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在洞子裏趴到了天蒙蒙亮,確認所有的人不是跑了就是走了,才壯著膽子爬下去。


    落腳的地方已經沒有一絲土,全是裸露的山石,往上去原先的房子還剩堵靠邊的山牆,牆上竟然還剩幅畫,胡大碗認得是個高鼻梁、藍眼睛的外國人,詭異的是竟然是廟裏供的老爺的裝扮。


    白鐵成要把畫帶走,被胡大碗攔住了,今天的事太邪氣,還是老實些好。


    下山的道已經沒了,隻能往上走,而且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果然山頂上找到了一個已經決口的山塘,想象沒頂之災的恐怖倆人都不由得吸口涼氣。


    山塘底的青泥裏有不少魚在掙紮,胡大碗沒攔住,白鐵成弄了好幾條,都是足有十來斤的,說是回去給大家吃,胡大碗想著功過相抵,老劉總不好意思再追究倆人晚歸隊的事。


    培訓二十多天後那個馮指導員來了,宣布易縣東區區小隊成立,老劉當然是隊長,這個馮指導員又兼任指導員,下麵兩個班,班長分別是白鐵成和胡大碗,同時胡大碗還兼著副隊長,白鐵成還算不上和自己平起平坐,胡大碗的心裏舒服些。


    然後馮指導員給上了一整天的政治課,抗令槍斃、投敵槍斃、臨陣不前槍斃、擅自脫隊槍斃、丟槍槍斃、強拿老百姓東西槍斃,一大串的槍斃聽的一堆人的臉直抽抽,可沒人敢說不字。


    等講完課有人要找老劉論理,問下當初並沒講下有這麽多的規矩時老劉不見了,然後連著四五天在山野裏或著荒村裏實戰演戲,把一幫人折磨的欲仙欲欲死,等老劉帶著銅錢、銅板兄弟幾個人回來的時候也顧不上這茬了。


    休息兩天,吃了幾頓好飯,老劉宣布這次的練兵結束,領著自己的人馬出發了,告訴大家要幹件提氣的事,把財主魏尚家給抄了。


    跟著一起配合作戰的還有八路軍的一個排,協商的結果他們主要防範六七裏外裴山炮樓裏的日軍和治安軍,主要是怕他們得了信會趕過來增援,那就得作成夾生飯,一不小心還得吃敗仗。


    這次老劉吸取了上次去張官莊吃憋的教訓,早派了人進去,情況都抹的很細。


    魏莊村離張家在的張官莊不遠,都說大樹底下不長草,可魏尚家也成了有上千畝地的財主,靠的就是從他太爺開始的狠辣、睚眥必報,誰都不敢輕易的惹他。


    魏尚家已經開了兩代的油坊,城南幾十裏地包括老張家都吃他們家的油,從一入冬開始十幾萬斤的花生運過來,再把油餅和花生油運走,最遠可以銷到保定、天津,這是魏家比種地還要大的一筆財源。


    魏家的東外跨院,足有三、四畝地大小,三麵都蓋著六檁的大開間瓦房,東房裏存著收進來的一囤囤快頂到房頂的花生。


    北屋最大是榨油坊,十個從外麵點火的大炒鍋,六台帶著一人多高帶大鐵輪子的油機,是他們家十年前花大價錢買來的洋人的東西,出油多還好吃,慢慢的就把別家的小油坊都頂沒了。


    每天三、四十個夥計、十幾頭牲口晝夜不停的幹活,榨出的粗油過篩子、澄清三遍,再通過油槽灌進南屋丈高的大油簍裏等著發賣。


    這天早晨魏家油坊外的胡同裏和往常一樣早早的排滿了馬車,到點院門一開就往裏湧,旁邊帳房和家丁吆喝著維持秩序,不聽話的一頓臭罵,有的還踹幾腳。


    沒辦法魏家的油好、價格也還便宜,雖然跋扈些也隻能認了,看幾眼從院子通到魏家主宅的側門口還有兩個斜挎著槍的家丁守著。


    這個時節賣花生的少,拉油的多,都想早點兒進了貨往回趕,不知道為什麽倆車把勢就爭吵起來,然後還動了手,黑大個把小個子按在地上猛揍,小個子一腳把他蹬開趴爬來兩個人又掐在一起。


