓人數過多,總不能真的在杭州城外大開殺戒,硬生生忍下了。


    此時兩幫人已經碰頭了,胡惠乾捏緊了拳頭,對著幾米外的仇萬千喝道:“仇萬千,我今天不僅要跟你算清舊賬,還要為民除害!”


    仇萬千冷笑道:“嘴巴上說得倒好聽,你有這個本事嗎?有沒有叫你的同伴給你買好棺材啊?”


    兩個比武對手都顯得信心滿滿,淩多多見胡惠乾還想還口,阻攔道:“好了,先不要衝動,大家都剛到,歇會兒再動手也無妨。”


    “無所謂,反正你們都是輸。”仇萬千鄙夷地說完,一踢胯下的駿馬,得意地喝了一聲,“架!”


    武當車隊隨著他一起避過少林這幾個人往前走,馮道德瞪了一眼洪熙官又惡狠狠瞪了一眼淩多多,跟仇萬千並排走到前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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