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朝廷的大公主,大太太再不願應付,也不得不任由鄒嬤嬤給她收拾一番,跟著老太太等人一起去見穆家老太太。


    穆家人單獨住了一個大院子,江老太太帶著眾人進了院兒,按照見公主的禮儀對穆家老太太進行參拜,又給穆家侯夫人見了禮,這才一一坐下。


    這次穆家的小姐隻來了五小姐穆雲霜一人,她站在大公主身旁,偷偷給大公主指了指,堂中坐的遠遠的沐雪,大公主和侯夫人具把視線投在沐雪身上。


    見她低眉順眼,端正的坐著,在諸位小姐中穿得最為厚實,又看不清臉,大公主便說:


    “江家的小姐果然名不虛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別都坐的遠遠兒的,人老那,眼睛便不中用了,到老婆子跟前來,讓我細瞧瞧。”


    四位小姐,除二小姐江心柔心中有著隱隱的興奮,其餘三個都有些緊張,六小姐江心霖是為沐雪緊張,七小姐人小,卻是給大公主無形中釋放的威壓給嚇住了。


    沐雪不知為何,想到上頭是穆楚寒的祖母和娘親,而她肚子裏還偷偷懷著他們穆家的孩兒,竟覺得有種很奇妙的不好意思的感覺。


    操!真是讓人不爽!


    又不是她強拐強暴了穆家的小姐,搞大了穆家小姐的肚子,她不好意思個什麽勁兒,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沐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強製自己鎮定,跟著江心柔一起走上前去。四個小姐又重新朝著大公主和侯夫人拜了拜。


    大公主和侯夫人暗中觀察沐雪,見她禮儀不比京中貴女差,臉上始終帶著淺淺微笑,眉眼如畫,和江家大夫人頗為相似,便都滿意的點點頭。


    站在大公主身後的一個嬤嬤瞧著號稱江家三小姐的沐雪,卻暗地變了臉色。


    “都是好的,來人,看賞!”


    穆老太太既用了大公主的名頭來請,行事自然也依著大公主的例來。


    她一個賞字,就見進來三個丫鬟各端著木托兒,上麵是繡工精細的荷包,一共三個,除了沐雪,由侯夫人拿起來一一遞給三位小姐。


    三位小姐一一謝過,拿了荷包,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江心柔暗中捏了捏荷包,感覺裏麵是塊玉,不便當麵解開來看,隻得收起來,臉上露出個最為動人美麗的笑容,看著上方的大公主和侯夫人。


    江老太太和二太太見三位小姐都得了賞,大公主獨留了沐雪在麵前,十分看重的樣子,心中不免為她們自己做的局感到滿意。


    大公主讓人端了凳子來放在她跟前,讓她挨著坐下,拉了沐雪的手,細看她精致白嫩的小臉,問:


    “可是懼寒?為何穿著夾襖,手還這般冰冷?”


    侯夫人聽了,有些緊張,單看相貌,婆婆求來這個江氏女倒也配的上她的小九,隻如今,各家小姐幾乎都換下夾襖了,怎得她還穿那麽厚實?別是有什麽不足之症。


    侯夫人也去拉了沐雪另一隻手,見她手小巧白嫩軟綿,的確有些冰涼,心道:可別是有寒症,這可不好受孕!


    “謝大公主、侯夫人抬愛,我自幼這樣,等開了春便好了。”


    沐雪怕冷不假,如今孩子三個多月,一來穿厚實些可遮擋一二,二來這盛京確實比金陵冷多了,她須得時時注意,不敢讓自己受了風寒,萬一受了寒要看大夫,她可不露餡了?


    原本大公主和侯夫人今兒雖帶了疑心來,但看沐雪行動做派也堪堪稱得上一名貴女,又看她相貌確實生的好,心下便有了三分喜歡。


    隻沐雪這一開口,便是軟糯的江南語調,卻使得大公主心中的歡喜頓時退去,隻麵上的笑容還沒減。


    大公主不動聲色放了沐雪的手,侯夫人卻對沐雪頗為滿意,當即擼下個鐲子給她戴上。


    “好孩子,也沒多長時間了,好好在家將養著身子,往後可都指著你呢!”


