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一時間無話可說,沈瑾瑜剛剛不肯鬆口,他就知道她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


    沈瑾瑜向來性情平和,不太與人起正麵的衝突,他以為他的此番脅迫,會讓她鬆口,沒想到卻在此時就逼她親口說出了這番話。


    沈瑾瑜自然是該明白這件事情應承下來有多危險,做女官的,大多隻能老死宮中,毫無建樹,除非是大長公主,有各路人馬相護,才能在腥風血雨中活到今天。


    這樣凶險,她也要做,分明是沈瑾瑜不肯信他,她要自己出征禦敵,他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生死,到最後,沈瑾瑜卻仍然是不肯信他!


    桑田一時氣上心頭,他大怒將桌子掀了,桌上擺著的上好官窯茶盅頓時碎的滿地,官服和官印也被他丟到地上,沾滿了茶水。


    院外玉衡正在和跟在桑田之後而來的蘇卿說著閑話,聽到這麽大的聲音玉衡趕緊走了進來,盡管與桑田相處若幹載,從未見過他這樣發脾氣,雖然奇怪,玉衡卻還是馬上將地上的官服和官印都撿了起來,上前勸慰道:“有什麽事情好好商量便是,何必這樣生氣呢。”


    桑田冷笑對沈瑾瑜道:“哼,是,不要生氣,我將這衣服燒了,官印砸了,看你拿什麽做官去。”


    沈瑾瑜自覺自己出爾反爾在先,確是理虧,也知道此時桑田一方麵是因為不被信任,另一方麵還是出於關心,因而放下了身段,柔聲勸道:“桑公子你有話可以好好說,倒是不用這樣。”


    “商量?”桑田哧笑道:“我來就是找你商量來的,可是你自己的主意都已經打定了,你還需要商量跟我什麽。”


    沈瑾瑜心中的決定異樣的清晰起來,這事的凶險她是知道的,可她希望有自己的力量去支撐這個同盟,是平等的力量,而不隻依賴於他。


    她見桑田又正在氣頭上,此時爭論也沒有意義,走到玉衡身邊,將官服與官印包到一起才轉身對桑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生氣,我們都想一想,晚點再來商議這件事情好了。”


    桑田見她還惦記著這印鑒氣更不打一處來,一把奪過來丟到門外,對院子裏遠遠站著的蘇卿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把這堆破東西給我拿出去燒了。”


    蘇卿立刻小跑著過來,沈瑾瑜料想此刻同桑田要講道理是一定行不通了的,這時說理不是重點,殼千萬不能弄壞了官服!


    她走去將包裹抱在懷中對桑田道:“桑田,你這是在幹什麽?你這是商量的語氣?你分明就是要此刻做決斷。你這樣壓我,不是對待同盟該有的態度。我現在不同你講,玉衡,我們走。”


    蘇卿沒有上前,眼睜睜的看著沈瑾瑜帶了玉衡負氣而去。


    桑田一見沈瑾瑜走出大門,火氣頃刻間便煙消雲散了,想要追出去又覺得剛才發過脾氣,不知道沈瑾瑜見了他會不會更生氣。


    他平日裏的那些手段此時也都使不出來,呆呆的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正在進退維穀之際,蘇卿見他好像沒那麽暴躁了,才問了一句道:“我現在去安排馬車,她們這樣走回去路也不近呢。”


    桑田眉毛一挑麵上沒有好氣道:“你安排得到什麽時候去,我自己去,你把沈姑娘的院子收拾一下。”


    說完自己出去趕了馬車便走,蘇卿在院子裏心頭一窒,沈姑娘的院子,這裏是賣給她了嗎?


    桑田大步走到馬棚,架了馬車往外趕,抄了近路走過了一個街頭都沒有見到人,他才想到可能自己駕的馬車太快,在街頭等了一陣子,才看到沈瑾瑜與玉衡二人姍姍走來。


    桑田下了馬,上前直接拿走了沈瑾瑜手上的包裹道:“生氣歸生氣,也不能這樣就走啊。”


    走了這一陣路,沈瑾瑜見他已然是消了氣,她一時間有點拉不下麵子來,低了頭小聲道:“本來就該回去了,倒也不是為著生氣的緣故……”


    玉衡上了馬車,忙著為兩人打圓場道:“都上來吧,少爺都已經過來了,咱們就不必再走著回去了,你身子那麽寒涼。”


    說完伸出手來,做出要拉沈瑾瑜上馬車的樣子,沈瑾瑜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也不好一直讓玉衡的手懸在空中,是牽了玉衡的手上了馬車。


    桑田吐出一口氣來,將手上的包裹交給玉衡上了馬,駕著在大街上繞了一圈,便往平康坊走。


    到了門口,桑田下馬給沈瑾瑜開了門,沈瑾瑜一愣道:“你,你這是,你怎麽又回來了。”


    桑田麵無表情的將車上的東西拿了道:“你住著,我們商量比較方便,你回去了我找你麻煩。”


    沈瑾瑜才負氣而走,這時候也有點不好意思往前去,玲瓏正等在哪兒,像是篤定他們一定會回來似的,跑過來挽住沈瑾瑜的手笑道:“沈姑娘,我剛才往你院子裏添置了好些新瓷器,才淘回來的官窯新款式,我們去看看。”


    這才順理成章的將她拉回了院子。


    雖然這事白天看起來已經過去了,但是畢竟隻是爭吵暫停,事情還沒有了結。


    晚上睡不著,沈瑾瑜坐著秋千,和玉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玉衡幫她晃了晃秋千,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和桑公子,你們是怎麽回事?你昨天不是說,在錦州相處的挺好的嗎?今天這是……”


    沈瑾瑜沒有答話,玉衡歎了口氣,看著一動不動的沈瑾瑜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呢?一起共了患難,經經了生死都走過來了,你說,這公子他,他這個人你也知道,看起來有時候乖張傲慢,稱不上什麽好人,可你知道的,公子對身邊的人,是很好很好的。”


    沈瑾瑜像睡著一般,不言不語,長久的沉默之後,沈瑾瑜才抬頭看看滿天的星光,笑道:“我知道的,他不算好人,可待我,是很好的。京中人多事雜,我隻是,沒有辦法再依賴任何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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