    院子裏人車牲口擠在一起,夥計用油龍把油簍裝滿正在過稱,躲避的人群擁過來差點兒把油罐弄翻,幾個看場的家丁急了,撲上去要按住兩人都被甩在一邊,帳房喊帶槍的看門家丁過來,把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抓起來扔窖裏去。


    黑大個一閃躲開了從後麵砸來的一槍托,接著側身後跨把打自己的家丁一個背口袋扔了出去,上著子彈的漢陽造步槍到了他的手上。


    另一個家丁被眼前另人眼花繚亂的變化弄的目瞪口呆,剛才還和黑大個打架的小個子就從後麵勒住他的脖子放倒在地上。


    銅錢、銅板哥倆趁人們亂著的時候溜邊到了側門跟前,鼓搗幾下就扭頭連滾帶趴的往回跑。


    胡大碗、白鐵成奪了槍,四周看熱鬧的人群裏跟著就站出來六、七個剛一起進山訓練過的人,掏出車裏藏的家夥要往側門衝。


    “當”的一聲槍響,側門樓子上跟著立起個人,回頭向後麵吆喝聲:有土匪、關門,就又向外麵開槍。


    一群正要往裏衝的人當下作鳥獸散,到處找躲避的地方,院子的人和牲口更是炸了窩一樣四處奔逃,倒也逼的門樓上的人不敢往下開槍,隻得衝天告警。


    接著側門裏跑出來幾個家丁開始推門要關上,卻怎麽也推不動,再一使勁一個門扇轟隆聲倒在地上。


    胡大碗躲在一輛馬車後麵和門樓上趴著的兩個人對射,聽著蹲在自己腳下的銅錢奸笑著嚷,打呀、打呀,還一臉的得意,也不知道哥倆在門軸上怎樣做的手腳,忍不住讚許的給了他一腳。


    趁著這邊吸引火力,一直綴在後麵的老劉露了頭,躲在跨院大門的門垛後兩槍幹翻門樓上叫喊的最凶的一個,其他的家丁當下就屁滾尿流的往裏逃,然後他押陣白鐵成帶頭十幾個人就灌進了魏家大院。


    魏家大院的地形早就摸清了,當下人馬分成地上、房頂兩路綴著潰退的魏家家丁屁股猛追。


    按事先的安排胡大碗留在了跨院,這次來的人除了剛進過山的十多個,還有老劉另外按派的一幫人,這時都一起站出來跟著支應場麵。


    現在這個季節賣花生的少,大多是過來拉油的,幾隻槍逼著三十多輛大車一字排開,幾條油龍從油庫裏抻出來,反正也不用過秤了直接往車上自帶的油簍子裏灌滿為止,然後有空閑的地方再塞上幾麻袋花生。


    槍聲越來越往裏去了,接著魏自家備的用來拉腳、送貨的五輛膠皮軲轆大車轟了過來,不知從哪兒弄的幾輛快要散架的板車也被人拖進院子,套上油坊裏原先拉磨的牲口,油坊自己倒油用的小個油簍又裝了上去。


    不到兩刻鍾的功夫五十多輛大小車輛都裝滿,魏尚家庫房裏的幾萬斤上好的花生油就剩了個庫底。


    現在山裏的糧食不夠吃,油水更少,所以花生油和花生都是好東西,連留在前麵掩護的八路都派了幾個人過來押送,怕出什麽意外。


    把車輛跟東西都收拾好點清過數,安排人護送,胡大碗交待給倆八路帶著,告訴繞著遠走進山,自己的差使算是幹完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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