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冷眼旁觀於瑤厚此薄彼對黑諾獨一無二的關懷。時機差不多了,在頭盤菜上來,大家都伸筷子的時候,施言漫不經心地發著小議論:“這世界還真小,黑諾,你知道嗎?我爸爸同事的女兒和於瑤同校同係呢?前天一起吃飯的時候才知道,你猜猜是誰,你也認識。”


    施言也是無可奈何,與其一會被於瑤挑出來好像偷情一樣,還不如自己亮了話題,黑諾從他這裏知道還好,若從那幫損友嘴裏說出來,不一定被潤色成為什麽版本呢?


    “戚歡?”黑諾一猜即中,因為自己同班同學與於瑤一個學校的女生就她一人。


    “三哥,說重點,”阿鬆故意和平素玩笑一樣,拋了磚等著玉出來。


    “重點就是三哥和戚歡相親!”王豐喊出來,自己先和女朋友笑做一團。


    “於瑤個玩笑話,你們也當真?女生就是思想太豐富,閑著沒事撲風捉影。”施言不太願意針對於瑤直接衝突,說話也不象以前尖銳鋒利。


    “施言,你少埋汰人,你不承認相親我就不替你美言,看戚歡要不要你?”


    “於瑤,三哥相親就相親了唄,誰也沒說相親就一定相對眼了,說不定三哥還不要戚歡呢。對吧,三哥?”阿鬆看似幫著施言駁斥於瑤,就是逼問施言最後結果。


    黑諾在大家你來我往中聽出故事大意來了,施言相親的消息,的確對黑諾有一定程度的衝擊。側頭,就對上施言也正追著他的視線,黑諾無暇多想,先是掛出笑容應對。施言以及生活本身都教會黑諾狼狽的時候,掩飾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微笑。所以黑諾春風般的笑容早練就爐火純青,一般人找不出破綻。


    雖然黑諾有完美無瑕的麵具,對他知根知底的施言怎麽可以歸屬於一般人?一點小震動也逃不過施言的眼睛,心裏禁不住又被揉捏,施言的手悄悄在桌子下麵拍拍黑諾腿。這動作一樣躲不過有心人阿鬆。


    黑諾晚上失眠了,他有必須好好考慮施言的相親。當他身上發生了第二次的暴力事件,黑諾就對這份將影響他和施言前途,將來必然引起軒然大波的感情失去了爭取的心。接下來的施言采取極端的手段留住了黑諾,而黑諾在沒有有效的可行性的辦法之前,也隻好保持現狀,不能再有行動。


    今天的晚飯要黑諾失去了味覺,他發現施言相親會影響他的心境,他會壓抑,他的心也抽疼。原來隻是一個想象的畫麵:一個女人挽著施言,自己就已經受不了。那麽如果是一個女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呢?(黑諾枕著施言胳膊呢)


    黑諾領悟到,自己可以離開施言,卻做不到收回這份感情。一直似乎為斷情而苦惱,真正來臨的時候,那種不舍騙不了自己。而且,這注定了是一生一世他一人的感情,黑諾相信在他生命裏,以後再不會有能夠超越施言的人了。


    黑諾用理智說服自己將不舍收藏,勸誡自己要現實。分開不是為了倆人更加有益的未來嗎?難道自己希望施言就此守護這份真情,孤獨一生嗎?相親如果處理得當,應該是他們之間解開死局的一個契機。既然是放手,那麽就走到遙遠的天邊,不聞不問不聽不看,隻告訴自己,很遠的地方有親密的愛人,他很好,生活得很幸福,足夠了。


    施言不對相親再發表過多評論與解釋,清者自清的事,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認為有必要對別人交代自己隱私的人。施言很象一種動物:狼。據說狼會用撒尿的行為畫出自己的領地,領地內的世界不容窺探。


    施言和哥們很多都是發小的光屁股交情,大家在一起幾乎沒有禁忌話題,18禁、25禁的話每天都不少。可是這些年下來,施言可曾對他們炫耀過私密的閨房事?大家拿貝戈戈打趣,也是逼問秦明旭與她的關係。調侃施言與某某女生關係曖昧了,也僅僅是口頭上過癮,施言從來不拿自己下半身那點衝動出來招搖。所以,這也是保全了黑諾不被發現的一個原因吧。施言在某些方麵,是很注意隱私權的,也可以說獨占欲很強,絕對不會把自己枕邊人的風情泄露。


    黑諾與戚歡做過一年的同學,談不上多了解,接觸幾次也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黑諾和於瑤通信,請於瑤有時間就多過來(施言學校)玩,結尾可以約了戚歡一起來的玩笑也一筆帶上。


    施言周末沒有肯回家,因為是戚歡家的車來接,戚歡給他打了傳呼詢問是否搭車,施言找了個借口拒絕。可是施母多有計謀啊,戚歡回來的時候,施母麻煩女孩給施言捎東西。戚歡返校前給施言打傳呼,約好時間。


    因為傳呼的溝通無極限,施言已經得到消息,給家裏回了一個電話,表達自己的不滿:“王豐、阿鬆他們這麽多人都回去了,誰今天帶不了東西啊?你找她帶,要人家特意繞路過來,你就不怕別人心裏煩,以後少幹這種事!”


