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之中,天空中還應景地飄灑著軟軟的白雪。晶瑩的白雪像人眼角的淚珠,融在誰的心上,涼了誰的心尖。


    雪山腳下,人很多,目光皆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吸引住。


    那個男人身著妥帖地黑色西裝,外麵加了一件純黑的風衣,身姿頎長得如同綠色鬆柏一般。他煢煢而立,在一個抱著屍體的女人身邊,用手輕輕撫摸著女人的頭頂,“你還抱著屍體做什麽呢?”


    蘇南淺一怔,手上一軟便將屍體重新放了回去,她將那白布重新蓋了上去。鼻腔之中早已經衝撞著兩種龍涎香,許是她剛才激動得暈頭轉向,根本沒有分清楚。


    感覺到頭頂上的手溫柔地摩擦著自己的發,她才那麽清晰地感覺到,他真的就在眼前。


    “淺淺,我抱你。”


    她抖著,沒有動彈,腰身卻已經被男人的手臂攔住。失去重心,整個人已經被騰空抱起,她感覺到的是那麽熟悉那麽熟悉的……懷抱。


    結實,溫暖,熟悉得令人安心。


    迅速有人湧過來,將抱著她的男人圍住——


    記者們的話筒幾乎快要觸到了男人的嘴唇,容顏如雪的男人唇角帶著淡笑,隻是徐徐地踩著血痕走出人群。


    當有人問及懷中所抱何人之時,他將唇微微揚起,“不好意思,我家太太有眼疾,隻是認錯了人,給大家添麻煩了。”


    旋即他淡淡頷首,再不回頭。


    *


    他是真的來看過雪山,雪崩前五分鍾。他剛剛轉身走出去沒多遠,山頂上的雪浪便滾滾而來,頗有吞天並地的氣勢。


    他險些被埋,這倒是真的。


    費力奔跑的時候,被劃傷了腿,倒是無性命之憂。隻是受了傷走不遠,就尋了一個獵戶家借宿一晚。


    由於沒有及時聯係朱琳報平安,朱琳又隻知道自己來看雪山。一聽說雪山崩塌,就難免聯想到了他被埋。


    所以,在他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竟然驚動了大使館派出救援隊來搜索。


    然後,在獵戶家看直播,看見了她。


    她哭著喊他的名字,隔著屏幕,他都能夠感受到那種極致的悲傷。


    就算再沒有勇氣麵對她,他也不得不去了。


    就是這樣,他再一次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


    寒風習習,一絲陽光也無,蘇南淺卻並不覺得冷。他的懷抱,久違又溫暖,讓人貪戀無比。


    她感覺到自己被小心翼翼放在了後座上,然後他也坐了進來了。是的,這麽近這麽近,近得快要讓她不能夠呼吸了。


    蘇南淺有些發慌,她現在很想清楚是個什麽情況。不是說被埋了嗎,難道是說在賺她眼淚。


    “淺淺,好久不見。”


    溫涼的嗓音在耳邊徐徐響起,有種驚心動魄的蠱惑力。


    她感覺喉間很緊很緊,努力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原來……她自詡的堅強什麽的,隻要見到他,所有的一切都隻會崩潰。


    苦心經營埋藏的思戀,如洪水般,如猛獸般,收都收不住。她狠狠揉了揉眼睛,她很想很想看看他的臉。


    “淺淺,你別不理我。”


    他一聲一聲的喚,惹得她心中一澀,“池公子,我沒有不理你。”


    池公子。


    多麽陌生又疏離的稱呼,讓男人的黑瞳微不可微地縮了縮。當真是……依舊倔強。


    雖然思戀,但是她不會忘記自己仍舊恨他。忘不了他說的那些話,生死都和他池慕辰沒有關係。而她也不願意質問,畢竟自己已經沒有了質問的理由。


    車子發動,輕微的震蕩感讓她有些暈眩。


    久違的龍涎香,如此醉人心脾。


    “你瘦了,淺淺。”


    “嗯。”


    “你過的還好嗎?”


    “還好。”


    *


    車子停下,她以為是在自己的院子前停下的。豈料,竟然是一家酒店門口停下的。


    她瞪著無神的雙眼,“池慕辰,讓我回家,你帶我來酒店做什麽?”


    “家?”男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譏誚,隻是盯住她的臉,“你的家在法國嗎?你的家,從一開始,就在安城,你要記住這一點。”


    他的語氣那麽強硬,幾乎讓人無法反駁。


    “我要回去照顧孩子。”


    話音降落,她整個人都被他打橫抱起,頭頂砸落下來他的溫涼嗓音,“那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已經派人去接孩子了。”


    “你說什麽!”蘇南淺抬頭,縱使看不見,但是她開始奮力掙紮,“你要把孩子送去哪裏,池慕辰,你——”


    “你再動。”男人的語氣硬了幾分,最後又有些無可奈何,“孩子我送回安城了,那裏才是孩子的家。”


    安城?