    侯夫人的話說的有些露骨了,沐雪隻能埋頭做出個嬌羞的模樣來,大公主心中疑心又起,對沐雪就沒那麽親熱了,不過也喊了丫鬟來,送了個荷包,裏麵依舊是塊美玉。


    江老太太又陪著說了些話,大太太不怎麽開口,二太太言語間對六小姐江心霖多有讚譽,三太太有自知之明,並不往前湊,隻二小姐江心柔心中有些著急,沒得人給她說話,她又不能隨意開口,坐在凳子上,隻能擺出個萬分柔美的笑容來,幾乎將臉都笑僵了。


    穆雲霜尋著空兒,對大公主和侯夫人說:


    “祖母,伯母,雪兒妹妹怕冷,正巧我那兒新做了個狐毛的袖攏,不如帶妹妹去拿來暖暖手!”


    大公主點頭,江心霖看著穆雲霜把沐雪拉走了,心中暗暗有些著急。


    大公主背後那個嬤嬤盯著沐雪走路的姿勢細看,心中猜想更加堅定,眼中駭人,趕緊垂眼。


    穆雲霜把沐雪引到她房裏,倒真讓丫鬟翻出個雪白狐狸毛的袖攏,沐雪也不推卻,雙手伸進去,確實暖乎乎的。


    “雪兒妹妹,你是怎麽認識我鈺哥哥的?”穆雲霜冷不丁就問。


    沐雪就猜穆雲霜找借口單獨將她帶出來,肯定有緣由,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並不識的,隻是覺得熟悉。”沐雪淺淺的笑,眨了眨那雙無辜清澈的大眼睛:


    “姐姐也曉得我生了病,將以前的事兒都給忘了。”


    穆雲霜揮退身邊的丫鬟婆子,說:


    “想必妹妹也曉得,你們江家和我們穆家有皇上親賜的婚姻,對於我九叔,京中卻是有些不好的傳言,可畢竟我九叔身上也帶著皇家血脈,祖母又最是疼愛他,絕對容不得人欺辱。”


    “妹妹,你可得好好思量考慮,別將自己賠進去。”


    言外之意,就是若你不是江家正經的嫡女,就麻溜給我滾開,別來攪這渾水,不然穆家大公主絕不會放過你。


    他那帶有皇家血脈的九叔,不是隨便阿毛阿狗可以貼上去的。


    沐雪聽出了穆雲霜的意思,心中嗤然,一直都是你家九叔巴著禍害她好不好,如今她落得如此險境,稍不注意就小命玩完,全是你家九叔那混賬王八蛋的過錯!


    “姐姐費心了!”沐雪心中憋屈有氣,再裝不出溫婉來,脫下手中的袖攏,遞給穆雲霜:


    “這般猜來猜去,姐姐何不讓你家祖母派人去金陵問上一問,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去金陵問誰?”穆雲霜走兩步,攔住沐雪。她果然是個冒牌貨。


    “自然是問你家那千般萬般金貴的穆九爺!”


    沐雪繞開,心中也來了氣,每個人都要來試探一番,這到底有她什麽事兒啊?從始至終,她既沒想過要冒充江氏嫡女,也沒想過要圖謀穆家老九。


    穆雲霜見軟糯糯的沐雪突然生氣,言語中似乎承認了她是南方來的冒牌貨,也不知她哪兒來的那麽大膽子,竟還大赤赤的讓他們穆家去查。


    難道她不知冒充世家嫡女的後果,不知欺騙他們穆侯府的後果?


    穆雲霜不過是想拿她哥哥穆非鈺試探一下,卻不想得了這般結果,便急急的想去告訴她祖母去。


    這邊,沐雪一人回到堂屋,大公主又和江家老太太說了幾句,便有丫鬟來說,時辰到了,該去上香拜佛了。


    江老太太識趣的站起來,帶著眾人告辭。


    侯夫人的眼睛一直黏在沐雪的背影上,等到不見了人影,才籲了一口氣,對她婆婆,穆老太太說:


    “瞧著倒是個好的,也不是那輕狂刁蠻的,想必她心中已然曉得配了我家小九,卻也看不出有什麽怨言和不滿。”


    穆老太太也跟著點頭:


    “若真是江家的嫡女倒也罷了,就怕江家不知死活,給弄了個假的來糊弄人,假得再好,與血脈上卻是要不得的。若她真是不知情的,倒是可以送過去,給小九當個妾!”