    不滿歸不滿,還是要去寢室等戚歡。才走進校門,送戚歡的車就過來了,招手喊住了施言,讓他直接上車:“你媽給你拿了幾箱水果,挺沉的正好有車,直接給你拉回家去吧。”


    施言不願意陌生人走進自己的窩:“謝謝,放學校就行了,反正都是大夥吃的。王豐他們也回去了,我家裏也不知道,還要你跑一趟,不好意思。”


    一月份就是期末考試,這是他們這些混子學生的傳統,考試前家長就送來水果或者煙酒,給主課的老師提前打招呼用的。施言他們寢室一到11月,每家單位開始發冬季水果了,父母就忙著往學校送,保證兒子們水果不斷。一家拿一、兩箱就是泛濫成災,每年施言他們寢室水果因為腐爛扔了不知道多少。


    本來施言覺得自己在學校就把水果卸下車,而戚歡就可以讓車送她回去,再放車返程。所以施言在寢室窗戶下喊人,周小東探頭看看施言指著的5箱水果,了然點頭。司機和施言先一人一箱往上搬,結果落後一步和哥們再下來的施言,就發現那位養尊處優的小姐屈尊降貴地看著水果,司機叔叔與座駕已經不見蹤影。


    這情勢別無選擇,領人上樓吧。周小東還擠眉弄眼地口型問:“就是她,你相親的?”


    施言做不出來拉臉轟人的事,想著怎麽脫身。出來前黑諾才睡好午覺,施言告訴他自己回寢室拿東西,順便買點菜回來。現在不請戚歡吃了晚飯是送不走這尊佛了的。


    正想著,王豐和阿鬆同一輛車回來的,踢開門(手裏也是拎了東西)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和施言坐一起,施言還沒介紹,周小東搶先暗示:“這是於瑤學妹。”


    “哦。”王豐心領神會打量戚歡,笑著:“歡迎歡迎,難怪三哥不和我們一起回家了呢。感情是另有安排。”


    戚歡聽著,不好意思抿了嘴。


    “黑諾呢?他怎麽不在?”阿鬆是上來就不客氣。三哥幾天前說得那麽不在意,今天人就領進寢室了?看戚歡那樣,還沒被介紹為女朋友呢,裝什麽羞澀。


    “有作業。”這樣回答意味黑諾在家忙學習,最近施言覺得阿鬆也被於瑤傳染了,經常無意識就讓自己穿了小鞋。


    戚歡知道施言和黑諾交情不一般,她是因為父親被提拔才從外地來的孩子,隻見識過施言一次男兒義氣,後來在同學們的議論中才知道施言高中時代就曾經衝冠一怒為黑諾【1】。所以阿鬆一提黑諾,戚歡就覺得找到了共同之處,也繼續聊起黑諾。


    不可避免的戚歡會談到那個冬夜,說起與施言的初次相遇,對施言的初次印象。她提及那時候回頭看見施言用大外衣將黑諾包裹起來的擁抱,依舊還記得那一刻的震撼:一生得一知己足矣!戚歡對他們之間的兄弟情深羨慕又向往。


    讓戚歡少了拘束,打開話題健談一些的人不是施言,而是阿鬆。施言參與其中但是少了一份親切,帶著點距離感。阿鬆則是比較熱情,與戚歡談得投機的樣子,雖然談話對象多是施言、黑諾和於瑤。


    王豐收拾好就喊周小東和阿鬆一起出去,其實是到晚飯時候了,照道理應該三人先呼撤,如果三哥不想和戚歡單獨在一起的話,再由三哥提出來同行。


    施言並無意與戚歡二人獨處,而且自己出去吃飯還沒有告訴黑諾呢,正考慮怎麽周全,阿鬆先提議了:“黑諾也沒有吃呢吧,咱們幹脆買了現成的去三哥家吃吧。”


