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院子的槍聲稀落起來,胡大碗抓把花生靠邊蹲地上邊慢慢的剝著吃邊喘口氣,剛才跟家丁手裏奪的槍抱在懷裏,早看過了是民國十七年產的漢陽造,保養的很好,比老劉從定興找回來的那支在豬圈裏漚過兩年的中正式都好,打定注意這就是自己的了。


    銅錢、銅碗哥倆也很默契的蹲在他兩邊,大把大把的往自己的嘴裏捂花生豆,衣服兜裏的豆子都在滿的往外冒,不得不兩隻手倒換著來回去按住。


    胡大碗往嘴裏扔顆花生,鄙視的看兩人有幾眼,告訴這花生油性大,這樣吃小心肚子拉稀。


    大概認定了寧願肚子受罪、不能嘴受屈,倆人仍是大把的吃,胡大碗歎口氣站起來不理這倆貨了,一麵心裏感歎這裏有油又有花生,要是再有工夫炸花生就就酒就美死了。


    跟著見到側門裏有人拐出來,先是四個人抬著兩個足有一百多斤的大元寶,大概是受了潮氣黑呼呼的,不過為了驗真假邊上都用刀子削過,白花花的晃人眼,銅錢、銅板都看呆了。


    後邊幾個一人扛個麻袋,看著沉的厲害,胡大碗趕上前搭把手放到地上,摸出裏麵是現大洋。


    來人告訴說魏尚帶著家口由七、八個家丁護著逃進了正院後邊的庫房裏,已經圍住兩下正在對峙,老劉讓這邊手腳快點,估計魏家往外邊送信的人跑了。


    要是這樣說不定什麽時候援兵就到了,弄不好就被包了餃子,胡大碗的心情一下就壞起來,吆喝銅錢、銅板跟剩下的幾個人手腳快點兒。


    很快另一撥車馬又到了,這次就雜亂了許多,不知道都跟哪裏湊來的,有馬車、牛車、驢車、用人推的手推車、牲口駝子,足有四、五十口子人、三十多頭牲口,看樣子就都是窮家主的。


    進了院子也不等吩咐,蜂擁進庫房裏開使搶一樣搬東西,油沒了,先弄已經剝了殼的花生豆,跟著是帶殼的花生,自己帶的麻袋。


    真是不要錢的,車上都冒尖了還往上裝,不用說進山,看著走不了多遠就得翻車,胡大碗轉著圈的罵人、舉槍作勢要砸都不管用,嚷嗓子等會兒走不動讓魏尚追上了看不扒了你的皮人們才住了手。


    這時從魏家大院裏往外搬東西的人走了第二圈又轉回來,每人都扛著大摞綢緞麵、裏外三新的被褥。


    胡大碗見了想要罵街,你這是要娶新媳婦,不過很快想起自己被老劉弄進山裏時挨凍的經曆才想明白過來,無論是作棉衣、還是裹傷口、做火藥這些都是好東西,隻是可憐了魏尚這財東。


    幾十床被褥加幾個大包袱扔車頂上,人們匆匆的收了手腳,勒繩子綁緊,由押送的人帶著匆匆的走了。


    跟前就剩了銅錢、銅板兩個跟班,看下倉房裏的花生還剩的有一半,想著不能給魏尚留下,告訴等會兒走的時候記著都給他點了。


    這哥倆聽了吩咐也不等等會兒,一人從院子裏抓了一個堵車頭的草把子躥進庫房,花生堆裏挖個坑放進去,把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線香拿出來點著插上,再用一個篩子扣好,然後要埋上,邊上看希奇的胡大碗擺手讓停住,衣服口袋裏拿出顆子彈,掰掉子彈頭,彈殼裏的火藥到在草把子上。


    然後尋著槍響轉進魏尚家的正院,猛的響起的連珠槍響把銅錢、銅板嚇一跳轉身要跑,胡大碗往邊上一惻身,回手捏住倆人脖子讓轉回去,先看到迎著大門的影壁下是棵老葡萄樹,上麵的枝蔓都是綠油油的,樹根卻被挪開了,下麵一個半人多深的大坑。


    銅錢、銅板歡呼聲忘了害怕,拿起坑邊的兩把鎬頭跳進去接著往下挖,胡大碗拿把鐵鍁作勢要往裏填土埋了他們,倆人才爬上來,又往正房裏跑,等胡大碗跟進去是倆人正在屋地、佛龕裏亂刨。