    侯府人又說:


    “可我瞧著她和江家主母眉眼頗為相似,且當年江家主母生的是雙生子,說是另一個給弄丟了,這個不定就是找回來的。”


    穆老太太搖頭:


    “雖說如此,還是另一個一直養在盛京的更為妥當。”


    侯夫人皺了皺眉:“倒也奇怪,另一個聽說閨名兒江心婉,怎得也不見江家人帶了她出來走動?”


    穆老太太嘲弄一笑,眼中隱隱怒氣:“有何奇怪的,指定是舍不得她,覺得嫁給咱家小九委屈了,便把這個身世不明的拿來頂崗!你瞧江家的大太太,對眼前這個可有半點親切?”


    當年江心婉抱在大太太名下,謊稱是大太太產下的雙生子,畢竟為了找失蹤的沐雪,藍家和江家都大張旗鼓在盛京鬧了好一出喜,而後老太太她們為了給江心婉一個鐵錚錚的嫡女頭銜,便編了那麽大個謊話,加上,大太太和藍姨娘是姐妹,藍姨娘生的江心婉,卻與大太太有幾分相似,以至於將盛京的權貴都給蒙蔽了那麽些年。


    卻是連穆家老太太都不曉得江心婉實際是從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若她曉得了,斷不會去皇帝麵前求取。


    嫡庶有別,尊卑有序!


    這可是生為大公主最為看重的東西。


    穆老太太身後的嬤嬤是當年跟著大公主出嫁的老嬤嬤了,她看大公主和侯夫人討論的起勁兒,忍不住還是說了出口:


    “大公主,夫人,老奴今日見了這位江家三小姐,倒不知她是真是假,但有一事,卻是逃不過老奴的眼睛。”


    穆老太太回頭看著老嬤嬤:


    “何事?”


    老嬤嬤府身,在穆老太太耳邊悄聲說:


    “這位三小姐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


    “什麽?”穆老太太震怒,當即將她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竟有此事?你可看仔細了?”


    老嬤嬤肅著臉:“老奴絕不會看錯,雖她穿著厚重,但於行走之間,顯然與處子大有不同。”


    侯夫人聽了頓時傻眼了,一把抓了穆老太太的手,氣的雙唇哆嗦:


    “母親,江府竟這般欺辱我兒!”


    穆老太太滿眼怒氣:“不過區區一個吏部尚書,竟如此膽大包天,當真以為我們穆府都是死人,以為我朝陽大公主是死人嗎?”


    穆雲霜正要進來稟告沐雪的異樣,在門口就聽到了穆老太太一聲帶著狂風暴雨的怒吼,嚇得停住了腳,招來守門的碧雲:


    “碧雲姐姐,這是發生何事了?祖母為何如此震怒?”


    碧雲搖頭,擔心的看了一眼屋裏,小聲說:“才剛還好好子的,老太太和夫人似乎對江家的小姐都頗為滿意,我和碧月兩個才出來,不知為何又生了那麽大的氣!”


    穆雲霜想了想,道:


    “那我還是先回吧,等會子再來。”


    卻說穆家老太太和穆夫人得了這個消息不知有多憤怒,也不上香拜佛了,當即叫人收拾了東西要下山去。


    “母親,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侯夫人氣得眼睛翻白,當場就想衝去找江家人理論。


    穆老太太卻拉住了她:


    “你且別魯莽。”


    “老九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侯夫人極怒:


    “如今遠在金陵,又不得見,整整十來載,我這日日夜夜都為他操碎了心,也不求他能回得京來,如今母親好不容易給他求了貴女,不曾想,江府竟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可不是要毀了我兒?”


    穆老太太瞧著有些要發狂的侯夫人,一雙老眼冷的厲害:


    “誰說他不能回來,我不僅要讓老九回來,還得讓江家徹底從這盛京消失!”


    侯夫人止住了臉上的憤怒,瞧著麵前的穆老太太:


    “母親要做什麽?”


