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一聲“好臭”,一石激起千層浪,眾閨秀紛紛回應,就連案台後麵的內監都皺眉掩鼻,尖利的嗓音刺耳:“哎呦喂,這是誰把夜壺帶來了。”


    縱使體臭是計劃之事,被大家如此嫌棄嘲笑,花羞還是臊得滿臉通紅,硬著頭皮過去簽名記號,希望內監發現臭氣來自於她,然後就可以掉轉回府,等著施耘天來娶自己。


    她信心十足的來到案台前,內監終於發現是她有恙,有心擋在外麵,怎奈本次主持首選的掌印大人還沒有看過,他們是做不得主的,於是個個掩鼻,卻無人指出,還偷偷可惜,這麽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竟然臭氣熏天。


    花羞的如意算盤落空,唯有進行簽名,不僅僅需要簽上自己的名字,還需署上身份,比如她簽的是郢城伯之女,而昭蕙,父親無實職,就寫明自己為安國公之玄孫。


    眾閨秀見花羞順利通過頗有微詞,指摘花羞無資格入選秀女,七嘴八舌唧唧喳喳,門口的內監被吵的動了火氣,厲聲喝道:“誰敢喧嘩,取消選秀資格。”


    於是,眾聲皆止。


    花羞此時卻坦然了,最好立即把自己逐出貞女祠,也不枉精心算計一次,單是這身臭,若非有個信念架著,自己斷忍受不了的。


    同昭蕙,由內監發放了各自的名牌,持牌隨著眾位閨秀魚貫進入裏麵,再由裏麵的內監執使排隊,一列十人,然後等著司禮監掌印大人麵試。


    京師閨秀何其多也,據說至少得選三天,按照名頭大小,花羞和昭蕙皆為超品之閨秀,所以才得以首日選秀,餘下的日子是王公侯伯之外,四品到一品的官員之女。


    花羞識趣的站在隊列邊上。身前身後的閨秀仍舊捂著鼻子,鄙夷的看著她。


    突然一聲喊:“司禮監掌印邱大人到!”


    隨著報號,從正殿旁邊的廂房中走出一人,這便是掌印太監邱善初。司禮監為十二監之首,掌印太監為司禮監之首,所以他如何尊貴可想而知,被諸位內監前呼後擁,威風凜凜。


    眾閨秀齊聲道:“見過邱大人!”


    邱善初嗯了聲,相當傲慢,緩緩踱步,沿著眾閨秀走了一圈,看曹籍是否言過其實,慫恿今上搞什麽強製選秀。說京師閨秀個個花容月貌才德兼備。


    邊走邊搖頭,心裏竊笑:不過如此。


    隻等他走到花羞身邊,目光就定格在花羞身上,眾閨秀皆盛裝而來,唯獨花羞素衣素服素麵朝天。於姹紫嫣紅中宛若清荷亭亭玉立,他眉頭蹙起,以為這是花羞耍心機,故意如此使得她醒目,心下不悅,立於花羞麵前道:“姑娘如此簡單妝扮,無異於是慢待選秀。這是犯上,可知?”


    掌印太監權利極大,掌握的都是皇帝機密之事,能力不亞於首輔,這個道理花羞懂,屈膝道:“回大人。妾身守母孝,安能塗脂抹粉,更不敢穿紅掛綠。”


    世人皆知,今上以孝治天下,所以邱善初聽聞花羞在守母孝。心裏多了幾分喜歡,多問句:“姑娘府上何處?”


    意思是你是誰的女兒。


    花羞領會,答:“郢城,郢城伯之女。”


    邱善初眉頭一挑,郢城伯柏清正乃為郢地之人,他的女兒若何千裏迢迢來了京師選秀?忽而暗笑,傳說那郢城伯剛直不阿淡薄名利,果真隻是傳說,否則怎麽會讓女兒趕赴京師來競爭秀女,不過,這位伯府小姐姿色超群,皇妃娘娘有對手了。


    邊思量,邊踱回早已給他準備好的鏤花嵌玉的太師椅處坐下,然後吩咐:“請姑娘們過來吧。”


    身邊的小內監就朝眾閨秀傳令:“前麵的姑娘們,過來吧。”


    前麵那一撥閨秀就嫋嫋婷婷的走到邱善初麵前。


    小內監躬身道:“請宗主爺閱看。”


    邱善初撩起眼皮,望環肥燕瘦,怎奈看一個搖搖頭,看另一個還是搖搖頭,這即是信號又是命令,執筆內監於是問清被邱善出否定的閨秀名字,抹掉一個又一個名字。


    到花羞時,執筆內監屏住呼吸,實在是難聞其味,不知究竟是狐臭還是口臭,總之是有疾病,剛想問她名字然後好塗抹掉,卻聽邱善初開口道:“入選。”


    執筆內監手一抖,愣了半天,隻等邱善初轉頭瞪了他一眼,他才唬得垂頭勾選上花羞的名字。


    聽聞自己入選,花羞非常意外,急忙道:“小女子身有惡疾,怎敢侍君。”


    邱善初見她多嘴,不悅道:“這隻是第一步,餘下之事,交予太醫和官媒們,姑娘稍安勿躁。”