    “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瞞著我就直接將孩子送到安城去!”她又想掙紮,卻發現男人的臂膀生得如鐵一般,隻是讓人覺得被束縛。


    “資格?”薄唇勾住譏誚的弧度,他麵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孩子的染色體有我的一半,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蘇南淺的喉間哽住,她還能說點什麽來反駁?


    房門開了,她被扔在床上,男人欺身而上,直直盯住她的眼睛,“淺淺,你想不想我?”


    想不想,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但是,她隻是深深呼了一口氣,承受著男人的重量,“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們終究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男人的呼吸滯住,隻是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有些貪戀,“淺淺……你恨我對不對?”


    當時她才十八,如何不恨他?就連他自己也都是怨恨自己的。


    蘇南淺沒有想到,他會主動問自己恨不恨她。雖然看不見,但是她依舊是有些悲愴地閉上了眼,“是,我恨你,池慕辰。”


    生死堪憂之際,來救她的竟然不是他,他竟然會如此惡毒地說!哈哈哈哈……這倒是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了。


    “恨吧……”男人將臉深深埋在她的肩窩,深深嗅著,“恨我總比忘了我好。”


    她感受著他的溫度,他的味道,不敢動彈半分。自己到底是貪戀他的。置於有多貪戀,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隻是壓在她的身上抱著她,像是要凝結成永恒一般。


    “池慕辰,我……”


    “叫我長離。”他打斷她。


    “為什麽?”


    “你在現場不是哭著叫得那麽大聲嗎?”


    說道這裏,她的眼眶一紅,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個死去的人真的是他……她一定生不如死。


    “長離。”


    “再叫。”


    “長離。”


    “繼續。”


    “長離。”她深深呼一口氣,“你什麽時候把孩子給我。”


    男人重新抬起臉來,瞳眸深深,“你就這麽不想見我?就這麽厭煩我?”


    “是。”她回答得那麽快。


    “是嗎?”池慕辰英俊的臉上有些陰寒,道:“那是誰將我的名字刻在樹幹上?”


    她渾身一震,“原來真的是你,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好像是整個靈魂都在震蕩。她激動得難以自製,她想笑,又想哭。這麽多的日日夜夜,她一直不敢相信在她身邊的人就是他!


    聚會時,突然冒出一個抱了她就走的人,是他。暈倒了,送她去醫院的人,也是他。小殊說,有一個叔叔經常會站在柵欄那裏朝裏看,也是他……


    她一瞬覺得,看不清這個男人。


    “那又如何?”他反問道,“在和不在,有什麽關係嗎?”


    “你為什麽要這樣!”她有些激動,心中十分動蕩,“你就是不讓我安心過日子,是麽?”


    男人翻身下床,抽出一支煙點燃,長身玉立地凝立在窗口。良久良久,他吞雲吐霧地說道:“我讓你安心過日子,那誰讓我安心過日子?”


    每當他看到她和池錦楠出雙入對的時候,他的心就如同刀絞一般。每次看見池錦楠抱著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的時候,他是怎樣一種心境,誰能理解?


    深深吸了一口煙,任憑微微的麻痹感竄在五髒六腑。


    “我要孩子。”她從床上坐起來,十分平靜地說道。


    “沒問題。”男人回答得十分幹脆,轉過身來看向她的寒瞳卻格外清冽,“孩子在安城,你親自過去接,如何?”


    語氣之中已然有了幾分凜冽的味道。


    “你在威脅我?”蘇南淺的手指死死拽緊了床單。


    “算是。”煙霧朦朧將他英俊的容顏罩住,他緩緩說,“淺淺,我不願和你再無幹係。”


    無論怎樣,隻要是有點糾葛,都是好的。這是他僅存的念想,是不是太過於奢望?


    她被一下噎住,說不出話來。她發現自己好像很容易被他噎住。


    但是,她很想知道,他為何不願和她再無幹係。各走各的不是挺好嗎,他有女人也有孩子,為什麽要來糾纏她?


    “我去隔壁的房間睡,你今晚就在這裏睡。”男人有些頹然地轉身,背影孤絕又料峭。


    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知道他走了。


    他隻是不想嚇到她……盡管他很想她。


    *


    輾轉難眠了一整夜,她還是選擇回一趟安城,那個讓她深惡痛絕的地方。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總不可能不要小殊了?


    置於回去安城會麵對什麽,她不知道。


    隨遇而安吧。


    ------題外話------


    你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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