    穆老太太冷冽的掃了一眼侯夫人,不是一個女人該有的可怕眼神:


    “江家既如此百般不願,我便讓他江家的閨女身敗名裂,讓誰也不敢去娶,一輩子去廟裏常伴青燈,至於江尚書,多不過兩三年,還怕尋不著他的錯處。”即便沒有錯處,也可做出錯處來。


    侯夫人見穆老太太這般說,心裏才解氣一些,隻是當下一回想之前她還拉了那江家三小姐的手,頓覺惡心至極:


    “那位小姐…。”


    穆老太太冷哼一聲:“先由著她,等著大婚那天,你且看我如何讓他們江家名譽掃地!”


    穆家還沒上香禮佛,突然急吼吼的就要走,倒讓寺廟的沙彌們好一頓忙亂。


    正巧穆老太太一行走出院門,經過長廊,碰著了已然熏衣淨臉準備去佛殿上香的蘇家人。


    蘇家當年在穆楚寒落難之時,堅決退了蘇二小姐和穆楚寒的親事,讓穆老太太備受打擊,這些年她一直忙著尋機會讓穆楚寒回盛京來,倒沒管蘇家。


    如今可謂是狹路相逢,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蘇家老太太見迎麵而來的穆家老太太一行人,麵上不免尷尬,隻得讓開,依著規矩喊了聲大公主。


    穆老太太心中怒氣澎湃,走路帶著疾風,原本沒認出蘇家人來,這一聽蘇老太太的聲音,不過瞟了一眼,想起了陳年舊事,心中更為憤怒。


    一個二個,都對她家小九避而不及,下賤坯子,往上三四代,這些貴族連個屁都不算,她家穆九身上有皇家血脈,尊貴至極,與她們議親,已是她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竟還諸多推脫!


    穆老太太站定了,一雙眼睛如老鷹般掃射著蘇家眾人。


    “蘇老太太好久不見,你家二小姐,如今,可還安好?”


    蘇二小姐的親娘蘇大太太,聽了穆老太太這火藥味濃烈的問話,忍不住抖了一下,蘇家老太太畢竟是內閣大學士家的掌家人,不卑不亢道:


    “承蒙大公主關心,我那孫女如今第二個孩兒下月滿周歲了,大公主若是賞臉,下月也可到聶府喝杯素酒!”


    侯夫人瞪著跪在麵前的蘇老太太一家,麵上幾乎繃不住,蘇三太太偷偷抬頭看穆家人,見穆家老太太,即朝陽大公主雖年過六旬,卻絲毫沒有老態,渾身皇家氣派,壓的人不敢動。


    心道:可是苦了子珺姐姐的女兒了!


    當初一起定親的貴女都已然生下兩個孩兒,如今她家小九於婚事上竟又給江府罷了一道,還不知何時能抱上曾孫,穆老太太心裏氣得更甚,臉上帶出的不是怒氣,卻是威嚴。


    “既如此,本公主賞你家二小姐一禮,你們蘇家的就在此間跪到天黑,為她那滿周歲的孩兒祈福念經,保佑他能平安健康長大!”


    說罷,穆老太太一拂衣袖,再不看蘇家人頓時卡白的臉,由碧雲碧月兩個婢子攙扶著,大步走去。


    “這,過往如此多的權貴,母親,我們就這般在這裏跪著嗎?”蘇家大太太覺得頗為丟臉。


    跟著跪著的蘇家小姐們更是心中不服氣,低著頭臉上漲得緋紅,根本沒臉麵抬頭。


    蘇家老太太恨得牙癢癢,卻也沒法,穆家老太太用力大公主的名頭來壓她們,說的不好聽點,這全天下都是皇家的奴才。


    見蘇老太太不說話,蘇家大太太又說:


    “這事兒都過了十來年了,若是大公主有氣,為何要隔了那麽久才來為難咱們?”


    蘇老太太製止蘇大太太的話:


    “不過跪一遭罷了!來往人瞧見了,不會說咱們蘇家的不是,隻會說穆家這位大公主耍得一手好皇威!”


    “理兒,自在人心!”


    今年開春節,穆家老太太突然把蘇家好一頓刁難,一時就傳遍了盛京,蘇大學士第二日在朝堂上聲淚俱下,控訴大公主蠻橫,皇帝隻說了一句:


    “若當年蘇大人沒有悔婚,不就沒那麽多事兒了!”


