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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當日從見過梅姑姑的之後的反常,讓桑田心中有所懷疑,那麽當沈瑾瑜問他曇花的話一出口,桑田心中的懷疑,便如板上釘釘一般,有了定論。


    或許沈瑾瑜的描述不夠精準,但是當世的曇花,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已是傳奇的沈柟,他想不到別人。


    他對沈瑾瑜所有的愛恨和感情,都是來自於沈柟,從未想過有一天沈柟會站到沈瑾瑜的對立麵,更不敢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他不問。


    他們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到了後來,竟然是相顧無言。


    沈瑾瑜又回到了初見時的客氣有禮,桑田卻沒有了那日裏的灑脫不羈,沈瑾瑜在他眼中要完全的剝離掉沈柟的光芒,他不知道要怎麽樣相處。


    這裏不是錦州,他們的身邊有太多的牽絆,人與人之間相互的糾纏結網,讓他不能脫離這一切單純的看待一個人。


    他剛才看著沈瑾瑜的防備,心中雖然沒有答案,但是他想上前聽一聽,沈柟,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人活此世,剝開那些外人眼中的光芒,他們不過最普通的兩個凡人,沈瑾瑜於他而言以前是沈柟這月亮旁的星辰,而今於他卻是人間煙火。


    久未開口,沈瑾瑜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笑問道:“桑公子想來也該回去休息了,我看你實在有些累的樣子。”


    “你是要出門嗎?”桑田的聲音嘶啞中帶著疲憊道。


    沈瑾瑜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答道:“若是你都回來了,韓伯伯也應該到了京城,我身為晚輩,自然該第一時間去拜訪的。”


    桑田點頭道:“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目前韓大人被安置在京郊,永嘉帝希望他休養好了便去麵聖,你就算去,也會被攔下來的。”


    沈瑾瑜隨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上幾日。”


    她信他,桑田心中一暖,便得寸進尺道:“你現在不能出門,我便留下來討頓便飯。”


    沈瑾瑜眼睛往書桌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這感情好。”


    話是這麽說,可她自己卻沒有動手去做,隻與桑田在書房喝茶。


    晚飯後,沈瑾瑜問道:“桑公子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桑田一挑眉道:“這就下逐客令了?”


    沈瑾瑜微微一笑,並沒有答。


    桑田起身係好鬥篷道:“那你送我到門口。”


    沈瑾瑜倒是沒有推脫,送他到門口,便準備告別。


    哪知道桑田牽了馬,在馬前猶豫了一下,便未經沈瑾瑜的同意,徑直將她抱到了馬背上。


    沈瑾瑜大感意外,心底對他多有防備是沒錯,卻也知道桑田並不會傷她,並未掙紮,她默不作聲的在馬背上,一直出了城,到了她住過許久的鳥鳴澗。


    沈瑾瑜任由桑田帶她去了她曾經住過的無名小院,冷眼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這院落顯然有人精心的打理,花草都茂盛的很,桑田帶她坐到紫藤花籠罩的秋千上,沈瑾瑜被按著坐了下去,便有點嫌惡的起身了。


    桑田將鬥篷取下,給沈瑾瑜係好後帶著她上了屋頂。


    這個位置剛剛好看到院子和外麵的山林,鬱鬱蔥蔥的山林中,精致的小院宛如一顆明珠鑲嵌其中。


    屋頂上備好了一壺溫好的酒,和兩隻杯子。


    桑田喝了一口酒開口笑道:“鳥鳴澗,是我成年的時候,置辦下來的第一個院子。你也看得到,它的樣子與你小時候住的地方,格局是完全一樣的。


    沈瑾瑜未置可否,也不喝酒,麵無表情的看著天空。


    桑田看她沒有反應,笑了笑繼續說道:“那時候,沈先生,是我的師傅,即使到了今天,我經曆過那麽多的人世,見過無數的巨擘,我也要感慨說,沈先生,是當世大儒,難得的全才,琴棋書畫,禮樂射禦書數無一不精。我蒙學之後,有幸在無意中認識他。他當日誇我悟性好,資質頗優,說既與我有緣,願意教我學業。他每五天來一次,可是三年後,他一個月,甚至一個半月才能來一次教我,再後來,他半年才來一次,直到有天,他告訴我,我已經出師,沒有什麽能給我的。我心想著,師傅有驚世之才,是堪大用之人,今後可以建功立業續寫他的傳奇人生,也暗自為他高興。誰知此後,他便銷聲匿跡了。等我的人再次找到他的時候,他竟然在教一個黃口小兒蒙學。聽說那小兒頑劣不堪,不想學的時候,居然將墨汁畫到了沈先生的臉上,我常想,若是沈先生將這功夫花在一個資質尚可的孩子身上,狀元探花都不在話下。”


    他轉頭看了一眼沈瑾瑜,她當然該知道,他所說的小兒便是她自己,她不應他,他還是繼續說道:“我告訴你這一切,不是別的,是想告訴你,沈先生,以前是我的明燈,亦是神祗,你那幾日為了什麽事情,我心裏大抵是清楚的。我不敢問,也感激你的不說,這麽多天過去了,我總算可以冷靜下來,想聽你說說這段往事,將其中曲直是非,弄的清清楚楚。可好?”


    桑田這話說的委婉誠摯,最後的語調更是帶了絲絲的哀求之意,沈瑾瑜沒有接他的話頭,斜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靠這樣的姿態,讓一眾姑娘們為你傷心的嗎?”


    桑田知她是想岔開話題,便也沒有追問,自顧自的道:“那時候,我在你家院子外的高樓裏,除了你外祖父教你習字讀書之外,最常見到的,便是你一個人,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我第一次在院外見到你,你大概五,六歲吧,那天你帶了弟弟在院子裏放風箏,不知是風大還是手鬆,風箏一下就掉到了院外。那天沈先生外出,我猜你會不會自己跑出去撿風箏,因此去了掉風箏的地方等著看,果然,不一會兒,你就從角門處偷偷的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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