    花羞奇怪的是,自己通身發臭,這位邱大人嗅不到嗎,按理應該立即抹掉自己才對,何須經過太醫。


    猜度或許這是選秀的章程,總算還有太醫和官媒驗看,於是規矩的站到一邊。


    最後,被初次選中的閨秀僅有幾人,昭蕙亦在列,由小內監帶著進入貞女祠的偏殿。


    裏麵坐著六七個太醫,閨秀們與太醫們見禮,然後依次經過太醫診脈,除其中一個閨秀肝火盛之外,都無內裏之病。


    肝火盛也不是什麽大病,小以調理即愈,隻是這些秀女是未來的嬪妃人選,是與皇上同床共枕之人,不能輕忽,太醫隨即把肝火盛的這位閨秀抹掉。


    那閨秀自恃花容月貌,還以為從此便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料落選,經不住打擊,哭喊:“我隻是憂慮選秀之事才致使肝火盛,我沒病,我真的沒病。”


    太醫們紛紛把目光轉向剛剛進來的邱善初,等他的示下。


    邱善初端起一杯茶沒到喝到口中,見這閨秀吵吵嚷嚷不成體統,不耐煩道:“趕出去。”


    內監們就過來幾個,架著那閨秀就走,毫不留情的丟出貞女祠,超品又如何。


    花羞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又過了第二關,邱善初因何嗅不到自己體臭不得而知,這些太醫為何也嗅不到呢?


    “各位大人,小女子體有惡疾,不能侍君。”


    她再次重申這件事,太醫們道:“姑娘毋要妄言,我們這些個可都是伺候過皇上太後的,你有無惡疾難道我們看不出嗎。”


    花羞如墜五裏雲霧,自己嗅了都想作嘔,可是為何那邱大人和太醫們絲毫不覺呢?


    還想爭辯,昭蕙一拉她,給她使個眼色,都說宰相府裏七品官,更何況這些宮裏之人,不知背後是皇上還是太後或是皇後、皇妃撐腰,得罪他們隻怕沒好果子吃。


    花羞無奈,半推半就的被內監帶入另外的偏殿,那裏有幾個官媒等著,這些官媒都是半老婆子,太醫們診治內裏,她們驗看體外之膚。


    其中一個突然嚷道:“好臭!“


    花羞立即指著自己:“是我是我,我有惡疾。”


    仿佛身有惡疾是什麽光彩之事,急切切的表明。


    另外一位官媒使勁掐了下適才嚷嚷的官媒,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掌印邱大人和太醫大人們都沒聞出來,你這不是喧賓奪主,你這是嘲笑邱大人和太醫大人們,你這是太歲頭上動土,不要命了。”


    那官媒嚇得目瞪口呆,半天忽然有了主意,道:“我是說,我今晨忘以青鹽潔牙,是以好臭,罪過罪過。”


    怎麽會這樣?花羞不知所措了,深深嗅了下,胃裏翻江倒海,如何別人就聞不到呢?問昭蕙,昭蕙搖頭:“我亦不知。”


    呆呆愣愣的隨著幾個閨秀依次脫了衣服由官媒檢查,一人手臂上有之前劃破結痂的瘢痕,而昭蕙,因為自戕,她二人不能入選,昭蕙心儀時無聲,聽說自己不能入選,如釋重負,花羞卻哭笑不得,自己竟然第三次通過。


    心中疑慮重重,隨著幾個中選的閨秀出來見邱善初,定下第二次往禮部選撥的日子。


    她實在忍不住,對邱善出道:“大人,我有惡疾,體臭無比,難道您聞不出來麽?”


    邱善初麵皮抽動幾下,略有尷尬之色,仿佛被人揭破私密之事,轉頭看看身邊心腹內監,那內監過來附耳道:“這位姑娘體臭。”


    邱善初嘴角又抽動幾下,表情僵硬的凝住半天,隨即直了身子,清咳幾聲道:“姑娘傾城之貌,身體康健,何來惡疾,是不想入選吧,姑娘不知,安這樣的心思都是欺君之罪,辜念你年幼無知,不可再妄言。”


    花羞當即無言以對,忽然明白,這邱大人患有鼻痔,起初聽他說話陰陽怪氣,隻以為這是閹人的正常表現,此時才恍然大悟,實際他鼻子不通暢,根本嗅不到自己的體臭。


    邱善初乜斜下花羞,心裏在打鼓,鼻痔久治不愈,怕因此而失寵於皇上,所以才極力隱瞞,不料今日在此遇到麻煩,抵死也不能承認自己有恙,否則欺瞞皇上即是死罪,心裏七上八下,麵上非常鎮定,對最後過三關入選的閨秀道:“各位都給咱家聽好了,貞女祠隻是首選,三日後往禮部複選,最後入宮聖上親閱,這是你們大好的機會,小心行事,三日內若是生病、損傷體膚,就是欺君犯上,株連九族之罪。”


    花羞腦袋嗡的一聲,本來她還打算既然體臭不好用,就學昭蕙自戕,不想弄壞自己身體株連九族,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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