    頓時梗得七老八十的蘇大學士翻白眼,幾個禦史本想跟著參一本,又臨時住了腳,都道,皇帝對穆家太過寬餘了。


    隻說這日,蘇家一行女眷跪在禮佛正殿必經之路,各家瞧見了都要來問上一句,蘇老太太隻說:“在領大公主的賞呢!”


    一聽跟穆家扯上了關係,諸位太太們也不便說什麽。


    江老太太帶著沐雪她們去禮佛,瞧見了蘇家的人,也少不得上前去關切一兩句,正好江家和穆家又定了親事,兩家人互看起來,便頗為尷尬。


    禮佛完畢,江老太太便吩咐眾人不得到處亂跑,免得讓別家人瞧見了,又說一堆閑話。


    二小姐江心柔卻是坐不住的,見沐雪在屋子吃了素齋睡下休息了,便偷偷溜了出去,想著去偶遇秦家的公子。


    沐雪本就是裝睡,聽江心柔出了門,趕緊起來換起了男裝,又給臉上塗塗抹抹,一頓折騰,把江心霖給的三百多兩銀子揣在懷裏。


    之前就支開了丁香她們,如今她隻打扮成哪家貴公子身邊的伺童,去敲了大太太的門,鄒嬤嬤開了門,沐雪靈活的閃進去。


    “好個小子,竟如此膽大包天。”鄒嬤嬤一時沒認出來,揪住沐雪的後脖子…。


    還是大太太喊了聲住手,鄒嬤嬤才鬆開。


    “你打扮成這樣,作甚?”大太太本來就在收拾衣服了。


    大太太與沐雪約好了未時末來相見,卻不知她還換了裝扮。


    沐雪見大太太和鄒嬤嬤一直盯著她,笑了笑解釋:


    “想著這般打扮要隱蔽些,免得給大太太帶來麻煩!”


    大太太瞟了瞟沐雪故意畫粗的眉毛,又見她的臉也弄得蠟黃蠟黃,簡直不忍睹視,嫌棄的道:


    “快去換回來,像什麽樣子!”


    沐雪不動,大太太別過臉不看她,說:


    “隻管穿了你自己的衣服來,好生收拾一番,再來尋我!”


    鄒嬤嬤上前有些好笑的對沐雪說:


    “你裝作個小子,跟在大太太身邊,這才惹眼,讓人非議呢!”


    沐雪恍然大悟,卻又躊躇的試著問:


    “大太太,那咱們就這樣子下山,是否太過招搖?”


    若回府去,老太太他們怪罪下來,大太太頂得住嗎?沐雪與大太太沒什麽交情,卻也不想太過連累她。


    大太太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城門酉時就關了,你沒多少時間了!”


    沐雪咬牙,什麽也顧不得,趕緊回去洗了臉,換了自己的衣服,又將那身男裝塞進包袱裏,去找大太太。


    大太太見她又變成了個嬌滴滴的貴女,點點頭,讓鄒嬤嬤接了她手中的包袱,鄒嬤嬤以為大太太舍不得將三小姐嫁給穆楚寒,故而先把她送出城去藏起來,等過了婚期再接回來,故而忠心耿耿的幫著。


    “三小姐,你瞧著哪個貴女會親自拿包袱呢?還是給老奴拿著吧,到了地兒,再還給你!”


    沐雪聽了便放了手,跟在一臉淡定的大太太身後,直接出院門去,也不給江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打聲招呼。


    宋嬤嬤原本要跟著,讓大太太隨便找了個理由留了下來。


    三人走來,瞧見了長廊上跪著的十來個蘇家人,大太太隻拿眼睛在人群中找著蘇三太太,蘇三太太對她美美的一笑,大太太也就和蘇老太太寒暄了兩句便離開了。


    鄒嬤嬤心道:十多年前蘇家拒了穆家的親,穆家居然記恨了那麽久,穆家的人也是在太不好相與了,如此,她們家三小姐更不能嫁給穆家老九。


    卻說江家老太太正在廂房午歇,二太太驟然推了門進來,說二小姐江心柔在後山,衣裙給樹枝掛壞了,身子給秦家大少爺看了去,簡直不得了了!