    又是當當幾聲巨響把倆人嚇的身子一抖,幾乎趴在地上,原來是堂屋正中一坐半人多高的西洋自鳴鍾開始報時,上午九點了,胡大碗算一下,攻進魏家大院也快有一個時辰了。


    哥倆圍著西洋鍾看西洋景,旁邊條案上放著台唱片機,胡大碗走上前使勁轉幾圈搖把,支起唱片上麵的蓋子,把針頭放到黑紅的唱片上,一聲河北梆子的道白又吸引著哥倆轉過來,圍著唱片機轉圈要找裏麵藏著的人,胡大碗罵聲滾不讓倆人動。


    穆桂英大戰天門陣的調子非常的激越,胡大碗踮著步子跟著輕哼進了東裏間,進裏麵最顯眼的是個大銅床,上麵的鋪蓋剛被洗劫走了裸露出下麵的彈簧,想起魏尚那個洋學生老婆,一屁股座床上差點兒被彈飛起來。


    然後聽著外麵老劉大概是從房簷上探著身子在喊,別找東西了,沒工夫了,趕緊上來看怎麽著把庫房打開。


    胡大碗出了裏間,邊走邊給自己的槍裏壓子彈,見銅板捂著鼻子從西離間躥出來,好奇的往裏探下頭,見銅錢正在土炕上撅著光腚邊挪邊拉屎,雪白的白洋澱葦席上已經黃呼呼的幾片。


    惡心的他抄起窗台上的燈台砸過去,銅錢受驚沒顧的上擦屁股一提褲子就蹦了起來。


    胡大碗回身又見銅板正在用一個包袱皮裝唱片機,大概準備背走,這時哪有工夫弄這東西,上去一槍托砸爛,拽著他的胳膊到外麵順梯子上了房頂。


    魏家五進的院子,左右還有跨院、側院一重重的足有十多畝,胡大碗蹲在老劉的身邊小心的從花牆後探出半個腦袋看後麵的庫房,打量幾眼,心裏恨恨的罵,這他媽的哪兒是庫房,根本就是個堡壘。


    幹打壘青磚扒皮的屋牆,窗戶都已封死,隻在上麵留個人頭大的窟窿,再加上下麵的一排通氣孔,就是兩層槍眼,房頂上也有花牆,又用糧食袋堆的掩體。


    屋頂中央一個天窗,裏麵肯定搭著梯子,上下三層的火力配製可以互相支應,屋門是唯一薄弱的地方,隔門縫看著裏麵也用糧食袋子封死了。


    裏麵十來個人都有槍,看開槍的節奏還是老手,有一把能連發的衝鋒槍,比較下反倒是被圍的在火力壓製上占了上風。


    這架勢沒炮就憑眼前的二十來個人往上墊也拿不下來,看來魏尚也知道自己的仇家多,早留了後手。


    自己這邊打槍準的隻有五六個,四麵房頂上人圍死,隔著院子對峙打冷槍,好在對麵被開始的突襲壓住了氣勢,不知底細,還能封在裏麵。


    回頭跟老劉商量對策,告訴手榴彈隻有幾棵,剛才都胡亂的扔出去了,隻給對麵的庫房牆根上刨了幾個小坑,中間的院子裏有個八仙桌折了條腿歪倒著,上麵蒙著幾層木版和沾濕了的被子。


    老劉解釋,這是別處用過的法子,本以為可以攻上去,不想對麵兩棵手榴彈過來就給炸塌了,還傷了人,是他親自頂著另一個桌子上去把人接應下來就再沒人敢試了。


    邊上的銅板一直緊緊的在房頂上趴著,這時大概見了魏尚被堵住的樣子解恨,想起自己被咬的屁股,躲在花牆後開始叫罵,要殺魏尚全家,一梭子子彈打過來,嚇的媽呀一聲趴下不敢再動。


    胡大碗嫌他填亂正要一腳踹開,忽然聞到股臭味,一看銅錢也上來了,這下也弄不清哥倆到底誰被嚇尿了。


    突然遠處傳來槍聲,跟著兩下悶響,老劉和胡大碗對看一眼,知道這是打援的隊伍和裴山來的鬼子援兵接上火了,而且形勢不會太好,這邊要早做準備。


    躊躇下老劉下了決心,吩咐兩個人下去通知另外三麵圍攻的人準備往下撤,先把傷員送走,要胡大碗帶幾個好手斷後,防止被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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