    行!繼於瑤之後,施言身邊又多出來一克星。王豐和周小東無異議,反正到了施言家他們和黑諾一邊,不影響三哥他們培養感情就行了唄。戚歡是女孩子,畢竟不好意思第一次來見施言,就一個人孤身去男生家,想去又有點顧忌,怕讓人看輕了。所以她給於瑤打了傳呼,邀請於瑤來作伴。


    不管是為了好友戚歡,還是為了知己黑諾,於瑤放下電話就義不容辭打車跑來了。一行人熱熱鬧鬧去市場買了不少熟食,寢室裏拎的水果,各人家裏才帶來的醃好醬好的,反正隻多不少的去了施言家。


    黑諾沒有想到施言帶了這些人馬回來,自己沒有搬來這住之前,施言就很少開放門戶要大家來鬧,自己長住進來,更是隻有阿鬆與王豐的極偶然來訪。施言隔三差五讓黑諾放學去學校找他,一起和哥們在外麵飯店吃,也不願意讓一幫子來家裏。


    看見戚歡,黑諾驚愕,然後就是與老同學見麵的親切交談。於瑤拉著黑諾到一邊嘁嘁咕咕,不懷好意耳語,施言不要聽也知道她說什麽。真不知道上輩子怎麽得罪她了,這一世隻是很不小心地炒了她魷魚,就被跟著黑了這些年,真是年少時候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典型代表。


    於瑤和戚歡主動到廚房給熟食裝盤,並且電飯鍋煮飯就成了。除非隻有阿鬆和王豐在,施言從不在外人麵前掌廚。飯桌上阿鬆刻意占了黑諾一邊的位置,另外一邊於瑤霸著呢。一些人無意的與施言和戚歡開涮:讓坐在戚歡身邊的施言給她夾菜。一些人有意玩笑想看施言的態度。阿鬆屬於後者,不時就敲點施言與戚歡的敏感話題上上眼藥。施言恨得牙癢癢,戚歡則喜不自禁,覺得施言這個朋友似乎很支持自己和施言發展。


    阿鬆摸不透黑諾心思,他看似一派自然,對戚歡友好而接納的樣子。難道三哥真和戚歡毫無曖昧,這些與黑諾都溝通共識過?可是幾次試探的玩笑,戚歡對三哥有好感不容質疑,連於瑤說話也帶撮合。於瑤和三哥見麵就掐架,鬥氣鬥嘴,但是誰對誰其實都不存惡意,於瑤要不是認可三哥為人,才不會順水推舟為朋友吹風。


    阿鬆是怕黑諾吃虧,怕黑諾被蒙在鼓裏做最後知道的傻子,所以弄了大夥都在黑諾眼前讓他自己看情勢。阿鬆和施言擱在古代就是拜把子的兄弟,他不是背叛自己的三哥,而是因為無法萌芽的情愫,讓他處處呈黑諾的保護者姿態。


    吃飽喝足,茶水都補了幾圈以後,大家告辭。施言請他們三位男士做了護送的白馬,對黑諾淡淡說出去的時候接到父母傳呼,才知道送老師的禮托戚歡家車帶來了。簡單交待過,二人也不糾纏這問題。


    進入12月各大學的活動都減少了,因為一般的學校元旦以後的7,8號就要開始期末考試了。施言放假前就不會回家了,直接等考試後來車接;戚歡的父母也不再每個周末派車來,因為於瑤和戚歡幾乎每周都會來兩三次,星期六和日是一定來找施言與黑諾的。而且施言每周三下午沒有課,戚歡也差不多會出現。


    來得這麽頻繁,又是嚴冬臘月,還不代表一顆火熱的心嗎?於瑤做橋大家快速熟悉接納戚歡,煽動得就好像施言與戚歡已經生米變熟飯,大家放肆的時候就喊她三嫂了!阿鬆徹底暈菜了,黑諾接待於瑤和戚歡好像多過三哥。三哥和於瑤吵還會吵,大不如從前激烈,脾氣深沉了許多;待戚歡很有禮貌,禮貌得每次見麵都好像初次見麵一樣,反倒黑諾象真心朋友一樣歡迎她們。


    施言與黑諾同時考完最後一科,施言以前都是出考場車就在等著,這次例外了,他要家裏次日才來車。黑諾要在學校處理學生會殿後的工作,耽擱2到3日。施言在回家前一夜對黑諾說:


    “我可以別戀,但是不會移情。授意於瑤串通大家撮合我和戚歡,可以;告訴於瑤我星期三沒有課,可以;要我和戚歡處對象,可以。我很想拭目以待,看看你還能把咱們之間糟蹋成啥樣子,碾碎我,你痛快,我讓你碾個夠!但是,黑諾,你給我記住,你這輩子,都他媽的是我施言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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