    老太太一聽,直接大罵一句:作死的小賤蹄子!


    趕緊翻身起來。喊丫鬟婆子去後山。


    因著忙活江心柔這出醜事,等老太太他們發現沐雪不見了,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


    宋嬤嬤上來說:“老太太別急,三小姐是和大太太一起先回家去了!”


    老太太心裏跳的慌,叫人去打聽,的確是很多人都瞧見大太太帶了沐雪走的,這才呼了一口氣,氣的大罵:


    “一個個都讓人不省心,小的心思不正,老的目無尊長,整個江家遲早都要給你們幾個攪事精給攪沒了!”


    知道她罵的是江心柔和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不開腔,心裏卻看不起大房,覺得大房簡直太丟臉了。


    接著,老太太又去處理江心柔的事情。


    這邊,大太太親自送了沐雪下山,早有輛不起眼的青頂馬車候著了。


    鄒嬤嬤眼裏含著淚水,將包袱遞給沐雪:


    “三小姐自己保重,等過了風聲,大太太一定會派人將您接回來的。”


    沐雪不知道大太太跟鄒嬤嬤說了什麽,抱著自己的包袱,對著大太太長拜下去。想要道謝,卻不知如何開口。


    大太太再認真看了看沐雪的臉,轉身什麽也不說,自顧自上了自己馬車。


    沐雪覺得大太太可能是厭惡她,也不耽擱時間,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就跑起來。


    大太太撩開車簾,瞧著馬車飛馳而去,覺得眼角濕潤潤的,明知她不是自己的雪兒,怎得還是忍不住悲傷。


    直到馬車跑得沒影兒,大太太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趕緊用帕子擦了擦淚,默數佛珠,壓抑心中的傷痛。


    “大太太,咱們這就回府去嗎?”鄒嬤嬤也抹了把眼淚,問。


    良久,聽車裏的大太太淡淡的說:“去母親那兒吧!”


    隻看今日穆家的大公主,如此猖獗,這個小人兒落到他們穆家,怕是給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即便江家老太太他們回了府,發現少了這位三小姐,她也要說自己帶了她去藍府,給她多爭取一些時間!


    阿彌陀佛!


    佛祖保佑她快快離開盛京這個是非之地吧!


    別讓任何一家人尋著了她!


    沐雪坐在飛奔的馬車裏,死死拉住車沿兒,等馬車上了青石大路,平穩下來,她才鬆手。


    壓抑住想吐的衝動,沐雪深呼吸幾次,拿過身旁的包袱,卻發現包袱無端重了許多,打開一看,裏麵竟放進去一個牡丹刺繡的大荷包,全是銀錠子,至少上百兩,衣服裏還夾了一封信,打開卻無一字半語,裝著大大小小麵額的七八張銀票,加起來竟有四五千兩之多。


    沐雪愣愣的拿著手中的荷包和銀票,這是大太太給她的嗎?


    大太太一直對她冷冷淡淡的,便是藍家人都說她是大太太的女兒,大太太也從未信過,她為何要幫她,還給她偷偷準備了逃路的銀子?


    這些一輩子困在後院裏的女人,還真是讓人猜不透!


    沐雪把銀票挑出來,仔細放進裏衣,重新係好包袱。


    如今,她就要離開盛京了去漠北了嗎。大太太是不是在漠北也給她安排好了?


    沐雪不是個能心安理得接受了人家好意的人,她在原來的社會已經養成了關係對等,禮尚往來的習慣,想著等她平安生下肚裏的孩兒,倒時候再尋法子回青石鎮去。


    這些年她的煙草也賺了不少錢,她除了銀子別的什麽也沒有,也隻能百倍用銀子回報人家。


    六小姐江心霖過兩年正好出嫁,到時候她可得好好送她一份大禮,以報她相助之恩。


    沐雪心裏這般計劃著,一手穩著車沿兒,一手輕輕撫摸她的肚子:寶兒,你再忍耐一下,等娘親安定下來,就好好給你補補。


    等到你爹爹娶了新人,不再糾纏,咱就一起回青石鎮去,大房子住著,奴婢丫鬟使喚著,好吃好喝伺候著,定將你養的白白胖胖,跟個白雪團子似的。


    沐雪來自現實,對肚中的寶兒有爹沒爹沒什麽感覺,覺得自己財大氣粗,隻要不去惹到了不起的人,在那青石鎮應該能和自己的寶寶過的很好,她竟然都開始在想,要給寶寶取個什麽名兒才好!


    眼瞧著馬車駛出了城,沐雪掀開車簾往回看,見豪壯氣派的城門頂,刻著盛京兩個大大的字,這兩個字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沐雪的心便越來越放鬆。


    可惜,想象總是美好的,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沐雪的馬車跑的急,迎麵就撞上了另一輛跑的更急的馬車。


    雖車夫及時拉住了韁繩,還是給沐雪頭上狠狠撞了一下,她雙手護著肚子,差點滾了出來。


    “放肆!”撞了沐雪馬車的車夫脾氣火爆,一鞭子甩到沐雪這邊的車夫身上,將他打下了馬。


    車夫是大太太的死忠,不然大太太也不敢讓他帶沐雪往漠北趕。


    他爬起來,也不計較,知道盛京官道來往都是權貴的馬車,這趟又是如此見不得人,便忍了下來。


    沐雪原本就忍著惡心,被這一撞,徹底忍不住了啊,拉開車簾哇哇吐起來。眼風掃到被別人打到地上的車夫,把著木窗的手死死用力,世道艱險,真他媽活著累心!


    她很想跳起腳,將麵前這輛猖狂的馬車主人並這狂妄的車夫,從祖宗八輩開始問候一遍,理智卻告訴她,除非她想找死,不然就得憋著,忍著。


    可這回,或許活該是她運氣差,就算她龜孫一樣縮著脖子,還是出了意外。


    隻見那輛看似低調,實則華麗的大馬車,扯上馬車夫甩了沐雪這邊的車夫一鞭子,遭了報應,車輪竟給弄壞了,走不動了。


    如此,他們便也不讓沐雪他們走。


    隻見那車夫囂張至極的走過來說:


    “你們這車輪倒是好的很,正與我們的相配。”說著上手就要來拆。


    沐雪這輛馬車是要行千裏路的,自然做得更加結實,一看這馬車夫要來卸自家的車輪子,沐雪如何能答應。


    且她還要趕時間。


    沐雪忍著心中的悶氣,走下來,對這個把鼻孔朝天的車夫說:


    “這位大哥,你們進城也沒幾步路了,不如我賠了你的車輪錢,你讓人去城裏請師傅來給你們修一修?”


    “我們還急著趕路,大哥給行個方便!”


    車夫不料出來的,是個如此嬌柔美麗的小女子,一時有些發愣,又聽她軟言軟語,一時心生憐惜,聲音不覺也放低了。


    “你們曉得我這車裏拉的是誰嗎?就這樣往上撞?”


    明明是你們的車撞上來的好不好?


    沐雪真想把麵前這車夫的眼睛給戳爆,卻還是得忍氣陪著小心。


    “實在對不住,我們實在趕得急!”說著沐雪將整個荷包都遞給那個車夫,車夫卻不接,回頭對那家馬車恭敬喊了一句:


    “國師,馬車壞了!”


    沐雪拿著荷包的手伸在半空中,見那馬車的主人終於有回應了,車簾撩起來,便是當朝國師,百裏破風。


    沐雪隻瞧著了他俊臉上那雙冰藍璀璨的眼睛,趕緊將眼挪開,百裏破風卻是一眼瞧見了沐雪手腕上那串尋尋覓覓十來年的佛珠,眼睛盯著一瞬不瞬。


    “國師!”百裏破風下了馬車,車夫恭敬的站過去喊他。


    沐雪看正主兒來了,又聽車夫喊他國師,腦子一下就浮現出雷雨交加那夜,穆楚寒抱著腦袋痛的死去活來的模樣。


    真乃不是冤家不聚頭!


    便是想到就是眼前這人,往穆楚寒腦中釘了淬寒釘,沐雪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趕緊收回手,也不想和他們糾纏,卻不料給百裏破風一下握住了手腕。


    “你這手上的佛珠,從哪兒來的?”


    百裏破風盯著眼前嬌小柔軟,似乎不堪一擊的小女子,直覺她不會是這佛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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